第1733章

  科什金對這一帶的地形顯然很熟悉，開了不到十分鍾，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索科夫，就看到前面的路邊出現了一家軍人商店。

  索科夫原以為科什金會將車停在商店門口，但沒想到他卻徑直開了過去。索科夫以為他沒有看到，連忙提醒他說：“科什金中尉，剛剛路邊就有一家軍人商店， 你怎麽不停車啊？”

  科什金快速地側臉看了一眼索科夫，嘴裡說道：“將軍同志，那是普通的軍人商店。以您的級別，應該去的是軍官商店。”

  索科夫還是第一次聽說軍官商店，他楞了片刻後問道：“軍官商店裡都有些什麽？”

  “怎麽說呢，將軍同志。”科什金字斟句酌地說：“反正裡面的商品，比我們常去的軍人商店裡更加豐富。”

  索科夫曾經去軍人商店買過幾次東西，雖說商品的種類不少，但和他後世逛過的那些超市，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此刻聽科什金說軍官商店裡的商品，比軍人商店的商品種類更加豐富，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坐在後排的尼娜，也聽到了科什金的話，忍不住好奇地問阿西婭：“阿西婭，你去過軍官商店嗎？”

  “沒有。”阿西婭搖著頭說：“聽說軍官商店要校級軍官才有資格購物，我都是在普通的軍人商店裡購物，從來沒去過軍官商店。”

  “米沙。”尼娜等自己的女兒說完後，笑著對坐在前排的索科夫說：“真是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能沾你的光，去見識一下傳說中的軍官商店是什麽樣的。”

  索科夫乾笑兩聲，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尼娜， 其實我也從來沒去過軍官商店，不清楚那裡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轎車來到一處有著明顯歐式風格的石質建築物前時，索科夫看到入口處的玻璃門上方，掛著一塊牌子，寫著“軍官購物專門店”，門口有兩名哨兵站崗，他們的身邊還擺著一張木桌，但桌子後面卻沒有人。

  當索科夫等人下車後，跟著科什金來到了軍官商店的門口。

  見到索科夫等人想進入商店，店面被一名軍官從裡面打開，他來到索科夫的面前，抬手敬禮，禮貌地說道：“將軍同志，請出示您的證件！”

  檢查證件，一向是俄羅斯的傳統，就連當年的列寧，也有多次在路上被檢查證件的經歷，更何況自己這樣一位很普通的將軍。因此索科夫很配合地掏出了自己的證件， 遞給了對方。

  軍官接過索科夫的證件， 坐在了那張桌子的背後， 打開本子開始認真地登記索科夫軍人證上的信息。當他登記完畢後，抬頭望著科什金、阿西婭等人說：“你們的證件呢？”

  “少尉同志，”作為內務部的軍官，科什金連比自己軍銜高的軍官都不犯怵，更何況級別還比自己低的軍官，他並沒有掏出證件，而是板著臉指責對方說：“你的職責是在門口進行登記，為什麽剛剛沒有在自己的崗位上？”

  軍官此刻才看清楚，跟在索科夫身邊的這名軍官，居然戴著內務部的藍帽子，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他連忙站起身，態度恭謹地回答說：“中尉同志，室外太冷了，你就到室內去暖和了一下……”

  但科什金卻不依不饒地說道：“你這是擅離職守，你知不知道？”

  對於科什金的說法，索科夫倒是認可的。從眼前的情況來分析，這位軍官的職責，就是負責登記進入商店的人員信息。但剛剛他沒有在自己的崗位上，說他是擅離職守也沒有任何錯。至於說到離崗的理由，就更加靠不住了，他怕冷，那門口站崗的兩位哨兵，他們就不冷嗎？他們都沒有離開自己的崗位，你為啥又能特殊呢？

  如果是平時，索科夫看到這種情況，恐怕會教訓對方幾句。不過自己今天是到這裡來購物的，就沒有必要節外生枝，於是他息事寧人地說：“科什金中尉，我想少尉這也是初犯，就不必追究他的責任了。”

  “沒錯沒錯，將軍同志。”軍官一邊用雙手將軍人證還給索科夫，一邊畢恭畢敬地說：“我的確是初犯，以後我再也不擅離職守了。”

  既然索科夫都不追究此事，科什金也不好再說什麽，他用手朝軍官點了點，重重地哼了一聲後，伸手推開了緊閉的玻璃門，隨後對索科夫：“將軍同志，請進吧！”

  走進了商店，索科夫立即看出了這裡與其它地方的不同。這裡的商品不是擺在櫃台裡，而是擺在開放式的貨架上，顧客可以隨意地挑選自己想要的商品。

  與之配套的是，店鋪裡的售貨員個個年輕漂亮，而是態度熱情。看到拄著手杖進來的索科夫，一名售貨員頓時感覺眼前一亮，連忙迎上去客氣地問：“您好，將軍同志，請問我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索科夫還沒有看清楚商店裡有些什麽商品，哪裡知道該買什麽，只能敷衍地說：“我想看看，有什麽需要再告訴您的。”

  “好的，將軍同志。”售貨員淺笑盈盈地說：“您有什麽需要，請盡管開口，我會全力為您服務的。”

  “阿西婭，”索科夫轉頭對阿西婭說：“你和尼娜在店裡轉轉，看有什麽可以買的。”不等阿西婭回答，他又對科什金說，“科什金，你也到處轉轉，可有沒有想買的東西。”

  等阿西婭和科什金等人都離開後，售貨員看出了索科夫因為腿腳不便，不想到處走動的意思，便主動說道：“將軍同志，我看您的腿好像負過傷，站著一定挺累吧，不如到我們的休息區去休息一會兒。”

  對於售貨員的好意，索科夫沒有拒絕，便跟著她來到了一旁的休息區。

  索科夫做夢都沒想到，在商店裡居然還會有這樣舒適的休息區，不光有舒服的沙發、名貴的茶幾，甚至還有免費的茶點供應。

  售貨員將熱茶放在了索科夫的面前，又擺上了一盤餅乾，禮貌地問：“將軍同志，您還有什麽需要嗎？”

  “暫時不需要，”索科夫看清楚對方胸牌上的名字後，客氣地回答說：“列娜，謝謝你！如果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將軍同志，”列娜站在原地沒動，對索科夫說道：“你的腿上有傷，行動不便，我還是留下來照顧您吧。至於您妻子那邊，也是有專人陪同的。”

  索科夫聽列娜這麽一說，便探頭朝阿西婭她們所在的位置望去，果然看到尼娜、阿西婭母女兩人的身邊，各跟著一名售貨員。此時的商店裡可沒有什麽購物車，兩名售貨員便提著籃子跟在身後，一旦見兩人有什麽看好的商品，就直接取過來放進了籃子。

  索科夫見狀，微微點了點頭，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後，對列娜說：“列娜，你們的服務真周到，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瞧您說的，將軍同志。”列娜微笑著回答說：“為你們提供最好的服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

  “請坐吧，列娜。”索科夫覺得列娜站在自己的面前，要和她說話還要仰著頭，便招呼她坐下：“我們坐下再慢慢聊。”

  列娜聽索科夫這麽說，也不矯情，道謝之後，就在旁邊的一個沙發坐下。

  “將軍同志，”列娜坐下後，覺得自己有必要和這位年輕的將軍聊點什麽，便主動問道：“我能問問您的腿是怎麽負傷的嗎？”

  索科夫苦笑著回答說：“我前往前沿視察的途中，遇到了一支偽裝成我軍的德軍小部隊，他們偽裝成工兵，說是前面的路上有地雷，讓我到旁邊的房間裡去休息。誰知這個房間裡，他們已經事先安放好了炸彈，我發現不對勁，立即跳窗逃跑，但還是慢了一步，被炸成了重傷。在醫院裡住了四五個月，傷勢才大體痊愈，不過腿傷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

  “您真夠幸運的，”列娜感慨地說：“如果換一個人，也許就被德國人炸死在屋裡了。”

  “列娜，你在這裡工作多長時間了？”

  “有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列娜聽到索科夫的問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黯然起來：“自從我的丈夫犧牲後，上級為了照顧我，就把我安排到這裡工作。”

  “真是不好意思，我讓你想起了傷心的往事。”

  “這沒什麽，”列娜臉上帶著笑容回答說：“既然是戰爭，死人是在所難免的。況且不光是我，在這裡工作的售貨員，幾乎都有親人在戰場上犧牲。”

  “你們有孩子嗎？”索科夫試探地問。

  沒想到列娜卻搖了搖頭，開誠布公地說：“我是和幾個朋友在咖啡廳裡喝咖啡時，認識我丈夫的。當時他所在的部隊正要上前線，我們剛認識不久，就去婚姻登記處登記結婚，拿到結婚證之後，連話都沒有說幾句，他就歸隊去了前線。”

  列娜所說的話，讓索科夫想起自己當初和阿西婭在斯大林格勒結婚時，情況也差不多，只是在婚姻登記處辦理了結婚手續，但到目前為止，自己和阿西婭之間也是只有夫妻之名，而沒有夫妻之實。

  索科夫的目光忍不住又望向了遠處正在挑選商品的阿西婭，心裡暗自想道：假如自己遇到爆炸之後，沒有被搶救過來，阿西婭再次改嫁時，就不會有孩子的拖累。

  “將軍同志，將軍同志。”可能是想得太入神，以至於列娜連著喊了好幾聲，索科夫才聽到，他連忙扭過頭，望著列娜問：“有什麽事情嗎？”

  “我想問問，您是哪支部隊的指揮員？”列娜謹慎地對索科夫說道：“沒準我的丈夫還是您的部下呢。”

  “你的丈夫生前是哪支部隊的？”

  “他是第38集團軍的。”列娜有些遲疑地說：“具體是哪個師哪個團，我就不清楚了。”

  “難道你們分開之後，就一直沒有聯系嗎？”

  “有的，我們一直有聯系。”列娜使勁地點點頭，向索科夫解釋說：“我們平時就是通過書信往來。但是您也知道，戰地信件檢查機構是非常嚴格，凡是涉及到部隊的番號以及具體的地點，都會全部塗抹掉，以至於我只知道丈夫的戰地郵箱號碼，而不知道他部隊的番號。”

  “列娜，我曾經先後擔任過第21和第27集團軍司令員的職務，但從來沒有和第38集團軍打過交道。”索科夫等列娜說完後，一臉歉意地說道：“所以，我應該是不認識你的丈夫。”

  索科夫的回答，顯然早就在列娜的預料之後，她聽完之後，微微點了點頭，神情黯然地說：“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丈夫是怎麽犧牲的，又埋在了什麽地方。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去他的墳前看一看。”

  “能把他的名字、軍銜，以及所在的部隊郵箱號碼告訴我嗎？”索科夫見到列娜的表情，不禁心生憐憫，便對列娜說道：“也許我可能想辦法幫你打聽一下，看能否找到和你丈夫有關的信息。”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列娜在軍官商店裡工作了這麽長時間，曾經向不少軍官求助過。但那些軍官聽完她的故事，覺得要找到這樣一位早已犧牲的小人物，無異於大海撈針，便無一例外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此刻聽到索科夫願意幫她打聽已去世丈夫的信息，列娜不由喜出望外，她拿出紙筆，快速地寫下了丈夫的名字、軍銜和戰鬥郵箱號碼。索科夫看到她寫完，正要伸手去接小紙條時，列娜忽然說道：“等一下，將軍同志，我想把陣亡通知書的編碼寫上去，這樣對尋找他的下落，也許會有幫助。”

  “那就寫上吧。”索科夫覺得陣亡通知書的編碼，沒準能成為主要的突破口，畢竟民政部門派送陣亡通知書時，肯定知道一些列娜所不了解的信息，便隨口說道：“沒準這個編碼會為我們尋找你的丈夫，提供有用的線索。”

  這邊索科夫和列娜達成了協議之後，阿西婭和她母親也完成了商品的采購。索科夫往堆得滿滿的籃子一瞧，裡面不光有蔬菜，還有水果、火腿、熏魚和咖啡等商品。這些東西在戰前，可能不算什麽稀罕物，可在戰爭期間，如果不是來這個軍官商店，要想獲得這些東西，只能在黑市裡花高價購買。

  眾人上車後，阿西婭忽然開口問道：“米沙，我看你和那個售貨員聊得挺投機的，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索科夫覺得自己與列娜之間的對話，沒有什麽不能對別人說的，便向阿西婭複述了一遍。講完之後，他想到要尋人，科什金無疑是最佳人選，把將列娜交給自己的紙條，遞給了科什金：“科什金中尉，這個尋人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