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裡雅賓斯克到哈巴羅夫斯克有六千多公裡,索科夫等人乘坐的飛機需要中途加兩次油,才能到達目的地。
第一次降落時,索科夫因為不知道加油需要多長時間,所以就老老實實地坐在機艙裡與盧金聊天。別看一起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但索科夫和盧金還真沒有說幾句話,因為飛機的發動機轟鳴聲太響,說什麽話都必須扯著嗓子喊,而且還不見得能聽清對方說的每一句話。如今飛機好不容易降落了,雅科夫迫不及待地下飛機抽煙去了,索科夫不想下飛機,就留下和盧金聊天。
“米沙,你覺得我們會在什麽時候與關東軍開戰?”
索科夫雖然知道蘇軍出兵的具體日期,但此刻卻不能把這個正確答案告訴盧金,只能含糊地說道:“從種種跡象來看,我軍還在集結過程中。要想完成這遠距離的集結,起碼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算集結一完成,就立即發起遠東戰役,恐怕都需要等到八月初了。”
“你的想法和我一樣。”盧金點著頭說:“這次調遣的部隊,基本都是來自西線,上萬公裡的路程,就算是乘火車,所花費的時間也很長。再加上還有那麽多的武器裝備和彈藥的運輸,如今鐵路部門的運輸壓力可不是一般地大啊。”
“戰爭剛爆發時,無數工廠的設備被拆下來,運往了遠東地區。”索科夫接著說道:“當時很多列車在行駛過程中,還有可能遭到德軍飛機的轟炸,能把設備和相關的人員運送到目的地,都是了不起的勝利。如今的運輸壓力雖然不小,但在運輸途中卻沒有多大的危險,我相信他們的效率會更高。”
兩人閑聊時,索科夫的眼角余光不斷地瞥向艙門口,看雅科夫什麽時候能回來。但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才看到雅科夫順著舷梯爬進了機艙。索科夫忍不住問了一句:“油加完了嗎?”
“是的,”雅科夫點點頭,回答說:“我本來以為只有我們一架飛機加油,但沒想到卻有好幾架,應該也是到哈巴羅夫斯克開會的指揮員,我看那幾架飛機的附近布置了警戒圈,就沒有過去。”
索科夫聽雅科夫這麽說,便笑著對坐在旁邊的別濟科夫說道:“少校同志,你可不夠負責哦,別的飛機在加油時,警衛戰士都在飛機四周布置警戒線,而你卻待在機艙裡聽我們聊天。”
別濟科夫呵呵一笑,說道:“將軍同志,您有所不知,飛機不是隨便什麽機場都會停下來加油的。這裡是保密的軍用機場,安全方面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在加油時布置警戒線,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當飛機在跑道上滑行時,雅科夫對索科夫說:“米沙,待會兒飛機還要加一次油,才能飛到目的地。到時你陪我下去抽支煙,別老是窩在機艙裡。”
幾個小時後,飛機再次降落。
飛機剛在跑道上停穩,雅科夫就扭頭問索科夫:“米沙,飛機又要開始加油了,陪我下去抽支煙嗎?”
索科夫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向了旁邊的盧金。盧金看出了他的為難,連忙說道:“米沙,你想抽煙就跟著雅科夫下飛機吧,不用留下來陪我。”
聽盧金這麽說,索科夫也就沒堅持留下,而是和雅科夫一起下了飛機。
兩人走到了跑道外,雅科夫掏出煙盒遞給索科夫,趁著索科夫從裡面拿煙的工夫,他開口說道:“看來我的推測沒有錯,那邊正在加油的飛機,我在上個機場見過,應該是和我們一樣,都前往車裡雅賓斯克的。”
索科夫順著雅科夫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幾十米外的跑道上,有另外一架運輸機在加油,飛機的四周有二十多名戰士布置了一個警戒圈。索科夫心裡很好奇,飛機裡究竟坐的是誰,怎麽會戒備如此森嚴呢。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當雅科夫把劃燃的火柴遞過來時,索科夫擺了擺手,然後邁步朝遠處的飛機走去,嘴裡說道:“雅沙,我去看看那架飛機上坐的是什麽人。”
看到索科夫朝遠處的飛機走過去,雅科夫連忙把手裡的火柴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之後,快步地追了上去:“米沙,等等我。”
當兩人靠近那架飛機的警戒線時,立即就有一名少尉上前攔住了兩人,客氣地說:“兩位指揮員同志,這是我們司令員乘坐的飛機,請不要隨意靠近。”
雅科夫一聽不樂意了:“這麽大的架子,是方面軍司令員嗎?”
少尉的臉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是第39集團軍司令員。”
“第39集團軍司令員?”雅科夫作為曾經的方面軍副參謀長,對各集團軍司令員多少還是有些了解,聽少尉這麽說,立即反問道:“是柳德尼科夫中將?”
“不是的,將軍同志。”少尉回答說:“我們的司令員在5月5日的時候,被正式授予了上將的軍銜。”
“哦,他已經是上將了。”索科夫一聽,這位曾經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中並肩作戰的戰友,如今也被晉升為上將了,真是難得,他連忙對少尉說:“少尉同志,能幫我去通報一聲,就說他的老朋友索科夫想見見他,我曾經與他在斯大林格勒的街壘工廠裡並肩作戰。”
但少尉聽完索科夫的話,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反而不屑地想到:“就憑你一個小小的少校,居然有膽說曾經與我們的司令員並肩作戰過,還說是我們司令員的老朋友。我呸!”
見少尉沒有理睬自己,索科夫覺得有點下不了台,便提醒對方說:“少尉同志,您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對不起,少校同志。”少尉絲毫沒有把面前這位佩戴著少校軍銜的年輕軍官放在眼裡,而是冷冷地說道:“我們司令員此刻正在飛機上休息,不能為了不相乾的人,而去打擾他的休息。”
“少尉,難道你沒有學過我軍的條例嗎?”雅科夫看出了問題的所在,連忙幫著索科夫說道:“既然這位少校給你下達了命令,你為什麽不服從?”
“對不起,將軍同志。”柳德尼科夫的這位部下相當傲氣,不但不理睬索科夫,甚至連佩戴少將銜的雅科夫,他也根本沒有看在眼裡:“您不是我的直接上級,無權給我下達命令。”
見少尉不肯通傳,索科夫便衝著飛機所在的位置,大聲地喊道:“伊萬,伊萬!老朋友來看你,你都不出來迎接嗎?”
少尉聽到索科夫衝著飛機大喊大叫,連忙過來製止:“請安靜,少校同志。若是打擾到我們司令員的休息,這個後果你負不起。”
而雅科夫此刻也發作起來:“少尉同志,我是白俄羅斯第三方面軍的方面軍副參謀長雅科夫少將,你說我算不算你的上級?”
聽到雅科夫報出的身份,少尉頓時啞巴了,要知道第39集團軍在離開東普魯士之前,就是隸屬於白俄羅斯第三方面軍的。面前的少校是什麽身份不好說,但雅科夫卻是自己司令員的上級指揮員。
過了片刻之後,少尉抬手向雅科夫敬禮,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將軍同志,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如果剛剛有什麽失禮的地方,請您多多原諒。”
“少尉同志。”索科夫不失時機地對少尉說道:“現在可以去幫我們通報了吧?”
“是的,少校同志。”自從知道雅科夫的身份之後,少尉態度恭謹了許多:“我馬上去報告,請你們稍等片刻!”
少尉鑽進飛機沒有多久,索科夫就看到柳德尼科夫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機艙門口,隨後這位留著牙刷胡的將軍就大聲地問道:“是哪位老朋友找我啊?”
“伊萬!”索科夫一邊叫著柳德尼科夫的名字,一邊衝他揮手:“我在這裡!”
柳德尼科夫眯縫著眼朝這個方向看過來,等他看清楚招呼自己的人居然是索科夫時,瞳孔不禁劇烈收縮,隨即下了飛機,快步朝索科夫走來。還跟著老遠,他就伸出一隻手,同時嘴裡還大聲地說道:“原來是米沙,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兩人握手擁抱之後,柳德尼科夫向後退了一步,把索科夫上下打量一番後,吃驚地問:“米沙,你怎麽穿這身衣服?”
“沒辦法,這都是為了保密。”索科夫聳了聳肩膀,把雙手一攤,頗為無奈地說:“據說我的名氣太大,一旦被調到遠東的消息傳出去,恐怕會讓關東軍方面引起警惕。其實上級是多慮了,像我這樣的小人物,關東軍的那些高級軍官們怎麽可能認識呢。不過既然是上級所下達的命令,我這個做下屬的只能無條件服從了。”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索科夫在柳德尼科夫的面前發了一陣牢騷後,指著雅科夫向他解釋說:“這位是雅科夫將軍……”
“您好,副參謀長同志。”誰知索科夫的話還沒有說完,柳德尼科夫就主動向雅科夫伸出手:“我曾經在方面軍司令部見過您,您當時太忙,可能沒有注意到我。”
“您好,柳德尼科夫將軍。”雅科夫和柳德尼科夫握手時,試探地問:“這麽說來,你的部隊也被調到了遠東?”
“是的,副參謀長同志。”柳德尼科夫點了點頭,用肯定的語氣回答說:“我的第39集團軍如今隸屬於外貝加爾方面軍。”
得知柳德尼科夫的部隊被劃歸外貝加爾方面軍指揮,雅科夫笑著說道:“柳德尼科夫將軍,我現在不再擔任白俄羅斯第三方面軍的副參謀長了,上級重新任命我為第53集團軍參謀長,我們兩個集團軍都歸馬利諾夫斯基元帥指揮。”
柳德尼科夫聽雅科夫說完之後,先是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索科夫,隨後就明白這麽回事了:“米沙,原來你被調到了第53集團軍擔任司令員,難怪我覺得第48集團軍還停留在原地,而你卻出現在這裡呢,原來是被重新任命了新的職務。”
見柳德尼科夫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索科夫也不隱瞞,便點點頭說:“你說的沒錯,伊萬。為了能到遠東來參加對關東軍作戰,我主動向上級提出申請,希望能與第53集團軍司令員進行對調。最高統帥部同意了我的請求,任命我為第53集團軍司令員,而雅科夫則擔任我的參謀長。另外,還有一名經驗豐富的將軍,擔任我的副司令員。”
“經驗豐富的將軍?”柳德尼科夫用疑惑的目光望向了索科夫乘坐的那架飛機:“那就是你們乘坐的飛機吧?米沙,你所說的那位將軍,此刻應該在飛機上吧?”
“沒錯,他此刻就在飛機上。”索科夫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回答。
“能讓我去見見他嗎?”柳德尼科夫問道:“沒準還是我認識的熟人。”
既然柳德尼科夫想見自己的副司令員,索科夫也沒有阻止,便帶著他前往自己的那架飛機。負責警戒任務的少尉,見柳德尼科夫要離開,立即召集人準備跟上來,卻被柳德尼科夫抬手製止了:“不用了,少尉。我只是去看一個朋友,不會有什麽危險的,你們還是繼續留在這裡擔任警戒吧。”
當柳德尼科夫進入機艙,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盧金之後,不禁吃驚地叫出來:“我的上帝啊,你是盧金中將!”
戰爭爆發前,剛剛卸任了日托米爾步兵學院院長職務的柳德尼科夫,被任命為步兵第200師師長,他的作戰區域距離舍佩托夫卡很遠,所以當時在那裡指揮作戰的盧金並不認識他。
盧金見對方認出了自己,有些納悶地問道:“將軍同志,不知您是誰,我好像不認識您?”
“副司令員同志,”索科夫連忙在旁邊做介紹:“這位是第39集團軍司令員柳德尼科夫上將,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時,他所指揮的部隊在街壘工廠裡堅持了兩個月的時間,粉碎了德軍企圖佔領工廠的陰謀。”
經索科夫這麽一解釋,盧金便知道面前的這位上將是誰,連忙向對方伸出手,同時歉意地說:“對不起,柳德尼科夫將軍,我只能坐在輪椅上和您握手,請您原諒我的失禮。”
“盧金中將,”柳德尼科夫伸出雙手握住了盧金的手,激動地說:“你的事跡我在報紙上都看到了,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就算落入敵人的魔爪,依舊和他們進行不屈不撓的鬥爭,這一點是值得我們所有人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