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活人與死人

  “一個人，兩塊黑麵包”喬治沉吟了一陣之後，有些感歎的說道：“黑珍珠谷地如今的這幅田地，真是讓人唏噓啊。”

  的確，在他的印象之中，黑珍珠谷地可是一片極為富饒的土地。哪怕山上的某些自由民不去種田，靠著這片山，也不會餓死。而如今這裡卻是在人吃人。

  “大人，不瞞您說。在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有些野菜吃，可野菜畢竟吃多了就會上吐下瀉。再加上迷霧越來越大之後，許多東西也開始帶有一些毒素了——除非是活的。所以越大的營地，食物便越是問題。像我這裡，已經還算不錯的了”

  喬治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他發現自己的生活實在是太優渥了。

  他抬起了頭來，雙眼再一次穿過了那寨子中的迷霧，又望了一眼四周——第一次看到了這個世界在災難之中真正的樣子。

  沒過多長時間，傑克他們一群人也終於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寨子裡。

  足足有六十多個人、四十多輛車。數量著實不少，而那些肩高兩米的重型挽馬，與它們身後拉著的大馬車，也的確非常的壯觀。

  但可惜，雖然以這些馬的拉力，一匹馬足以拉一輛兩噸重的車。但目前領地的四輪車就這麽多，所以只能拉這些來。

  況且如果隊伍太龐大了，他與阿吉這十個人也不好管理。

  畢竟是要在迷霧中穿梭的，如果丟了一匹馬，他可得心疼的要死。

  說實話，在這迷霧之中，要說老獵戶們能找到回家的路，倒是不太難。但如果沒有清晰地圖的指向，找到這種營地，的確有點費勁。

  但傑克這位【巨人捕手】卻是幸不辱命，不光是一個人沒丟，更是還多出了幾個人。

  這幾個人都是之前的逃兵，他們為了一口飯，主動跟上了隊伍。

  寨子沒有庇護所大，但東西卻著實不少。除了那些堆在棚子裡的大量煤炭，在米山的那個庫房之中，還有一些他或是交換或是搶過來的鐵錠與礦石。

  更讓喬治感覺到振奮的是，煤礦中的那大量的鐵器！

  鎖鏈、鐵鎬、鐵鍬等等物件，足足裝滿了幾大車！雖然不少都已經生鏽了，但重新熔煉一番，就會變成好東西！

  另外還有一些食物，雖然不多，與庇護所相比顯得有些寒酸。但優質的食物卻是有不少——看來這米山與他親近的下屬吃得都不錯，裡面甚至還有葡萄酒、奶酪與紅香腸！

  另外這家夥還存了不少金獅與銀狐，足足裝滿了一箱！

  還有幾張地契。

  阿吉用劍將那小箱金銀挑了起來，他用眼睛估量了一下，說道：“換算一下，差不多能有五千多枚銀狐了。要放在以前，能買一座小莊園了。”

  傑克在旁邊聽到這話之後，忍不住看了一眼這糟糕營地中的那些快要餓死的人。心中不由越發的憤怒了起來。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看來米山大人平時還是蠻享受的啊——這些錢能換來不少吃的吧。”

  在最近這些日子裡，他對信仰越發的虔誠，而領地的氣氛，也讓這一臉剛正的騎士越來越看不了別人受苦了。

  “傑克閣下！”胖子瞪著大眼說道：“這些東西的確是我換來的，而且非常好換！但它們雖然好換，但用它們卻換不了多少食物。而食物這種東西，不是我有煤礦就能全都換的！多余的，人家隻給我這些玩意！”

  （許多貴族就是騎士，尤其是教廷中，武藝高強、信仰虔誠的男爵甚至伯爵，去給神官當跟班並不罕見。而傑克面相不錯，米山現在也跟本分不清這些人的身份）

  “我的確有些私心——金、銀，誰都喜歡！誰知道過兩年災難會不會過去？但我即使沒有私心，也總不能把它們都扔到地上吧?”他又說道：“而煤礦這裡的大多是礦奴，以前的生活條件本來就很差！現在自從我來了之後，雖然這裡的人還不至於吃飽，但卻是比以前強多了，也好多了，不信您看——他們都有奶酪吃的！”

  阿吉好奇看了一眼在胖子所指著的那個小盆裡面的那些發霉發黑的‘屎’，忍不住伸頭舔了一口，緊接著便側過頭來，吐了一地。

  “那些好奶酪與金銀是一個道理無論食物低劣還是優質，都是限量的。”米山抓著那些金銀說道：“如果有選擇，我當然也會全都換成相對廉價的食物，畢竟奶酪再好吃，也沒有黑麵包與土豆更經餓一些。”

  傑克幾人抿了抿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米山的意思他們大概都懂了——這裡能交易的東西有的是，但人家隻賣那麽多。

  少部分好的（數量固定），大部分劣的（數量固定）。交易到手裡之後，恐怕就是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該做如何的決定了——是把那僅僅能供應幾個人的好食物，給那幾百個可憐的人每人吃上一小點。還是乾脆就留給自己吃？

  喬治對於此事早已猜的七七八八，所以他一直沒怎麽問，甚至沒怎麽聽。

  他掰下來了一塊好奶酪，塞進了嘴巴裡咀嚼了起來，心中想到：‘都是陳釀的奶酪，應該都是南邊各個牧場的庫存饑餓營銷啊。只有這樣才能不斷從小幸存者營地中不斷吸血，壓榨那裡的勞動力，獲得更多的資源’

  “很不錯。”喬治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說道。他在心中說著：‘領地終於能交換一些更有營養的東西了只要能見到那些家夥，我有的是方法讓他們把好東西全都吐出來！’

  領主突然說出的這具‘很不錯’，讓周圍那幾個正糾結如何分配食物，與責備自己良心的家夥們感到很詫異。搞不懂領主到底是什麽意思，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喬治回過頭來，看了這幾個顯得沒事的家夥一眼，將他們給趕走了：“趕緊去幹活，一會天要是黑了，今晚我們可就得在這裡住下了！”

  這話把幾個懶漢嚇了一個激靈，趕緊跑遠，參與到了勞動之中。

  那些瘦骨嶙嶙的礦奴們，大多有肺病，十個也頂不上傑克他們一個。所以從亞歷山大與老兵們開始參與勞動之後，效率整整加快了一倍。

  當天色已經漸漸有點發暗的時候，四十多輛馬車，便都已裝得差不多了。

  在還有幾輛馬車沒有裝滿的時候，馬丁跑過來說道：“大人，四十輛馬車都基本要裝滿了，不過卻是不能再裝了天要暗了，山裡太潮了，我怕您在這兒住，生疹子咳咳。”

  喬治點了點頭，他原本就沒打算在這兒過夜。

  ‘煤礦的前任主人與米山讓人勞作了大半年，準備用這些煤來交換物資。不過現在卻是全都便宜我了這些可不光是能夠用來燒的東西啊，是可以用來換鐵的。’

  喬治看了看那幾個棚子裡面的煤堆，估摸著怎麽著也得再來一次才行。索性便讓馬丁招呼人收拾東西了。

  看到領主允許之後，馬丁吹了一聲怪異的口哨。其他的土匪聽到這聲口哨之後，似乎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沒過多久，他們便開始組織起了人手，準備往出走了。

  馬丁的目光從遠處的人群收了回來，瞧了瞧他的領主，又瞧了瞧那些懷了孕，呆立在原地不動的婦女們。若有所思。

  隨後，他摸了摸自己八字胡，低頭湊到了喬治的身邊，說道：“頭兒，還帶不帶著？有些已經快要臨盆了，要帶著的話，她們都得坐馬車才行得卸下一點兒貨。”

  馬丁雖然與傑克一樣的虔誠，但他那人渣一樣的思想，恐怕是永遠也無法被信仰所熏陶過來了。

  所以他進來之後一點也沒有觸景生情過。更沒有同情心泛濫。

  而馬丁所說的這個問題，喬治一直都在思考著。

  說實話，要說沒來這邊之前，讓他回答這個問題，就是乾脆利落，冷冷的一個字——走。

  這些孕婦，本來就是白吃飯的，而那之後生出來的嬰兒，更是一個個無用的包袱

  但留她們在這裡，等待她們的，只有死

  但現在他的卻是在看到那一個個麻木的眼神時，隻感覺肩膀上的東西越來越重，壓得他喘不過氣

  “貨老子都拿走了，還讓她們怎麽活？不差這點人，哎都帶走吧——回頭你們幾個都多照顧照顧那幾個流鶯的生意，順便再問問她們是怎麽避孕的——讓她們教教你們的老相好去！”

  瘦小的阿吉眨了眨眼睛沒太明白（17歲的處男），幾個老油條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他們其中有人，已經成為了準父親。

  有著卷軸的指引，在返回的路途中，變得更順利了起來。

  那些悍匪們騎著一匹匹大挽馬遊蕩在四周，像是一條條強壯的牧羊犬一樣，將隊伍護得十分嚴實。偶爾碰到一些山野中，無法通過卷軸繞過去的零散僵屍，那些馬上的騎兵們，也在一走一過之中，伏下身子長劍一揮，便將它們削成了兩截。

  而因為有著馬車，隊伍行進的速度，倒是比石頭村的那一次快了不少。而在眾人往煤礦前來的時候，也已經清理掉了路上的僵屍。

  可他們還是遭遇了一批屍群。

  這些‘新生者’們衣衫襤褸，有些‘人’那僵硬的手中還倒提著一些粗陋的武器。

  他們身上的傷口都十分的可怕，有些‘人’幾乎已經被劈成了兩半，有些人的胸骨都已經被完全砸塌了。

  可他們卻依然重新的站了起來，向著那有生者氣息的方向，麻木的遲緩的前進。

  當前方的巡邏兵發現這些活死人之後，趕過來的喬治一眼便認出了這些人。

  十幾個人在他的帶領下，大唱著聖歌奔馬而過，兩個來回便讓這幾十個不眠者徹底安息。

  “殺完活人殺死人”煤礦中的那一幕幕，似乎還沒有在傑克心中揮散而去。口中的話不由有幾分悲涼之意：“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變成這幅樣子。”

  “別太悲觀，傑克。”馬丁吐掉了口中的麥草，嘿嘿的笑了起來：“你比他們可是長得醜多了。”

  說完這家夥便策馬走了。

  傑克在馬上愣了半天，忍不住摸起了自己的臉。回想著自己在河邊時候的記憶，覺得自己怎麽也比這些僵屍強一些才對。

  他感到有些氣餒，但他心中的那些抑鬱，卻是隨著走神，全都消散了。

  看著那已經超度亡魂，合上聖典的領主，傑克突然心中升起了一股勇氣。重新策馬跟在了隊伍的後面。

  　感謝‘米醋哦咪’的打賞～

  　　一些段落可能涉及到敏感詞的關系，經常會被系統刪除。不過發過之後，我會盡量檢查一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