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層精靈爭權奪勢的不在少數，但極少有像瑞格安特這樣，直言自己留戀權力的，大多數掌權者更喜歡用“人民”當借口，言必稱“為了人民如何如何”。

  當然，夏多也相信能夠逆著主流觀念去想辦法提高德魯伊地位的瑞格安特長老，所說的保留權力大概率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權力欲。

  果然，在夏多提出進一步的詢問後，瑞格安特也給出了解釋——

  “埃弗瑞斯卡長老議會有一個不成文的慣例，這也是幾乎所有精靈國家都有的慣例，那就是高等法師一旦需要抗拒死亡了，就不再擁有實權了。

  “那時的他固然還擁有強大的威懾力，甚至更加崇高的社會地位，卻也無法再掌管具體的事務了。

  “簡單來說，就是一旦我壽命抵達終點，就必須卸任議會長老，之後我的話固然會成為議會決策的參考，卻也很難直接改變一些什麽了。”

  “為什麽？長老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親自改變什麽呢？我知道長老你最近一些年一直致力於改變德魯伊在埃弗瑞斯卡的地位，但恕我直言，我覺得北地聯盟成立以來德魯伊地位的改變，可能比長老你過去全部的努力都要多！”

  夏多這話仿佛打在了瑞格安特的死穴上，確實他過去付出了無數努力，都未能實質性的改變德魯伊的地位，反而是北地聯盟成立後，各國交流頻繁了，加上氣候異常的影響，德魯伊的地位才有所提升，但也僅此而已。

  但很快，瑞格安特還是重新堅定了意志，想想也是，如果沒有自己的堅持，又憑什麽能被卡利什說動。

  難道僅憑對方許諾出來的長生嗎？實際上高等法師並不需要依賴額外的手段就能長生，甚至是永生，只有在需要保留權力的時候，才需要避免肉體壽命的終結。

  “我在這個位子上雖然無法保證德魯伊的地位一定能夠得到質的改變，但肯定不至於惡化，至於聯盟帶來的正面影響，我承認確實存在，但聯盟才成立多久，現在有證明影響，不等於未來也有，如果不能親自盯著，我不放心！”

  多麽直白的理由，如果換個人來說，夏多或許會認為是虛偽以及權力欲發作，但瑞格安特說來，卻有著一種莫名的大義凜然感。

  仿佛他所留戀的並非權力，而是一種責任。

  或許這就是瑞格安特的真實想法。

  只不過，這樣的想法在夏多看來，固然值得敬佩，卻並不值得效仿，他告訴瑞格安特，“你之所以不放心，以及之前的努力未有成果，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你沒有培養有著相同理念的同伴，如果有的話，你還會不放心嗎？”

  “不，夏多顧問，這你就說錯了！”瑞格安特似乎很開心，終於挑到了一個夏多說錯的地方，但笑過之後，瑞格安特眼神中卻閃過一抹難掩的悲傷。

  “其實早在兩百年前我就嘗試過培養認同改善德魯伊地位的下屬，甚至還嘗試過從德魯伊群體中培養，一開始也確實成功了，但時間一長，他們就變得和其他精靈法師一樣了，這樣嘗試過多次後，我也就放棄了繼續培養的打算。”

  還真的培養過！這就讓夏多肅然起敬了，同時瑞格安特的經歷也不免讓他再次擔心起進學會的初心問題。

  現在他還在，還牢牢把持著進學會的一切上升資源，但等到將來，進學會成員的上升並不需要依賴他，他還會有現在的影響力嗎？

  必然不可能！
  那麽如何在一個人人平等的組織裡長久保持同一個理念、同一個目標呢？這確實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

  哪怕夏多有家鄉的案例可以參考，也不能保證整個進學會都和他一條心，更何況哪怕是他家鄉的現成案例，也做不到讓所有人都保持初心。

  只是在大方向上不至於偏離太遠了。

  或許這也是進學會未來的道路。

  甚至領地，未來也未必與他同一條心，但夏多相信自由王國的吸引力足夠吸引人，哪怕不考慮任何外在因素，也足夠吸引一批同道。

  而瑞格安特想要做的改善德魯伊地位，說實話，這個目標實在是太小、太容易達成了，以至於那些一朝改變地位的德魯伊，立刻就改變了階級立場。

  或許只有足夠遠大的共同目標，才能真正團結起一大批同道，前赴後繼地去為這個目標而努力。

  不然今天能夠為這個小目標聚合起來的群體，明天就可能為了各自其他的小目標而一哄而散。

  這就是瑞格安特經歷最真實的寫照，如果目標足夠遠大、足夠吸引人，或許就不只是底層的德魯伊牆頭草感興趣了，說不定還會有其他高等法師加入。

  那才是真正足以改變局勢的力量！

  從瑞格安特的過往言行來看，這應該是一個值得爭取的盟友，於是，夏多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對方。

  瑞格安特聽後呆滯了幾秒，良久才說：“你是說我的目標太小了、太容易實現，以至於目標實現後就再難凝聚人心？”

  “對，還有一點，如果你隻提改善德魯伊地位，那普通平民會怎麽想呢？和他們無關，那他們憑什麽支持你？但普通平民的地位難道就已經很高了？不需要改善了嗎？”

  不止如此，夏多還提出，“還有底層法師，魔法知識、資源被上層壟斷，難道他們的地位、境遇就不需要改善了嗎？”

  此話一出，瑞格安特頓時清醒過來，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這是要顛覆上位家族的統治啊！”

  “不然呢？還是說你認為少了那些上位家族，普通民眾就活不下去了？又或者你無法直面自己的家族？”

  革命當然要徹底，不徹底的革命有時候比直接投降更加可恨，這也可以用那句經典話來解釋——異端比異教徒更加可恨。

  說完，夏多就不再言語，此時夕陽的最後一點余輝也已經落幕，不過因為臨近月底，月亮很是明亮，倒也不至於一片黑暗。

  這時，夏多瞥到不遠處默默等待的烏爾班管家，心中不免升起一絲悔意，覺得不該和瑞格安特說這些，以至於耽誤了正事。

  還在已經知道了卡利什是用長生許諾來換得瑞格安特的態度轉變，那麽同理推測，葉爾蘭那邊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甚至更進一步，目前態度尚未轉變的科曼索也有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而轉變態度。

  畢竟伊利瑟爾冕王已經統治科曼索一千年了，誰知道他想不想統治下一個千年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