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莽林羆精(22)
“常聽人講‘淮南劉安一人得道,家中雞犬隨之升天’,難不成剛才吹倒何家堂屋的那陣怪風就是得道之人飛升之時搭乘的罡風?”
那一日徐敘征在心裡好一陣琢磨,終於摩拳擦掌雙目放光地抬起頭來:“嗯,一定就是這樣!若不是這幢看似高大堅固的堂屋毫無征兆地突然散架倒下,以咱的身手,說啥也不能被壓在底下……想來也就只有那九天之上的罡風才有如此恐怖之威。”
一想到方才從門前街上經過的赤身男女居然是想追逐那陣只要躍身其上就能飛升登天的罡風,妄圖以此成就自己一番仙緣,徐敘征頓時就皺著眉頭閉目沉思起來:“和飛升登天的仙緣相比,小小一個錦衣衛試百戶的前程那就是個屁!所以咱要不要也跟在方才那群人身後,一同去追這陣罡風呢?”
不得不說,徐敘征這人還當真有幾分頭腦,那個動身追風的念頭剛在腦海中打了個轉就被其迅速否定:“不成,若是何家堂屋真是被這陣罡風刮倒,豈不是說風已經刮過去大半注香的功夫,就憑咱一屆肉體凡胎,如何還能追得上?……有了!”
就在徐敘征因為錯失登天機會而拍頭懊喪不已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有一道電光閃過:“昔日劉安一家飛升登天之時就曾一邊跑一邊褪衣除衫,而今自己被這陣罡風刮過後也是渾身上下不著寸縷的模樣,莫非是這陣可將人送到九天之上的罡風不肯負載凡間絲織之物,故而要事先盡數脫掉,才可禦風登天?”
徐敘征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有道理:“老話不都說人皆是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走麽?可見那位引動罡風下凡接引的修行大能也是事先脫得一絲不掛,方能一舉乘風登天……那不就意味著此人賴以修行登天的丹決秘方此刻多半還好端端地遺留在現場麽?!”
發覺日思夜想的丹決秘方居然近在咫尺,徐敘征頓時就覺得心中騰地一下著起一把火,仿佛揣了一隻貓兒般百爪撓心起來,伸手一推身前那扇搖搖墜墜的木門,蹭得一下躥到街上。
待舉頭張望環顧了一下周遭房舍倒伏的方向,徐敘征很快確認罡風襲來的方位,登時頓足發力,衝著西北面上風之處縱身躍去。
誰知才剛奔出去五丈來遠,徐敘征突然暗道一聲“不好”,整個身軀凌空兜轉一個個兒,一下子硬生生扎住去勢。
望著自己右腳踝下那隻光生生的大腳板,徐敘征一臉糾結地皺起了眉頭:“不成,這般一腳高一腳低地跑法,如何行得遠路,卻不是磨壞了咱的腳掌?”
然而就在徐敘征抓耳撓腮地思索對策之際,他無意間一抬頭,正巧瞅見南邊半裡遠近,有一根高約九尺的長竹竿,上面挑著一條以碎綢縫製垂絛的幌子,上書‘牛記’兩個大字,原來是一間小裁縫鋪掛在店外的招客。
“卻是作怪,方才那陣罡風連堂屋大梁都吹得折,為何卻奈何不得這小小一個招客幌子?”
雖然徐敘征對這條流蘇幌子能夠在罡風當中幸免於難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並不妨礙其在街邊的瓦礫堆上來回縱身跳躍,直直得奔著小裁縫鋪奔來。
“既然這幌子不墮,那就說明鋪子當中多半仍存有裁好待沽的衣衫褲履……如此倒是卻之不恭了。”
莫說只是吃你兩個爛西瓜,老子在城裡下館子也不曾給過錢……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反正錦衣衛在城中‘買’東西,一向不太有當場給錢的良好記錄。
再加上徐敘征此刻渾身上下只在左腳上套著一隻皺巴巴髒兮兮的官靴,就算想付現錢,也不見得能掏得出。
於是他就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一手刀切在那位聽到動靜,戰戰兢兢開門窺探的店主後頸之上,登時就打得這個皓首老翁雙眼翻白,‘啊呀’一聲昏死在地。
姑且將徐敘征如何在裁縫鋪與皓首老翁身上如何翻找合適衣衫鞋褲一節略過不談……反正也沒啥好認真寫的細節。
言而總之,徐敘征在那間裁縫鋪搜到一身合適的行頭,臨走前還從人家後廚的灶台旁順走一把半開刃的柴刀……開局一雙手,東西全靠搜,那句話是這麽說的唄?
長話短說,徐敘征很快搜刮完合身裝備,總算再度動身追尋罡風來處。
然而這一路走來,饒是見多識廣的徐敘征也不由得暗自怎舌。
只見路旁隨處可見被連根拔起碗口粗細的樹木,更有數十間房舍連排而垮,齊刷刷蓋地的屋頂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土,還布滿了許多核桃大小的黑色汙泥。
這一路行來,不時能在道旁坍圮的瓦礫堆中看見或手或足的人類殘肢,這鼻翼之間更隱隱有一股肉類腐敗的惡臭襲來,令人不由得掩鼻欲嘔。
又行得裡許,徐敘征不由得一下瞪圓雙目:只見石駙馬巷口那尊號稱重逾五千的石頭獅子,此刻正橫躺在道路中間,而且石獅的首級還齊刷刷地從脖頸處斷下,大口向天地停在街道正中。
“這也是仙人登天時所為?”
雖然越行這心底就越忐忑,但徐敘征此時已經沒有退路好走,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罡風始發之源處尋去。
又膽戰心驚地趕了兩三裡路,徐敘征來到一處四五裡方圓的‘空地’。
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巨人伸手‘抹’平了此處所有建築似的,原本應有些許高低起伏的地表已經厚厚地覆蓋了一層各種各樣的磚塊瓦礫,根本看不出此處原本該有的景致。
身處這塊‘空地’正中央的,是一個徑逾二百丈的黑褐色巨坑,此刻正有十數縷或如雜絛亂絲,或如奇形靈芝一般的黑色煙柱打巨坑中淼淼升起。
“看來此處便是那陣罡風刮起之處了……只是咱怎麽覺得這地方有那麽一點眼熟呢?”
再度仔細端詳一番附近的景物,徐敘征猛然間大驚失色:“淦!這裡不是上月才來領過料的王恭火藥廠麽?可負責發藥的料倉衙門哪裡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