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一天

  第二日，李陵起的很早，畢竟從今天開始他就正式上任了，無論業務水平如何，態度都必須得端正。

  洗漱完畢，又簡單的吃了早點。

  然後就有兩名丫鬟捧著官袍過來，開始為李陵著衣。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種日子簡直太腐敗了。

  我輩讀書人，理當堅持‘一簞食，一豆羹’的簡樸作風，奈何身為大離官員，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朝廷的臉面與威嚴，只能違心接受這樣的服務了。”

  李陵心中慨歎著，同時配合的伸開雙臂，任由兩個丫鬟施為。

  換上官袍之後，李陵低頭瞧了瞧繡在前襟的圖案，表示對這種審美無力吐槽，畢竟他前世看慣了高清大圖。

  一縣之地，可根據人口多寡及富饒程度分上中下三等，所以縣令一職彈性很大，上等縣的縣令級別能達到五品，而下等縣的縣令級別只有七品。

  遠橋縣就是一個下等縣，根據大離對官員的服飾規定，七品文官的官袍為青色，胸前繡鸂鶒（xī chì）。

  這鸂鶒具體長什麽樣李陵不知道，但前襟上繡的圖案就跟鴨子差不多，而且還是沒有多少肉的那種……

  雖然府邸距離縣衙沒多遠，不過疤叔仍在門前備好了馬車，一見到身著官袍的李陵，當即點頭稱讚。

  “少爺衣冠禽獸，果然是英氣逼人威風凜凜，就算老爺年輕的時候，都遠不及少爺有威勢。”

  衣冠禽獸？

  李陵登上馬車的動作頓時一僵。

  “這不是罵人的話麽？”

  “罵人的話？什麽罵人的話？”

  疤叔有些發懵。

  李陵當即就反應過來。

  據朝廷對官員服飾的規定，文官的官服上繡飛禽，武官的官服上繡走獸。

  故，“衣冠禽獸”這四個字指的就是官員，頗有令人羨慕的味道，現在還沒有發展成為貶義詞。

  如此，受了上司鳥氣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當面罵上一句衣冠禽獸了？

  說不定他還會感謝自己誇獎他呢！

  “沒什麽，是我聽錯了。”

  李陵敷衍了一句，然後鑽進馬車，心中既期待又興奮，頗有一種大學畢業之後，參加工作第一天上班的感覺。

  由府邸到縣衙的這段路，也算城內比較繁華的路段了。

  車廂外，是一片嘈雜的人聲，各種的叫賣，吆喝，交談聲，還有各種早食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顯得很熱鬧。

  李陵還沒見過這種場景，頗為好奇的挑開簾子，走馬觀花的看著。

  忽然，微風拂過，其中夾雜著陣陣的濃鬱香氣，這香氣甜而不膩，並非是什麽食物的香味，而是脂粉香。

  “阿嚏~”

  李陵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感覺有些過敏。

  不經意往上一瞥，正好見二樓開著的窗戶處趴著一名女子，一隻手抵在下巴上，狹長的眸子呆呆的望著遠方。

  這女子不過二十五六，臉上未施粉黛，頭髮也沒有梳，如黑瀑一般披散在肩上，透著一種輕熟女的韻味。

  馬車繼續前進，牌匾上三描金的大字映入眼簾：紅袖坊！

  “原來這裡就是紅袖坊啊，一個青樓，居然開在了縣衙附近，這操作……”

  李陵又揉了揉鼻子，然後放下簾子閉目養神。

  馬車又行了片刻，微微的一震，就停住了。

  “少爺，縣衙到了！”

  李陵正了正衣冠，掀開簾子，踩著矮登下了馬車。

  此時，兩個腰挎鐵尺的衙役正背靠牆壁站在大門口，哈欠連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一見到身著官服的李陵，兩人頓時就是一個激靈，下意識的站直身體。

  “見過縣尊大人。”

  “嗯。”

  李陵權當沒看見二人剛才的狀態，矜持的點點頭，腳步不停的進入縣衙。

  “這就是縣尊大人？看上去挺隨和的，也不像傳的那樣強勢啊……”

  待李陵的背影消失，一名衙役小聲疑惑道。

  “閉嘴，你想死可別連累我！”

  另一名衙役臉色一變，低喝出聲。

  “昨日在接風宴上，令史祝大人自持資歷，稍有冒犯就被縣尊大人軟禁，連縣丞錢大人都被弄的灰頭土臉的，這還叫不強勢？

  新官上任三把火，昨天燒了一把，剩下的兩把還不知道要燒到誰頭上呢，最近說話小心點，大人們鬥法，咱們這些小魚小蝦可別因為多嘴受到牽連。”

  那名衙役訕訕一笑。

  “這裡不是沒外人麽……”

  另一邊，李陵在一路的問好聲中，被一名小吏帶到了他的辦公場所，順便還在縣衙裡轉了一圈。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在縣衙裡，縣令，縣丞，縣尉，功曹，四者皆有獨立的辦公場所，即便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吏和捕頭，也有當值的地方。

  “大人請用茶。”

  剛在桌前坐下，那名小吏就殷勤的奉上一杯茶，不冷不熱剛好下口。

  “你叫什麽名字？”

  李陵的端起茶碗，淺淺的抿一口，目光落到小吏臉上，對方的笑容愈發的諂媚，甚至有幾分卑微。

  “小的曹貴，是縣衙裡的買辦，縣尊大人若有什麽跑腿打雜的小事，盡管吩咐小的就是。”

  買辦一職相當於采購員，縣衙裡缺個什麽筆墨茶葉的，都由他去采買，也算是一個肥差，難怪早早就來獻殷勤。

  “曹買辦來的比本官還早，是個忠於職守的好官。”

  李陵的一句話，頓時讓曹貴骨頭輕了三兩，接著又問道。

  “我進了縣衙，為何不見其他幾位大人？現在也到了上差的時辰了吧？”

  曹貴面色一變，心中暗暗叫苦，觀察了一下李陵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回道。

  “縣尊大人，如今縣內太平，無甚大事，無論是來的早一會還是來的晚一會，都是沒有什麽大礙的。”

  “哦，這樣麽？”

  李陵不置可否，淡淡的道。

  居然來早了！

  整個縣衙裡有點身份的恐怕就我一個人到了，有點尷尬啊！

  “你先下去吧，這裡沒什麽事了。”

  曹貴如蒙大赦，生怕李陵再問些什麽，忙不迭的道。

  “那小的就不打擾大人了。”

  李陵坐在辦公室裡，思考著接下來該做些什麽，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縣衙裡的主要官吏陸陸續續的上差。

  得知李陵已到，這些人一一見過禮後，縣丞錢山就開始為李陵介紹縣令的日常工作，期間客客氣氣的一張笑臉，絲毫不像與李陵有過矛盾的樣子。

  李陵聽的仔細，總的來說，他平時的工作就是收稅征丁、賑災濟貧、勸課農桑、興修水利、尊敬耆老……

  雖然聽上去很麻煩，可實際做起來只需安排下去就好了，然後就是檢查進度，督促下面的官吏按時完成工作。

  “多謝錢大人為我解惑，要不然，要想理清這些工作，我就少不了要手忙腳亂一陣子了。”

  “哈哈，應該的應該的，就算沒有下官為大人介紹這些，以大人的聰明才智，弄明白這些工作也用不了多久。”

  錢山很謙虛的擺擺手，順便還小小的恭維了李陵一下。

  李陵卻點點頭，理所當然的道。

  “錢大人說的倒是在理。”

  “……”

  錢山一時間愣住，不知該怎麽接，索性不再跟他繞彎子了。

  “大人，縣衙裡事務繁多，少了祝大人恐怕運轉不暢。

  昨日祝大人對您多有冒犯，相信他現在已然悔改，不知大人可否給下官一個薄面，饒過祝大人這一回？”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李陵心中冷笑，歎息道。

  “我倒是願意給錢大人一個面子……”

  錢山面露喜色，接著又聽李陵道。

  “可朝廷的律法不給本官面子啊！”

  錢山表情一僵，面色逐漸冷下來，平靜的看著李陵，心中恨不得掐死他。

  好處收了，軟也服了，台階都給擺好了，可是他就不下來，這是成心要跟自己作對啊！

  “李大人，為官與做人一樣，講究的都是‘和氣’二字，下官勸你，還是多學一些做人的道理吧，免得栽了跟頭。

  話已至此，下官就不多說了，倘若大人改了主意，下官隨時恭候。”

  說完，錢山甩袖離去。

  李陵看著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貪官汙吏，只要辦了你，百姓就會少上許多盤剝，順便再收割一筆功德，先讓我看看你有什麽倚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