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湖-4:風陵渡
風陵渡是黃河之上一個古老的渡口,扼河東、中原和關中之咽喉,它是連接河東地區與關中的重要通道,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繁華的商賈往來之所和重要的民眾來往通路。
翁銳他們來到渡口的時候已經時近中午,上午的渡船已經過去了,下午的渡船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吃點飯喝口水,稍作歇息,看見渡口不遠處有一家飯店,翁銳也不管朱山的反應,拉著朱玉就朝那邊走去。朱山一看剛“哎”了一聲自己就停住了,搖了搖頭隨後也跟了上去。誰讓這錢都是人家掙的呢,就算是裝在自己的腰包裡也沒用,何況妹妹也跟著呢。
實際上朱山這無奈之中也有欣喜,誰不喜歡吃的好一點,特別是有了錢之後,他發現自己也在跟著翁銳他們變。
由於交通的關系,這裡本來就是人員往來商貿轉運的繁華之地,時近中午又是人最多的時候,他們走進飯店的時候裡面已經幾乎沒有空位,忙碌中的小二看到他們進來插空招呼他們道:“幾位小哥,今天實在是人多,只有角落裡還有一個小桌您看行嗎?”
“我們就吃口飯,沒關系的。”翁銳道。
“那幾位裡面請。”小二賠笑道。
翁銳他們幾個在角落的小桌旁坐了下來,還沒等翁銳開口,朱山就搶著對小二道:“三碗湯面,再來兩碗面湯。”說完了還衝翁銳笑笑,伸出三個手指頭:“三碗,不夠了還可以泡點乾糧。”
“哼,摳門。”盡管翁銳嘴裡說著,但也不再去管他,在等待上飯的間隙,倒是很認真地觀察起店內的情形。
說實在的,翁銳沒出過遠門,對外界情況了解並不多,但他多少是聽說過一些,這更增強了他的好奇心,這回出來,雖出於被動,但卻每天都能讓他看到很多稀奇的風景和人事,加上他天資聰穎,從看到的事情中總能琢磨出一些道理,也僅僅月余功夫,出門談吐倒像個老江湖,人也慢慢沉穩起來。
這是一家並不是很大的店面,裡面總共也就大小十幾張桌子,現在滿員時刻也不過四五十人的樣子。來這裡吃飯的多半都是帶著行李的路過之人,點的飯食和他們一樣比較簡單,但緊鄰他們的一張大桌子上,坐著四五個人,他們倒是比較講究,桌上有酒有菜有肉,看來已經是吃了一段時間了,桌面比較凌亂,因為喝酒的緣故,說笑的聲音也比較大,不時有人朝他們這邊張望,但這夥人似乎毫不在意。
引起翁銳注意的不光是這些人說話聲大,還有他們的裝飾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現在天氣已經比較涼了,多數人都已將穿起了夾衣,但這些人幾碗酒下肚,臉就漲紅起來,有兩個都已經敞開了胸懷,他們的行禮很簡單的捆扎一下放在一邊,而且每人手邊都或刀或劍有把兵器,這一切,都符合翁銳對江湖豪客的判斷。
不一會他們的面上來了,分量倒是不小,可是也太素了一點,也就上面漂著幾顆菜葉,朱山拉過碗來就吃,而朱玉則拿起筷子,瞟了一眼人家桌上的肉,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才吃。看到這情形,翁銳一招手:“小二哥,給我們再上盤肉。”
朱山一聽,猛地抬起頭來,嘴一張差點把吃進去的面嗆了出來,這一盤肉可是他們兩頓飯的花費,這不要了他的命嗎,他剛要發作,翁銳一指大廳,眼睛一斜,這裡面可是坐滿了人,要是連盤肉都吃不起,那可是極沒有面子的事情,氣得朱山瞪著眼睛朝他空咬幾口,埋頭去吃他的飯,等肉一上來,他賭氣似得夾了一大筷頭放到自己碗裡,吃了兩塊,又把剩下的放到了妹妹朱玉碗裡,繼續吃他的飯。
翁銳看著想笑,但他忍住了,夾了一塊肉自己吃了,開始吃他的飯,而朱玉將肉又夾回了哥哥的碗裡道:“哥,你吃,這裡還多著呢。”
有了肉,有了飯,他們吃的也是有滋有味,也不是很急,倒是旁邊幾位江湖人士的談話引起了翁銳的興趣。
“褚大哥,”一個已經喝的渾身冒汗敞著胸堂的粗漢看了一圈滿大廳的人道:“您說風陵渡這麽一個小地方,哪來那麽多人?”說著還抖抖衣服,做出很熱的樣子。
“哪是人家人多啊,”一個同伴嘲笑道:“是你自己喝的太多了。”
“你可不能小看了這個地方,”被叫作褚大哥的漢子道:“這地方從古到今有好幾千年歷史了,他可比你想象的有名多了。”
說話的姓褚漢子身形不是很高大,但也是那種很強健的樣子,五十多歲年紀,頭上有點花白的頭髮很整齊的攏在一起,他的下頜有點寬,看起來整個臉有點方形,神情也比其他幾個人沉穩平靜得多,明亮的雙眸一看就是個經歷豐富又很智慧的人,他也不像別的人又是翹腿又是敞胸,一樣喝酒也能保持衣衫整潔,身形端正,豪邁中透著一絲優雅。
“難道這裡還有什麽典故?”另一個同伴道。
“當然,”姓褚的漢子道:“你們知道這裡為什麽叫風陵渡嗎?”
眾人相互看看,搖了搖頭。
“這裡確實流傳著一段上古的傳說,”姓褚的漢子道:“在上古時期,黃帝統治著黃河中下遊地區的大片土地,被尊為華夏名族的祖先,而在南方,蚩尤則被尊為民眾的領袖,為了統一華夏版圖,爭奪生存發展之地,黃帝和蚩尤帶領各自的族人進行了無數場爭鬥,有些戰鬥還打的相當慘烈,風陵渡就是這樣的一個古戰場。”
“您是說這名字和打仗有關?”粗壯漢子道。
“這麽說也可以,但更重要的是他和一個人有關,”姓褚的漢子繼續道:“相傳黃帝麾下有一名宰相名叫風後,別名風伯,傳說為風姓氏族伏羲氏和女媧的長子,河東解州人,離這裡並不遠,他生於海隅之地,務農自耕,精於《易》數,明於天道,雖自甘貧窮,卻在當地非常有名。黃帝行到此處,晚上偶作一夢,夢見地上很髒,到處是塵土汙垢,忽然間一陣大風吹來,刮起漫天塵土,等大風過後,地上一片乾淨。黃帝很是奇怪,仔細琢磨,很髒的地上忽然塵土沒了,不就是由“垢”變“後”了嗎?聯系前面的一陣大風,這不就是“風後”嗎?當時他還不解其意,一打聽確實有叫風後的這麽一個人,還是位有名的賢者,當即登門拜訪,請他出山,拜為相。風後追隨黃帝以後,屢出奇謀,幫黃帝打了不少勝仗,最出名的就是他發明了指南車,可以在天昏地暗的迷霧中尋找方向,給軍隊指明道路,為黃帝最終能夠滅蚩尤統一天下立下汗馬功勞。”
“風陵?”他的一個同伴道:“莫非那個風後死到這裡?”
“正是,”姓褚的漢子道:“黃帝在這裡和蚩尤有過一次大戰,在此次戰鬥中風後戰死,戰後為表其功黃帝將他安葬在此處,時間久了,此處的渡口就叫風陵渡了。”
“這麽說這個風陵就在此處了?”剛才問話的同伴道。
“是的,”姓褚的漢子道:“就在離此幾裡地的地方。”
“哦,有時間倒是可以去憑吊一下。”那個同伴道。
“哈哈,看來辛賢弟倒是性情中人啊。”姓褚的漢子道。
當這幾位江湖人士還在這裡說笑的時候,翁銳已經草草吃完飯,拉著朱氏兄妹離開了,一離開飯店,朱山就看到翁銳在向一位路人打聽什麽,趕上去疑惑的問道:“你這要急著去哪裡呀,時間還早,我還想面湯泡點乾糧吃呢。”
“你就知道吃,”翁銳道:“我帶你去看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啥地方?”朱山問道。
“跟著我走,去了就知道了。”翁銳道。
順著街口出鎮,轉向北走不到兩刻時分,就見地勢慢慢隆起,隆起之地上是一片蔥蘢,有小路可以緩步而上,在其頂部的一片古樹林中,是一個碩大的墳塋,高約兩長有余,闊約十丈左右,墳前立有一塊古舊的石碑,高約八尺,上刻四個古拙大字“風後之陵”,沒有落款,也沒有時間。從石碑的形態和上面的字跡看,未必就是上古之物,墳塚也有修繕的痕跡,但這也算後人對上古先賢的一種敬仰吧。
“這是什麽?”朱山問道。
“這是風後的陵墓,”朱玉道:“剛才旁邊桌上的一個人說了。”
“你看你連妹妹都不如,”翁銳道:“你就隻管吃了。”
“你帶我們就是來看這個?”朱山有點生氣了:“這一個大土堆有什麽好看的。”
“你可不能這麽說,這裡埋著的可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上古先賢哪,”翁銳道:“他雖離我們要好幾千年,但他卻集忠勇智賢為一身,值得萬代人敬仰。”
說完翁銳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深地拜了幾拜,朱玉看見了,也學模學樣地拜了幾拜。
“哥哥,你也拜拜吧。”朱玉覺得既然來了,拜拜總沒壞處。
“我不拜,”朱山真的生氣了:“你就為這個帶我們來這裡,你看看都什麽時候了,要晚了我們就趕不上船了。”
“趕不上就趕不上,”翁銳道:“大不了住一晚再走。”
“你說的倒輕巧,”朱山道:“這多住一晚要花多少錢呀?”
“山子兄弟,”翁銳每次遇到朱山不想花錢的時候總是打趣他,但這次他卻說的很是嚴肅:“你要記住,不是什麽事請都好用錢來衡量的!”
“好!說得好!哈哈哈!”
隨著一陣笑聲,又有一群人沿小路走了上來,翁銳一看,正是剛才坐在他們旁邊喝酒的一夥人,顯然這夥人的腳程很快,他們晚走,卻在他們到了沒多久就趕到了。
“諸位英雄好!”翁銳很禮貌的向這夥人行了一禮,而朱山則警惕地把妹妹朱玉拉向一邊。
“哈哈哈,這不是剛才在我們旁邊吃飯的幾個小孩嗎?”那位粗壯的漢子道。
“哈哈,是啊,”那位說要來憑吊的漢子道:“剛說要來看看,沒成想他們到先到了。”
“多謝褚大俠講解,我們幾個才有幸來此瞻仰一下上古先賢。”翁銳再次施禮。
“哈哈哈,”姓褚的漢子笑道:“看來這位小哥偷聽我們剛才的談話了。”
偷聽人家談話在江湖上是比較忌諱的事,但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中所說的話顯然是不怕別人聽的,這麽說也就是開個玩笑。
“剛才在飯桌上偶爾聽到褚大俠談到風陵的傳說,就起了來瞻仰一下的心思,”翁銳道:“純屬無意之中,還請褚大俠見諒。”
“這算什麽事呢,小兄弟不必介意,”姓褚的漢子道:“這說明小兄弟是個有心之人,剛才我們上來的時候也聽到小兄弟為了憑吊先賢不惜錯過渡船,這個年紀能有此見地,到讓我們汗顏了,將來定非普通之人。敢問小兄弟姓名,可否交個朋友?”
“褚大俠過譽了,能結交諸位大俠,是我們的榮幸,”翁銳道:“我叫翁銳,這是我兄弟朱山,妹妹朱玉。”
“好,那我也來介紹一下,”姓褚的漢子道:“我叫褚良,這幾位是我的兄弟趙四,彭瑜,辛垣,還有我們的小弟冷軒,我們都來自東郡永昌門。”
“我們來自河東郡平陽城,能認識永昌門諸位大俠非常榮幸。”翁銳說完弓手致意,他看了一眼朱山,朱山也拱了拱手,顯然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做過,很不自然,惹得永昌門下諸位人士哈哈大笑。
“我說翁兄弟,你就不要為難這位朱兄弟了,哈哈哈。”那個叫辛垣的漢子笑道,剛才在飯店裡就是他說想來這裡看看的。
“謝謝辛大俠體諒,”翁銳笑道:“我等都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世面,倒叫諸位大俠見笑了。”他看到朱山一直在使眼色,知道他急著走,就拱手道:“我們還要去趕船,就不打擾諸位在此憑吊了,我們先告退了。”
“那好,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褚良拱手謝道,其他人也拱手謝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