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假途滅虢

  日頭已經升起很高了，越行近風車坳，嶺上嶺下的鷓鴣聲就啼喚得越加厲害：

  ——行不得也阿哥哥！行不得也阿哥哥！

  蹄聲得嗒，老哈領著兩騎作為全隊的尖刀，走在最前面。他一邊策馬匆匆，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山道兩邊，對一些可能埋伏的地方尤其重視。

  謝宇鉦和三哥帶著八九騎人馬，在後面百來米處跟著。三哥一邊好整以暇地驅馬前行，一邊也拿精光湛湛的眼睛四下裡亂溜。

  剛一聽說組建這支騎兵小隊，精明的三哥就盯上了這些馬匹裝配，他一直跟著謝宇鉦身邊叨咕，說這探馬隊就是糾雲寨裡最利的那把刀，最好的好手，基本上都他被撥到探馬隊了。眼下時間緊急，探馬隊人人會騎馬打槍，直接領了走人就是，還去哪裡挑人？

  三哥的這點小心思，謝宇鉦當然明白。

  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昨晚自己組建的戰術小分隊，表現得也相當驚豔，最重要的是，對自己已經表現出了一定的忠誠。

  謝定鉦決定用這些“自己人”！

  只是，在那裡面挑來挑去，也只有兩個會騎馬的。一個是梭鏢隊的少年，一個是使用馬匣子的壯年土匪。

  現在，這兩人就策馬走在前頭，護衛著身後的謝宇鉦。

  另外，還有兩名家丁，一名叫李尋歡，一名叫刀神，都是謝宇鉦取的名兒。

  謝宇鉦沒有給他倆發槍，二人也知情識趣，對此不發一言。一個匆匆帶上自己的飛刀囊，一個急急地挎了一柄前清時期的牛尾刀，匆匆忙忙地就跟著騎馬上路了。

  這兩人是主動投效的，他們說君子鬥智不鬥力。

  那樂萬通跟冷水坑駱家，一直有生意來往，兩人也曾替駱老爺跑腿，送點東西去風車坳，這樣一來二去，所以，兩邊的護院人丁都比較熟悉。

  兩人提出建議：前去救人的騎兵小隊，可以裝扮成駱家的家丁隊伍，以駱老爺有要事通報為由，定然可以順利接近那賭坊，順利接近樂萬通。

  不得不說，這兩個家夥的建議，打動了謝宇鉦。雖然他也擔心，這冷水坑打了整整一夜，這消息怕是早就傳到風車坳去了。

  可他猜想，這樂萬通就算是曉得了冷水坑遭匪，但對具體的情況，只怕也是兩眼一抹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跟玉面鼠兄妹等掌盤們商量過後，大家一致決定，可以使一使這瞞天過海之計。

  至少得試試，因為糾雲寨裡，再也死不起人了。

  三哥全程陪伴謝宇鉦挑人，挑馬，組建這騎兵小隊。果然不出三哥所料，這謝指揮挑無可挑，最後還是不得不啟用探馬隊。

  看著謝宇鉦因為馬匹槍支，而與九哥等人爭執得臉紅耳赤，三哥心裡就樂開了花。

  這新組建的騎兵小隊，三股二都是他的探馬隊，現在謝指揮爭著吵著，就將他們一下子鳥槍換炮，好馬好槍好兒郞，三哥他隻覺得幸福來得太快太突然。

  就像那年在余水鎮梳攏那嬌滴滴的海棠春，幾碗女兒紅下肚，三哥就眼花耳熱，暈暈乎乎，白瞎了良辰美景，空留下春夢了無痕。

  看罷，在謝指揮的操持下，前哨的老哈三人，那腰間滿滿掛著鐵菠蘿，少也有六七枚，手裡持著的，是英倫馬槍。

  謝指揮說，他們三人每人都有匣子槍，這近戰的火力，是夠了。但遠程火力卻需要大大加強。

  所以，謝指揮親手挑了三支英倫馬槍，發到三人手上，上馬前，老哈試了試槍，發現這槍命中率奇高，簡直有點指哪打哪的意思。

  三哥能不喜上眉梢麽？

  他感到自從這謝宇鉦來了後，山寨就開始時來運轉。

  這不，剛打下富得流油的駱家，馬上又要去抄那賭徒世家樂萬通的賭坊……高興的事兒，一件接一件地，嗯，要是這謝指揮能留下來，三哥相信，那糾雲寨一定能重新興旺起來。什麽駱屠戶，那根本不夠看。

  嗯，那十六妹，似乎倒跟這謝指揮很談得來，就是不曉得這洋學生……三哥心下歎了一口氣，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眼前這洋學生，不但人長著一副好賣相，還是個讀書人，還能打仗。

  娘的，這世道還有天理麽？

  這時，路邊的草蓬裡，忽然撲簌簌一聲，飛起幾隻驚鳥，恰恰掠過這謝指揮的馬頭，只差分毫。

  馬兒眼前一花，驚得揚蹄甩鬃，眼見就要出事。

  三哥想要救護，也已來不及了。正擔心間，卻見這斯斯文文的洋學生輕斥一聲，輕輕一拔馬頭，馬兒一偏頭掙了掙，很快又恢復了原樣。

  眼見山道越來越寬，三哥忍不住打馬上前，與謝宇鉦齊頭並進，哈哈一笑，道：“謝指揮年紀輕輕，玩槍騎馬，讀書打仗，什麽都沒落下，真是男兒百藝好齊身哪。”

  “哈，三哥過獎了，這騎馬是去年在呼倫貝爾學的，”謝宇鉦偏頭看了三哥一眼，笑著回答。

  “呼倫貝爾？”

  “哦，在很北的北方，大草原。離我們這兒有點兒遠。同學的家在那裡好歹在那待了足足一整個夏天呢。怎麽也學會了……可就這樣，還是遠遠比不上三哥你和你的探馬隊呀。”

  “至於玩槍，也差遠了。什麽會打仗的話，就更加當不起嘍，都跟人偷師……也就這讀書兩字，還可以說上一說，讀了十幾年書，字認得不少，可這有什麽用呢？眼下到處亂紛紛的，人命賤得就像路邊的野草，這樣一個時世，也只有這手中的刀槍，才能讓你硬氣起來。”

  “哈哈，謝指揮太實誠了。在那盆珠腦，你一槍就乾掉了一挺機槍，救下了我們半個糾雲寨。這要說你不會打槍，那哪個還敢說自己會玩槍？不過，謝指揮這書，倒也讀得真通透。這個世道，沒有刀槍，沒有人馬，隨便哪個惡人都能騎到你頭上來，欺踩你，汙辱你，搶你的錢財，霸佔你的女人，殺你的家人……這個狗曰的世道，就沒有好人的活路。”

  三哥語氣平淡，但說到這兒，情緒也顯得有些激動，他舒了一口氣，似要排遣什麽似的，但卻忽地別開了臉，望著山道邊的連綿山嶺，久久不發一言。

  四下裡沒一絲兒風，嶺上嶺下的林木鬱鬱蒼蒼，在愈來愈炎熱的日頭下，都蒙上一層淡灰的煙色。

  遠處群峰如海，青山如帶。

  極目處逶迤連綿的綠鬱裡頭，豁開了一個小小口子，那裡屋舍儼然，人煙繁盛。

  騎兵小隊此行的目的地——風車坳，終於就要到了。

  前頭一陣馬蹄聲響，卻是那背負英倫騎槍的老哈，正兜馬從前頭馳回來。隔謝宇鉦等人還有幾十步遠，他就開始緩緩收韁，馬兒迅速放慢腳步，緩緩停在眾人面前。

  老哈雙手捏著馬韁，向三哥和謝宇鉦拱起雙手：“三哥，謝指揮，前面不遠，就是風車坳了。大家是直接殺過去，還是先去摸一倆個活口，審問審問，了解一下情況？”

  “老哈，原先不是說好了麽？冷水坑駱家被大股土匪攻打，我們就是逃出來的駱家家丁，現今正要趕往縣城，去請那駱團總回來救場呢。曉得了麽？對了，這次來冷水坑，我們山寨能打得這麽好，還不是因為有謝指揮。這一次去風車坳，也是一樣的，全聽謝指揮的。你，我，大家都一樣。”

  “是，是，三哥說得對。我們是駱家的護院，兵力人手不敵，隻好殺出重圍，去縣城求援。”老哈說著，又轉向謝宇鉦，等待他的命令。

  “……老哈哥，既然我們裝扮的是駱家的護院，那就不用踩盤子了。我們走快一點兒，在風車坳邊上找個僻靜的林子，大家歇歇馬，人也休息休息，邊檢查裝配，邊好好計劃一下，以方便大家一鼓作氣地殺進賭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