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6章 睡著之後
住在鄭清耳朵裡的那條蛇,在大二上學期初的新生試煉中,就給宥罪獵隊的年輕巫師們留下過非常深刻的印象。
上個月禁魔節,它又在北區搞出好大的陣仗。
所以蕭笑看到一枚來歷不明、形似蛇卵、‘孵化地’又匹配得上的東西,把它認定成那條大青蛇的蛋,再合理不過了。
問題是——
“那麽大條蛇,生這麽小個蛋,合理嗎?”
聽到與驚動整個島子的大青蛇有關,胖巫師頓時來了興趣,丟下手中的羽毛筆以及寫了一半的稿子,巴巴湊到博士面前,眯著眼打量起了那枚蛇卵,臉上帶著幾分懷疑:“而且,渣哥兒也沒說過那條蛇的公母,對不對?”
他扭頭看向鄭清。
蕭笑則推了推眼鏡,冷笑一聲:“大小?你覺得一條能住在別人耳朵裡的蛇,生出來的蛋會有多大?再者,什麽時候巫師生孩子還要看性別了?”
連續兩個反問,頓時把胖巫師噎個半死。
也把鄭清嚇個半死。
他的兩位舍友不知道那條大青蛇的身份,隻把它當成學校教授那樣的長輩,所以聊起天來難免有些不夠‘恭敬’。
但鄭清卻是知道,住在他耳朵裡的大青蛇原本是多麽冰冷殘暴的性格——去年發生在黑獄的那場死傷狼藉、險些毀掉整個世界的大戰,追根溯源,罪魁禍首就是這家夥。
它可不是年輕巫師們的長輩。
而是妖魔的祖宗!
也就是有了先生的保證,再加上無力反抗,所以鄭清對大青蛇的‘寄居’行為聽之任之。倘若有的選,他絕對會把這個大麻煩丟給老姚,或者學校裡其他哪位副校長處理的。
即便如此,平日裡,鄭清也極少打攪這位祖宗,唯恐它一時心情不爽,伸出舌頭把某個路過的學生卷進肚子裡。
想想平時背負的精神壓力之多,鄭清有時候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堅韌。
“不要胡說八道!”
年輕的助教同學咕咚一下從床上彈起來,整個人都感覺清醒了不少,他稍稍提高聲音,打斷了兩位舍友口無遮攔的揣測,下意識捂住耳朵,不安的看向蕭笑,聲音轉又低了:“——你平時不是很謹慎的嗎?怎麽今天這麽肆無忌憚!”
鄭清的情緒立刻感染了兩個人。
他倆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天真愚蠢的大學生。
辛胖子還好,皮厚油重,看不出血氣翻滾,瞧風向不對,立刻乖巧的滾回桌前,重新撿起了他的羽毛筆。
蕭大博士的臉則唰的一下白了起來。
“不,不至於吧。”
矮個子男巫手一抖,險些把那蛇卵狀的東西丟出去,帶著幾分結巴,強笑道:“……只是,只是同學間閑聊,沒那麽……”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鄭清搓了搓臉,沒感覺耳朵眼兒裡傳出丁點兒異常,頓時松了一小口氣。然後他重新接過那顆‘小麻煩蛋’,停了停,提醒自家佔卜師:“——據我所知,那條蛇不是咱們學校的。”
這句話稍顯含糊。
卻並不妨礙蕭大博士領會其中深意——身為一名合格的佔卜師,他擅長用模糊語言來描述卜相,自然也擅長通過模糊反推真相。
於是,他果斷話鋒一轉,非常生硬的跳過這個話題:“學校那些調查巫師竟然沒有把你關在校醫院,也是出乎我們預料了……”
“確實運氣不錯,半夜進醫院,半夜出醫院,還能趕得上明天早上第一節課。”鄭清自嘲的笑了笑,疲憊感再次湧了上來,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們看到我那隻黑寶石貓去哪裡了嗎?”
沒了這個‘精力藥包’,他還頗為不習慣。
“好像跟蔣玉一起走了。”胖巫師用羽毛筆撓了撓頭,看著自己寫了大半的稿子,突然歎了一口氣:“——我說,清哥兒,泉客來裡那事兒,能不能透露點調查內幕?好歹也是近水樓台,多少讓我寫點不一樣的東西出來吧。”
這廝!
嘴賤的時候,隨便喊人‘渣哥兒’,討好的時候倒知道講禮貌了。
“沒有內幕。”
鄭清撇撇嘴,熟練的摸出一個噩夢娃娃塞到枕頭下面,順手把‘蛇蛋’塞到噩夢娃娃的懷裡,同時咕噥道:“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我把那個亞格涅格的顱骨套在頭上後,什麽都還沒看見,什麽也都沒聽到呢……它就慘叫了一聲。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胖巫師與博士相互交換著眼色,顯然對鄭清的說辭持保留態度。
“——有沒有可能是蘇議員動了手腳?”胖巫師胡亂猜測著:“你坐在那張椅子上的時候,她的臉色可不是很好看。她好像不希望你胡亂用野神降靈佔卜。”
“你說的是蘇議員的分身麽?”蕭笑也鑽進了自己的床鋪,聞言,探著腦袋出了帳子:“……有沒有可能她一整個晚上都不高興啊。我的意思是,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瞞著未婚妻去跟別的女孩子約會,你的未婚妻會不會氣炸掉?”
鄭清的思緒已經有些朦朧了。
“我沒有未婚妻……”
他嘟囔著,翻了個身。腦海卻不由自主閃過今晚在泉客來‘逛街’時的畫面,心底泛起一絲憂愁的同時,又飄過幾絲暗喜,或許唯有在這種半夢半醒之間,他才敢真正面對自己的心意。
身後,兩位舍友的夜談仍舊沒有結束,斷斷續續傳入他的耳朵裡——
“……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魚人族老祭司在蘇議員分身面前有點諂媚了呐。去年科爾瑪學姐不是也進帳子了麽,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老魚人態度矜持的很……”
“……北區的大巫師跟月下議會的上議員,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這有什麽稀奇的。如果那老魚人不懂人情世故,在青丘的大巫師面前托大,那才稀奇……”
“……那群‘貓臉兒’闖進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三叉劍的巫師。後來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學校的人……”
“……確實很容易混淆。正常情況下,學校助教團執行任務的時候,戴的都是消顏面具。貓臉兒是三叉劍小隊戴的……”
少見多怪——
鄭清用最後一個念頭回答了兩位同伴的吐槽。
403宿舍也漸漸安靜下來。
除了輕重不一的呼嚕聲,再也聽不到其他響動。月光透過窗戶,斜斜的落在鄭清床鋪上,然後又有幾抹月色,穿過帷帳間的狹小縫隙,灑在男生枕邊。
枕邊的噩夢娃娃一動不動。
倒是躺在它懷裡的那顆蛇蛋,在月色中微微晃了晃。
哢嚓。
蛇蛋的殼悄無聲息裂開了一條小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