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人心難測

  若是博格大公處於巔峰時期，大公侍衛隊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無論是為了他們自身，還是為了自己的家族，他都必須貢獻出自己的忠誠——能夠加入大公侍衛隊，必須是根紅苗正的勳爵貴族子弟，很多都是勳爵貴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這是他們年輕時期，應盡的義務。

  但是現在博格大公處於半死不活，整個曼育軍領都處於動蕩不安中，那就很難說了。

  原因還是那個，他們並不僅僅為自己負責，同時還需要為自己身後家族負責。

  就連身為大公侍衛隊將軍的克利富德，都要面對自己家族給自己帶來的龐大壓力，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博格大公是沒救了，繼承人之爭，已經到了最關鍵時刻，他們必須選擇站隊。

  無論是站在菲利普，還是帕特萊姆一邊，哪怕是選擇可能性最不大的安吉貝娜，也好過抱著一個半截身體入土的人。

  實際上，現在最巴不得博格大公死的，反而這些拱衛著他的人。

  但是克利富德又不得不用他們，因為他已經無人可用。

  這次刺殺究竟是誰指使，克利富德心知肚明，在帕特萊姆派人來請他的時候，他就反應過來，跟隨博格大公這麽多年，就算是榆木，也會被熏出幾分味道來，更別說他的出身本身就不低，政治嗅覺並不差。

  與菲利普子爵相比，即便是有安吉貝娜的支持，帕特萊姆的劣勢也十分明顯，想要挽回這一點，最簡單的方法，先將自己的名分坐實，而半死不活的博格大公就是最大阻礙。

  這段時間，他們嚴防死守，至少有兩名以上的大公侍衛，寸步不離的守護在博格大公身邊。

  還是那句話，當內部出了問題，就算是再嚴密的防守，也無濟於事。

  “抱歉，大人，刺客實在太狡猾了，剛剛故意引誘我們。”那名大公侍衛隊長慌亂解釋，但是目光遊弋閃爍，暴露自己內心真實想法。

  “你們……你們辜負了大公大人對你們的信任。”

  克利富德憤怒的用長劍點著周圍。

  “現在你們如意了，大公已經歸天了！大公並不是被刺客殺死的，而是被你們殺死的！你們的靈魂，今生休想逃脫自責的懲罰。”

  “克利富德大人，這句話從何說起？我們可是忠心耿耿的守護著陛下。”那名大公侍衛隊長漲紅著臉反駁。

  人要臉，樹要皮。

  哪怕是公開的秘密，這種事情能捂在盒子中，就捂在盒子中，打死不能認的，這種鍋沒人願意背。

  “哈哈……忠心耿耿，你們還好意思說忠心耿耿……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大笑話……哈哈……”

  博格大公的死，對克利富德刺激太大，剛剛那波箭雨，更是讓他的心徹底涼透了，環目四顧，整個費倫城堡，竟然只有他一個人想讓博格大公活，其余的人，都想讓他死。

  人活到這個地步，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博格大公身上或許有諸多的缺陷，不知不覺中得罪了無數的人，但是對追隨自己的士兵，絕對沒話說，尤其是身邊的侍衛們，這些年來，因為各種名頭處死的侍女侍者無數，但是侍衛一個都沒有。

  別人都可以背叛博格大公，哪怕是他的親生子女，唯獨這些侍衛不可以。

  “克利富德大人，你先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帕特萊姆臉上掛著不知真假的悲傷表情。“發生這種悲劇是誰都不想看見的，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緝拿刺客。”

  “我可以宣誓向你效忠，但是刺客必須死。”克利富德突然冒出了一句。

  “什麽？”帕特萊姆一愣，臉上露出了驚喜笑容，但是馬上反應過來氛圍不對，急忙將眼神耷拉了下來，但是抑製不住上揚的嘴角，流露出了內心興奮。

  這可是一名正兒八經的冠軍騎士，最頂級的冠軍騎士。

  對於任何一名領主來說，手下有冠軍騎士和沒有冠軍騎士效忠，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冠軍騎士很多時候，有著類似於核彈的威力。

  他們的殺傷力確實沒有核彈彪悍，可是在小規模衝突中，他們有著絕對威懾力，一旦動用冠軍騎士進行刺殺，除非有大規模軍隊守護，只有冠軍騎士才能對抗他們。

  在安吉貝娜的面前，帕特萊姆說話為什麽總有矮一頭的感覺，除了軍力對比外，還因為對方有一名冠軍騎士坐鎮。

  若是說帕特萊姆沒有動過拉攏克利富德的心思，那是騙人。

  克利富德不僅是一名冠軍騎士，同時還是博格大公手下諜報組織頭子，若是將其拉攏過來，將會有一個現成的諜報組織可用。

  可是克利富德對博格大公的忠心是出了名，尤其是在自己的守護下，博格大公受了重傷後，可能出於內疚心理，他表現的更為極端。

  帕特萊姆不敢輕易的在他面前展露這種意思，若是衝撞了他，被一劍斬了，那才叫一個冤枉呢。

  沒想到，峰回路轉，克利富德竟然主動提出來，帕特萊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刺客必須死！”克利富德咬牙切齒的重複了一遍。

  還沒等到他的話語落地，一名侍衛，猛然加速向城堡外衝去。

  不是借助混亂和帕特萊姆掩護混入侍衛中的康拉德又是誰？

  很顯然，他知道帕特萊姆沒有辦法拒絕這種誘惑。

  所謂感情、所謂承諾，在利益面前，都將潰不成軍。

  因為面對這樣的誘惑，康拉德也無法拒絕，以己度人，他成為棄子，幾乎是必然的。

  他千算計萬算計，沒有算計到克利富德為博格大公復仇的心如此之重。

  “等的就是你！”克利富德悲涼狂笑一聲，“敢攔我者，死！”

  “抓刺客！抓刺客！死活不論！死活不論！”帕特萊姆跳著腳高聲道。

  情形頓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康拉德從眾人保護的對象淪為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別說康拉德只是一名大騎士級操縱術士，就算是換成達內爾這種冠軍騎士級掌控術士，走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還沒等克利富德追到面前，鋪天蓋地的箭雨便將康拉德射成了刺蝟，在無差別覆蓋射擊面前，康拉德的暗盾、術法力量爆發，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康拉德轉身望著帕特萊姆，噴著血，滿目怨毒的道：“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你會為你的毀諾付出代價，七使徒是不會放過你的！”

  帕特萊姆原本對康拉德的威脅過根本不放在眼中，一個死人臨終前的最後詛咒罷了！

  若是這種詛咒真的有用的話，他們就沒這麽多麻煩了，博格大公早就被人咒死千百遍了。

  但是最後一句，卻像一柄無形利刃，狠狠的在帕特萊姆心中砍了一刀，火急火燎的衝到了康拉德面前，拽著他連連搖晃，神色驚惶道：“七使徒？哪個七使徒？你是七使徒成員？”

  “咳咳……”康拉德吐了一口血，氣若遊絲，怨毒扭曲的面孔浮起了一絲復仇快意，“這個世上……還有幾個七使徒？還有……誰敢自稱……七使徒？哈哈哈……”

  在長笑中，康拉德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世上有幾個七使徒？

  世上有幾個敢叫七使徒的？

  是啊，除了那些瘋子們，沒有人會稱呼自己為七使徒。

  在阿沙恩大陸，七使徒儼然已經成為瘋子代名詞，因為這個名字代表無數喪心病狂的事件，很多都是影響深遠。

  帕特萊姆感覺自己被雷擊中了，他知道康拉德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純，以前不知道，等到逐漸掌握大權了，也知道了。

  但是打死他都沒想到，康拉德竟然是瘋子集中營中的一員。

  一種寒冷不可抑製的彌漫了他的全身。

  不僅僅是因為有可能會受到來自七使徒的報復。

  還因為對方竟然無聲無息的潛伏在自己身邊這麽長時間，若是對方想對自己不利？

  “你究竟是真七使徒？還是假七使徒？你潛伏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麽？”

  帕特萊姆失控的連連搖晃康拉德，抱著最後的期望連連追問。

  希望康拉德只是為了報復他，故意這麽說的。

  但是仔細回憶康拉德過往的種種行為作風——為了權利不擇手段、術士身份、無根無本的身份，只能查到十歲，再往這之前，一片空白。

  這與七使徒喜歡培養術士孤兒作為刺客殺手的風格不謀而合。

  任何事情都經不住猜疑，許多原本無關的事情，經過這麽深度揣摩，也會變得似是而非，都好似沾點關系。

  回應帕特萊姆只是一張僵硬的詭異笑臉，似乎在嘲笑他，讓他疑神疑鬼去吧。

  “克利福德大人，剛剛你都聽到了，這個家夥是七使徒的奸細，七使徒的刺客，一切都是七使徒的陰謀，沒錯，山民暴亂、奴隸起義、陛下被刺，都是七使徒的陰謀，他們想要圖謀曼育軍領，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克利富德大人，你可要為我作證，我只是被奸邪蒙蔽，你可以要保護我。”

  帕特萊姆衝著克利福德手舞足蹈的道。

  不管克利福德信不信，反正他自己信了，感覺自己揭穿了一個驚天大陰謀，博格大公的死與自己沒有半點關系，完全是康拉德從中謀劃，自己只是一個被蒙蔽的受害者。

  “帕特萊姆大人請放心，這些禍眾的瘋子，為了製造恐慌和謀取權利，不擇手段，不光是你被蒙蔽了，我們都被蒙蔽了，我們曼育軍領將與七使徒勢不兩立，這些瘋子雖然瘋狂，但是行蹤詭秘，計劃周全，有組織的進行行動，索羅城中必然會有配合他的人，有他們的窩點，我們必須全城追索，徹底鏟除這些瘋子。”

  克利福德向帕特萊姆行了一個效忠禮，一臉嚴肅的道。

  康拉德自報的身份，固然給帕特萊姆心中留下了陰影，但是也給所有的人一個台階下。

  所有的罪過可以毫無負擔的推到七使徒的頭上，不管康拉德身份的真假。

  因為七使徒的名頭夠臭，尤其是在勳爵貴族的眼中，這些瘋子乾出怎樣喪心病狂的事情都不為過，反正死在他們手中的君王大公不是一位兩位了，那些大勳爵大貴族之所以對自己的安全如此重視，就是在七使徒層出不窮的暗殺手段下，逼出來的。

  哪怕康拉德身份是假的，七使徒也不會跳出來否認，反而會欣然接受，用來增加自己的威名。

  當然了，就算是跳出來否認，也不會有人買他們的帳，誰讓他們的名聲太臭了呢！

  克利福德對博格大公忠心，那是對方活著的前提下。

  他還沒有忠心到為了一個死人，搭上自己性命和家族的程度。

  先前他提出的刺客必死，已經是在為自己找台階了，康拉德既然將自己往七使徒上靠，那最好不過。

  否則的話，他們事後也會琢磨一個名頭套在他的身上。

  帕特萊姆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這是擺在克利福德面前唯一的路。

  “好！好！好！”帕特萊姆連連點頭，“現在軍領中混亂異常，還需要克利福德大人多多費心，多多費心。”

  雙方達成一致，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不光統一口徑，同樣還將現場搞的似模似樣。

  當天晚上，博格大公被七使徒刺客刺殺身亡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樣，傳向曼育軍領的所有領地，傳向拜倫聯盟的所有大公軍領。

  與此同時，費倫家族親兵對索羅城進行了大搜捕，緝拿七使徒那些喪心病狂的瘋子。

  一時間，多災多難的索羅城的鶴唳風聲，被捉進大牢的，足足有數百人之眾。

  當然了，很快大多數人便證明是無辜的，只有一小部分人身上疑點重重，倒不是確認他們就是七使徒，而是作奸犯科的匪徒，有幾個甚至是在逃殺人重犯。

  七使徒畢竟不會將這三個字刻在自己臉上，若非康拉德臨死前喊了一嗓子，誰會把他往七使徒身上聯系？

  到現在也不知道他七使徒身份真假，更別說緝拿他的同夥。

  更何況，帕特萊姆心知肚明，刺殺博格大公壓根就是他與康拉德策劃的，上哪找同夥去？

  不過從一開始抓住康拉德的同夥就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姿態，甭管別人怎麽想，最起碼自己得相信，就是七使徒的刺客殺死了博格大公，曼育軍領的動蕩，也是他們推波助瀾，為的就是奪取曼育軍領的最高統治權。

  這個陰謀被帕特萊姆和克利福德聯合戳穿。

  帕特萊姆臨危受命，被博格大公任命為下一任曼育大公，掌管全軍領的軍政事務。

  帕特萊姆剛剛上台，便大動作不斷。

  大肆追捕七使徒刺客只是其一。

  其二便是分別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進行封賞，分別任命菲利普子爵、安吉貝娜為世襲伯爵，菲利普子爵封地在靠近斷口草原的原封地上，安吉貝娜的封地在索倫城以南，巴士底以北的大片土地。

  同時也對其他勳爵貴族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封賞。

  並大量派出信使，邀請他們到費倫城堡中，接受封賞，並向其宣誓效忠。

  曼育軍領風向一時轉向了帕特萊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