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7章 我要活

  “後面那個版本，我比較喜歡。”

  少年直言不諱：“既然是酒吞童子，就該有個氣勢萬丈的傳說。”

  “你別急，神話傳說還沒有結束。”

  恭子慢悠悠地解釋：“被迫出走的酒吞童子來到了丹波國大江山上糾集了一大幫惡鬼，並以此為據點開始在周邊地區作惡生事，燒殺搶掠、而且還會吃婦女和兒童，在民眾中引起相當大的恐慌。除了擄拐和殘食婦女兒童外，酒吞童子還會潛入京都一帶的豪門家中盜竊財寶，用於修築豪華宮殿。這些得寸進尺的惡劣行徑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統治階級和皇室的利益，所以已經到了不得不尋找退治酒吞童子辦法的時候了。”

  “艸！普通人的命就這麽不值錢嗎！非要偷竊豪門的財物才會引起重視？”

  少年震驚。

  雖然他方才還自稱酒吞童子。

  恭子卻說：“以前在嵯峨天皇的時候，酒吞童子就曾轉世作亂。當時天皇請弘法大師出手將其封印。如今法師已經去世，今上唯有派遣文武兼備且能力出眾的人去討伐酒吞童子。於是大將軍源賴光領命，到達酒吞童子的居所，獻上神酒以表謝意。嗜酒的酒吞童子聽後大喜，答應了眾人的要求共飲。”

  “……你們真會編造謊言。”

  少年滿臉不爽。

  “……源賴光等人為取信酒吞童子，喝下了以鬼怪們所擄少女們的鮮血所摻合的酒，並不假思索地吃掉了席上以人肉為主的各菜肴。待其戒備逐漸放低後，源賴光斟滿神便鬼毒酒，敬予各位鬼怪。酒吞童子與其手下們未過多久，全部昏睡了過去，源賴光等人見時機已到，遂開始斬殺沉睡的鬼怪。對酒吞童子，則是將其捆鎖至床上，四人各斬其四肢，源賴光斬頭。就在斬下首級的瞬間，其竟然立刻蘇醒了過來，已經離開身體的頭部在空中作狂飛舞著，然後朝著眾人怒目而視地俯衝襲擊過來。源賴光隨即拿出神人所贈的星兜甲，來擋住酒吞童子的頭部。於是就這樣成功地消滅了酒吞童子一族的鬼怪勢力，解救了眾多被擄拐的婦女和兒童。”

  “其實都是謊話，”少年說，“真正的酒吞童子根本沒有活過。”

  “我也覺得酒吞童子是謊話，充其量是一群佔山為王的劫匪，”葉伊說，“只是他們的勢力越來越大，威脅到統治階級的利益，所以統治階級才派出將軍前來討伐。”

  “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因為酒吞童子如果真的是不死不滅的妖魔的話——”

  恭子說：“源賴光只是人類，怎麽可能打敗妖魔中的佼佼者。”

  “但是神話卻流傳下來，酒吞童子的名字從此就變成源賴光的榮耀冊。”

  少年不待見的說著：“這個源賴光可真是不要臉！”

  “源賴光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恭子說，“他在之後的源平戰爭中做的事情可比他在殺死酒吞童子這件事情上做的要惡毒無數倍，平家女眷抱著嬰兒跳入大海，難道不就是害怕源賴光比酒吞童子更加殘酷嗎？”

  “那個時代的人本就沒有道德觀更沒有人權觀，”葉伊說，“還是言歸正傳，你現在依舊堅持自己是酒吞童子嗎？”

  “……這個……”

  少年想了一下，說：“我確實是酒吞童子，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的酒吞童子的故事和歷史上著名的版本完全不一樣。”

  “說吧，是什麽樣的版本？”

  “首先是我的來歷，”少年說，“我確實是個廟裡的小和尚，但也不是普通的小和尚，廟裡的人都認為我是神子，所以我生來就要背誦各種經文，以便在關鍵時刻獻給我的山神父親，雖然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我是山神的孩子。”

  “……神格化某個人然後把他作為祭品送出去，很典型的祭祀手段。”

  葉伊平靜地說著。

  少年看葉伊的口吻平靜，情緒也漸漸平靜。

  “然而我的存在並不如我所想的那麽重要，我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我並不是所謂的神之子，但我知道我的命運，我將像豬一樣被養肥，然後送給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就成了我的父親的山神或者說是怪物。”

  “……你要反抗你的命運？”

  “難道你們不想反抗嗎？”

  少年看著葉伊等人：“當你們知道你們的未來是死路一條時，你們不會反抗嗎？”

  “當然會反抗。”

  葉伊看著少年：“我們現在就是在反抗我們的命運。”

  “我也是一樣，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要向世界證明我們曾經活著。”

  少年靜靜地看著葉伊：“哪怕我的反抗可能導致更多的其他人的死亡，只要反抗能讓我活下去，我就不會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有錯的不是我，是制定這個規矩並且嚴格遵照規則做事的混蛋們！”

  “……我也這麽覺得。”

  葉伊安撫地對少年說。

  少年頓感神清氣爽，說：“謝謝你認可我的反抗。”

  “我只是站在我個人的角度發表一下個人的看法，至於你的反抗是否成功……看到你從地下爬出的那一瞬間，我想結果已經很清楚了。”

  “……你說話真是不留情面！”

  少年沮喪地看著葉伊。

  葉伊微笑，說：“對不起，實話實說是我不多的美德之一。”

  “……好吧！”

  少年認命地歎了一聲，然後說：“總而言之，我很喜歡這個世界，但是我的人生真的很糟糕，我努力反抗命運的安排，以為自己一定可以逃出前輩的命運，但是結果卻是——我和我的前輩們一樣都失敗了，雖然我比他們跑得更遠一點。”

  “後來呢？”

  “我被抓了回來，關進籠子裡，然後活埋。”

  少年平靜地說著，仿佛這些事情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活埋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一點點的感覺到自己的死亡，窒息，痛苦，不欲生……”

  “但是你熬了過來，你甚至從墓地裡爬了出來。”

  “因為我不想死啊！”

  少年說：“我要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