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納製片廠的攝影棚內，萬象環在緩緩轉動，產生的離心力讓人有些頭暈，馬修吊著鋼絲，竭力控制住身體，飛起一腳朝特技演員踢去，他的腳落在特技演員胸膛上，特技演員如同被山撞了一般，倒著飛了出去。

  這是夢境中的打鬥，顯得有些浮誇，卻是克裡斯托弗-諾蘭特意要求的。

  為了避免影片過於晦澀，能讓觀眾一眼就分辨出夢境還是現實，作為導演的克裡斯托弗-諾蘭設計了很多特殊的場景和背景，很輕易就能讓人分辨出來。

  馬修踹飛一名敵人，雙腳在萬象環轉動過來的天花板上用力一蹬，躲開另一名特技演員的橫抱，回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這名特技演員跟剛才那名一樣，也倒飛了出去。

  打飛兩個敵人，馬修雙手在轉動過來的地板上撐了一下，就勢翻轉身體，站在了天花板上。

  “停！”同樣身處萬象環中的克裡斯托弗-諾蘭喊停拍攝，“這一條過了，馬修休息半個小時，另一組上場拍攝！”

  萬象環停止轉動，不過地上的是天花板，頭頂的變成了地板，兩名特技人員這時跑了進來，協助馬修摘掉鋼絲，去除遮掩在衣服下面的保護裝置。

  馬修活動了下手腳，特別是腰腹，這才出了萬象環，跳到了地面上。

  克裡斯托弗-諾蘭隨後也出來了，喊住馬修，問道，“感覺怎麽樣？需要使用特技替身嗎？”

  “沒問題。”馬修對克裡斯托弗-諾蘭翹起拇指，“我已經做了大量練習，我能完成這些戲份。”

  雖然這場動作戲還是存在一定的難度和危險性，但以他的身手，算不上多難。

  這裡的大部分戲份他都會親自完成，僅僅是一些超過高難度的動作戲用特技替身。

  克裡斯托弗-諾蘭沒有再問，危險不是太大的戲份，演員能親自完成的話，後期製作時也會少很多麻煩。

  盡管剛剛拍攝的動作戲持續時間不長，馬修還是去休息區好好休息了一會，這種戲份誰拍誰知道累，吊著鋼絲橫在半空中乃至頭下腳上打鬥，難度和耗費的體力，遠遠超過正常的動作戲。

  馬修進入短暫的休息中，劇組的拍攝並沒有停止，詹姆斯-麥卡沃伊進入萬象環，開始拍攝亞瑟飛簷走壁的動作戲。

  這裡的動作戲，包括他剛剛拍攝的動作戲，在劇本的交待中，受到上層夢境的干擾，第二層夢境中幾次出現重力改變的現象，導致人飛在空中，場景也在不停旋轉。

  拍攝時這些都是由真實的物理法則產生的。

  他和詹姆斯-麥卡沃伊能在酒店走廊中飛簷走壁，是因為整個走廊的布景被搭建在一個可旋轉的巨形“萬象環”裝置上。

  整個走廊開始旋轉傾斜時，吊在威壓上的演員們隻用順其自然的調整平衡，而固定的攝像機則讓這一切看起來就像是重力的受力方向在變化，為了保證演員在旋轉布景中的安全，許多道具包括牆壁都是用柔軟的材料製作的。

  完成動作戲份很難，危險性其實並不高。

  這也是馬修肯親自下場拍攝的最主要的原因。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詹姆斯-麥卡沃伊氣喘籲籲的下場，馬修再次進入萬象環拍攝。

  “為什麽我這麽累。”兩人在萬象環入口前碰面，詹姆斯-麥卡沃伊似乎心理很不平衡，“你拍完跟沒事人一樣？”

  馬修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語重心長的說道，“兄弟，你缺乏足夠的鍛煉啊。”

  看著馬修進入萬象環，詹姆斯-麥卡沃伊皺眉凝思，跟馬修一眼，他也長期健身，為什麽體力和身手方面的差距會這麽大呢？

  缺乏足夠的鍛煉？回想起這句，詹姆斯-麥卡沃伊恍然大悟，他跟馬修比起來差距最大的地方在哪裡？泡妞的數量和質量啊！

  馬修那是在茂密的森林中砍伐征戰鍛煉，而他只能去拔些小樹苗……

  果然是缺乏足夠的鍛煉，以後要加緊努力啊。

  拍攝再次開始，馬修吊著鋼絲，繼續在萬象環的布景中旋轉打鬥，身體時不時懸浮，仿佛身處太空一般。

  這也是他拍攝的最特別的動作戲。

  而這裡的拍攝也是傳統搭景與數字技術相結合最為典型的一個場景。

  在這個場景中，僅僅有重力變向還不夠，克裡斯托弗-諾蘭還使出了“零重力”這一招。

  一上午的拍攝結束，馬修見到克裡斯托弗-諾蘭沒有立即去用餐，反而繼續待在導演位上處理上午拍攝的鏡頭，也走了過去。

  從劇組剛剛拍攝起，他就得到了克裡斯托弗-諾蘭的允許，能觀看拍攝完成的鏡頭。

  其實克裡斯托弗-諾蘭也知道，馬修除了是個演員，如今也在朝製片人的路子上發展，製片人這個職位不要求對劇組所有專業技能都很精通，卻也要了解個大概。

  所以，馬修有問題請教時，他能解答的也會解答一番。

  馬修跟克裡斯托弗-諾蘭打了招呼，就站在他後面看了會拍攝完成的鏡頭。

  身處萬象環中還不覺得，現在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零重力的鏡頭確實很有想象力。

  “拍攝中，重力變化是靠旋轉的布景產生的。”馬修知道自己在拍攝和製片上的能力很一般，遇到不懂的問題，也沒有不好意思這一說，都是有什麽問什麽，“克裡斯，這裡的失重怎麽產生的？”

  他親自在萬象環裡面感受過，萬象環確實產生了一些失重感，雖然不太強烈，但能讓其中的人清楚的察覺到。

  克裡斯托弗-諾蘭看了馬修一眼，沒有回答，反而指了指正在播放的動作鏡頭，問道，“你是問怎麽才能讓鏡頭產生想要的失重感吧？”

  馬修剛剛的問題有點詞不達意，笑了笑，說道，“是啊。”

  克裡斯托弗-諾蘭想了想，這才說道，“好萊塢拍攝類似的戲份有兩種方式。傳統派的做法是，劇組搭建一個高速旋轉離心系統，讓演員在真實的失重狀態下表演；數字技術派的做法則是，那太麻煩了，直接把演員掛在綠屏前拍攝，再和背景合成在一起輕輕松松就能搞定。”

  馬修輕輕點頭，等克裡斯托弗-諾蘭繼續往下說。

  “不過，我覺得這兩種方式各有各的缺點。”克裡斯托弗-諾蘭倒是毫不保留，直接說道，“我依靠的是傳統搭景和數字技術的完美配合來實現，這是高超的藝術指導想象力加上先進的數字技術作業誕生出的結晶。”

  他按下暫停鍵，指了指鏡頭背景，說道，“首先，整個無重力場景是在真實的布景裡完成的，包括你和詹姆斯在內的演員們被懸掛在布景中製造失重的效果。”

  馬修接話道，“這種懸掛不是僅僅掛幾條威亞那麽簡單吧？”

  克裡斯托弗-諾蘭點了點頭，“按照常規方式拍攝的話，對後期製作會是場災難，因為那意味著海量的威亞去除工作，因此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拍攝方法，將原本水平的布景建成垂直的，同時將攝像機垂直朝上拍攝！”

  他指著鏡頭繼續說道，“走廊兩側的牆壁在真正意義上變成了天花板和地板，而拍攝場景的垂直關系變成了縱深關系，反之亦然。拍攝場景裡的縱深面實際上是物理上的垂直面，這樣一來，垂直吊下的威亞，按照拍攝場景的空間關系看。就成了從走廊的兩側延伸進來，而非從天花板上吊下來。”

  馬修也不算笨，聽到這裡，加上面前的鏡頭畫面，若有所覺，說道，“是不是這就大大增加了用演員來遮擋懸掛裝置的機會，可以讓後期特效消除威壓時少做很多工作。”

  “沒錯，正是這樣。”克裡斯托弗-諾蘭歎了口氣，“從這方面來說，傳統的拍攝技巧給數字技術幫了大忙，不過數字也沒少給傳統特效幫忙。”

  馬修試探說道，“數字技術也不是一無是處。”

  克裡斯托弗-諾蘭不禁笑了起來，“只有一無是處的電影導演，哪裡會有一無是處的電影技術？媒體過分解讀了我的話。”

  接著，他更換了一個完成特效的鏡頭，鏡頭中是渡邊謙和希裡安-墨菲。

  克裡斯托弗-諾蘭邊看著播放的鏡頭，邊說道，“馬修，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輕松完成這些動作戲。對一些演員來說，尤其是正面面對鏡頭的人，意味著拍攝時他是面朝下方，比如這裡的渡邊謙和希裡安，長時間的懸掛他們吃不消的，這時只能使用替身演員，但別忘了他們要在鏡頭前露出正臉……”

  “如此一來，面部替換就少不了。這當然只能由數字特效技術來完成，數字特效師把演員的臉掃描下來，做成數字模型，再貼到替身演員的身上，幾乎與本人無異。”

  馬修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說道，“傳統拍攝和特效技術一環扣一環，結合得天衣無縫。”

  “確實如此。”克裡斯托弗-諾蘭認可他的話。

  跟克裡斯托弗-諾蘭的這番交談，也讓馬修明白了一點，傳統特效和數字特效不用非得你死我活，數字特效代表著未來的發展方向。而傳統特效也不是一無是處，兩者完全可以相輔相成。

  好萊塢一線商業電影的製作，並非傳統和數字之間的博弈，而是整個電影工藝的一次全面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