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

  一個淡淡的字節，從男人涼薄的唇中呵出。

  聲音不大，卻像是從高高的懸崖上墜下的一塊冰，重重地砸在莫微羽宛如寒潭一般的心湖中，暈開一大圈深深的漣漪，飛濺了冰冷的水花。

  她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向身前的男人。

  “彈什麽？”

  “那首曲子的原版，你會彈，而且彈得比杜筱雅更好……不是嗎？”

  莫微羽涼涼地勾起眉梢，反問道。

  “我是彈得比她好，好十倍，一百倍……可是，那又能說明什麽？或者……你到底想證明什麽？”

  霍霆琛瞳色一深，雙手輕輕握上她纖細的肩頭。

  他緩緩俯下身，湊到她的面前。

  同她四目相對，呼吸可聞。

  連聲音都在這樣親昵的摩挲下變得溫柔了起來，溫柔得像是月光下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花朵，在一陣芬芳之中，卻讓莫微羽的一顆心漸漸下沉，直至沉入冰湖的底下。

  她聽到霍霆琛呢喃著在她耳邊柔聲低問，口吻中透著一絲絲難掩的希冀。

  “當年在教室裡彈鋼琴的那個女孩，是你……對不對？”

  短暫的靜默之後。

  莫微羽聽到自己的聲音涼淡地響起，不帶一絲歡愉，也不帶一絲失落。

  “不是。”

  霍霆琛一震，驟然抬起頭！

  莫微羽輕輕扯了下嘴角，看著他的眼神……像是有些嘲弄，還帶著些可憐。

  “我想你沒有搞清楚一件事，我並不是那個貴族中學的學生，也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學校……所以，那個彈鋼琴的女生，或許不是杜筱雅，但絕對不是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莫微羽的口吻十分篤定。

  雖然有那麽一瞬間，她也懷疑過當年那個被杜筱雅冒名頂替的女生……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但是很快她就否決了這個想法。

  她想起了霍霆琛那滿屋子的油畫，每幅油畫裡面，都是同一架鋼琴，同一個身影。

  而那個坐在鋼琴前彈奏的女生，穿著貴族中學特定的製服，這也足以證明那個女生不是她。

  因為她沒有那個學校的製服，她去練琴的時候，身上穿的也不是學生裝。

  所以她不會是那個女生。

  既然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她就沒辦法自欺欺人地將自己代入到那樣的劇情當中……像杜筱雅一樣，偽裝得可笑而又可悲。

  聽到莫微羽這樣說，霍霆琛不自覺地收攏五指，似是不能接受莫微羽這樣的反駁。

  緩了一陣，霍霆琛才啞著嗓子，沉沉道。

  “如果不是你，杜筱雅為什麽要特意針對你？她為什麽要冒險讓人砍掉你的手，難道不是因為擔心你彈了那首曲子，會讓她的謊言不攻自破嗎？”

  “她針對我，只是因為你向我求了婚，現在跟我在一起……所以，她如果想跟你‘再續前緣’，就必須將我從你身邊趕走。”

  “至於她想弄斷我的手，大概是積怨已久，嫉妒成魔。”

  “這樣的解釋，未嘗說不通……你覺得呢？”

  霍霆琛牢牢鉗著她的肩頭，深不見底的雙眸緊緊攫著她小臉，像是要將她整個看透。

  他壓低了聲調，一個字一個字，問得異常認用力。

  “真的不是你？”

  莫微羽搖搖頭。

  “這種事……我沒必要騙你，你就算把我的肩膀捏碎了，事實也還是那樣，我們誰都騙不了自己。”

  終於。

  霍霆琛徹底死了心。

  他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難看。

  在松手之前，他狠狠攥了一把女人纖瘦的肩頭，方才一把將她推開，爾後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砰’的一聲，寂靜之中，莫微羽清楚地聽到了樓下大廳的摔門聲！

  剛才那一個瞬間，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她知道他很失望……只是不知道他的失望，是因為她的緣故，還是僅僅因為那個女生。

  市中心醫院。

  一名身著西裝的男子推開vip病房的房門，恭敬地走到床邊，俯身稟報道。

  “三少，視頻已經按照您的吩咐交到了霍少手裡，霍少直接在宴會上播放了視頻，現在大家都知道莫小姐是被設計陷害的，警察也介入了案件的調查，您可以放心了。”

  “嗯，做的不錯。”

  封季然點點頭，難得讚賞了一句。

  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不巧，杜家舉辦宴會的那家酒店……正好是封氏集團旗下的。

  杜筱雅在裡頭搞出那麽大動靜，真當所有人都是瞎子？

  莫微羽好歹是封之彥欽點的小嬸嬸，又豈能讓人在封氏的地盤上被欺負？

  不過……

  這一趟歪打正著，倒是讓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秘密。

  隨手把玩著掌心的手機，封季然眼含笑意，反反覆複回放著先前那個激丨情視頻之中被刻意截掉的一段對話。

  【一雙手而已，緊張什麽……先留她兩天，下次再剁也不遲。】

  【你懂什麽？！】

  【怎麽？】

  【你知不知道，她那雙手要是繼續留著，就是一個禍患！每個人彈鋼琴都有自己的風格，她的風格我再怎麽練也不會完全一樣……如果霍霆琛足夠敏銳，哪一天聽到她完整地彈奏那首曲子，難保不會引起懷疑！】

  ……

  聽杜筱雅話裡的意思，霍霆琛當年遇上的那個女生，的的確確……就是莫微羽！

  意識到這一點，封季然莫名有點嫉妒。

  霍霆琛那家夥，居然在十年前就把封之彥心心念念的小嬸嬸給惦記上了，如果他記得沒錯……莫微羽那個時候才十六歲，連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過，呵呵……禽獸！

  他原以為自己才是認識莫微羽最早的那個，結果卻比霍霆琛晚了整整兩年。

  這種遲了一步的感覺，還真是很不爽呢！

  …

  不到十分鍾，就看到霍霆琛從別墅裡走了出來，修聿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只能掉頭把車子開回去。

  “霍少，你要出門嗎？”

  霍霆琛沒有開口，直接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修聿遲疑著追問。

  “這麽晚了，您要去哪裡？”

  “那個視頻，誰給你的？”

  “酒店的工作人員。”

  “如果我沒記錯，那家酒店……是封氏集團旗下的連鎖酒店？”

  “是。”

  “去市中心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