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後緩緩從喉嚨裡逸出一個低沉的字節。
“是。”
聽到他承認的刹那,莫微羽的心情卻沒有像預料中那樣糟糕,甚至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起伏,仿佛早就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也談不上有多麽難以接受。
其實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這一切都是莊穎搞的鬼。
要不然……哪有那麽湊巧的事?
孩子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霍霆琛跟她回到水岸瑤琳,住了一個晚上之後……就突然發了高燒,命在旦夕?!
她也有孩子,兩個孩子,顯然比一般人更懂得孩子的價值,也清楚孩子是一種很好的工具,雖然她從來不利用孩子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但別人不見得會放棄這種簡單有效的手段。
這一點,她能想到,霍霆琛跟莊穎相處了大半年……又豈會猜不到?
可就算明知道這極有可能是莊穎設下的一個圈套,為了以防萬一,霍霆琛還是急著趕回去了!
而正是這一點,最讓莫微羽無法釋懷——
“明知道莊穎很有可能在騙你,可你還是不敢冒險……那個孩子,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麽重要?”
霍霆琛微斂眸色,解釋道。
“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醫生說,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心臟做換心手術,大概活不過六歲。而且,就算他現在活了下來,也還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般的感冒發燒都會要了他的命……所以,我不得不小心。”
聞言,莫微羽眸光微動,大概明白了霍霆琛會如此‘緊張’的原因。
只是有一點,她還是想不通。
“既然你說了,他不是你的孩子……莊穎又憑什麽拿他‘要挾’你?”
“因為……他是一個線索。”
一句簡單的話,卻是醞釀了好久,才從男人的口中混合著煙霧吐了出來。
說到‘線索’兩個字,霍霆琛眸光微沉,神情被淹沒在白茫茫的煙霧中,叫人看得不真切。
莫微羽微挑眉梢,似是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層關系,便就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什麽線索?”
掐滅指間的煙蒂,霍霆琛微微側過頭,握上莫微羽纖細的手腕,將其緩緩包裹在了自己寬大的掌心,爾後拿到了他身前的位置,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膝蓋上。
“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我的父母在我五歲那年,死於一場意外嗎?”
聞言,莫微羽神情微動,似是明白了什麽。
“嗯,你說過一次。”
“其實,那不是一場意外,”霍霆琛沉下眸色,眼神變得冷厲,以至於連帶著五指都攥緊了幾分,“那是一場蓄意的謀殺……甚至,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發生在二十幾年前的事,即使給霍霆琛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但不管怎麽說……當時他也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恐怕除了一些難以磨滅的畫面,其他的細節都很難再回憶起來。
時間過去那麽久遠,即便想要再查探什麽,只怕也是無從查起,很難找到太多的線索。
當初霍霆琛跟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因為不想勾起他的傷心往事,所以莫微羽沒有過多地詢問,只在私底下讓翟易幫忙查找了一番當年發生在他和他父母身上的事,想著多了解一些情況,就會更懂他一點。
然而那件事太過隱蔽,再加上墨家和陸家的刻意封鎖,除了一些明面上知道的信息之外,竟是什麽都探聽不到。
莫微羽也就因此作罷,沒有繼續深入下去。
眼下,聽到霍霆琛重新提起,她才愈發覺得……當初的事情,只怕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不是單純的意外,那就一定存在凶手,乃至尚未浮出水面的幕後黑手!
想到這裡,莫微羽不由開口問了一句。
“那……知道凶手是誰嗎?”
“有點眉目,但以目前拿到手的資料,還不足以完全確認。”
“那個孩子……跟凶手有關?”
“是。”
霍霆琛眉帶陰鬱,只要一提到當年父母遇害的那件事,眼神裡就會透射出嗜血的狠戾,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無法自控。
畢竟,沒有人能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凌虐殘殺之後,還能保持足夠的冷靜和無動於衷!
更何況……
他的雙親死得那麽慘。
小時候他甚至天天做噩夢,夢裡來來回回,都是父母被虐殺的畫面,一次次將他驚醒……如墜十八層地獄,無法掙脫,無人救贖!
父親被肢解分屍,拋入河中喂食鱷魚,母親被輪丨奸凌虐,渾身青紫地死在男人身下……遍地都是刺目的鮮血,刺痛著人的神經,甚至就連當時年僅八歲的姐姐……都沒能逃離魔爪和厄運,被幾個強壯的男人玷汙強丨暴,最後拋屍荒野。
有時候,霍霆琛甚至覺得……在目睹這樣一幕幕慘烈的畫面後,他還沒有陷入瘋魔,就已經是奇跡了。
血海深仇,他一刻不忘。
此仇不報,他不配為人子,只怕父母在天有靈,都死不瞑目!
感覺到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陰鷙氣息,仿佛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盡黑暗的深淵之中,莫微羽不禁擰緊眉心,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背……一時間,不敢再進一步地追問。
她知道那種痛苦,每說一次,每回憶一遍……就像是把心底最痛的傷疤硬生生地撕開一次。
如果她沒猜錯,霍霆琛父母的慘死,很有可能跟道上的幫派鬥爭有關。
這樣一來,他查得越多,查得越深,牽扯就會越廣……伴隨而來的危險自然也會越多。
所以,霍霆琛不願意向她透露太多的詳情和細節,也在情理當中。
只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莊穎的孩子會跟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命案扯上關系……這到底只是巧合,還是另一場蓄意?
垂下眼瞼,莫微羽只能暗自祈禱,但願不是後者。
否則,他們如今的處境,就實在太糟糕了!
…
墨家。
莊穎正坐在床邊哄孩子,保姆拿著手機匆匆走近,小聲道。
“少夫人,有人找你。”
莊穎接過手機,“哪位?”
對方輕笑一聲。
“莫婉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