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麽,那一瞬間,她隻覺得喉嚨發堵,眼眶也濕濕的。
當年那個給她喂空山泡,給她吃烤紅薯,告訴她不管遇到什麽事都要堅強的寶山哥,真的回來了!
賠桃嬸還在繼續罵著:“鄉親們,既然你們都在,那就請大家夥們給我見個證,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了:我對裴寶山這個便宜東西已經仁至義盡了,我養他這麽大,送他去參軍,結果他倒好,拖著這麽一個病軀就回來了,半分俸祿都沒拿回來,我養他又有何用?所以我宣布,從今以後,我們家這個便宜東西再也沒有半點關系,他要回他生母家也好,去哪裡都好,都與我無關!”
原來賠桃嬸嫌寶山哥是個累贅。
旁邊的村民們又議論起來:
“唉,這都是命啊,要是戰死了也就罷了,偏偏還活著,還瘸了條腿。”
“賠桃嬸雖然做法難看,但是換成我估計也不肯要了,又不是自己親生的。”
“寶山銀子沒有混回來半兩,倒是人長得高大,在家裡養著也要不少口糧,又不是親娘,誰願意養啊。”
“……”
就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只見裴寶山緩緩彎下腰將自己的包袱撿起來,隨後慢慢打開包袱,再從裡面拿出兩綻銀子。
他緩緩開口,聲線已不是少年時的清脆爽朗,而是沙啞低沉:“既然這樣,那這錢你拿去,按你說的,從此我們再無乾系。”
賠桃嬸看到銀子的時候眼前一亮,卻沒好意思馬上接,而是拿眼睛繼續瞄裴寶山的包袱:“就這兩綻?你不是說沒有俸祿嗎?”
裴寶山把包袱給她遞過去:“自己搜吧,確實沒有俸祿,這二兩銀子是朋友送的,其他再也沒有了。”
賠桃嬸這才接過包袱,仔細搜了半天,果然包袱裡面只有幾件舊衣物和兩雙布鞋便再也沒有了。
然而,眼尖的姚鮮花卻突然包袱裡面其中一雙布鞋很眼熟,是……她以前做的那雙?
賠桃嬸翻完包袱,便沒好氣地說:“好吧,這二兩銀子就當你報答我的,以後我們就兩清了,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也不是母子了。”
裴寶山也沒有半點留戀,他拿起包袱轉身就走。
倒是裴王氏,也就是寶山的親娘在後面喊:“寶山,你先去老屋住著,我們……我們遲點去看你。
裴寶山沒有回答。
而姚鮮花趕緊跟了上去。
姚鮮花知道裴寶山此時心裡難過,而且又隔了這麽多年沒見,所以沒有馬上上前相認,只是在後面隔一段距離跟著。
她在心裡面算了算,他離開的時候她五歲,現在她十四歲,差不多十年沒見了。
從前她年幼,站在大她七、八歲的他面前,隻覺得他像山一樣高大。而現在他雖已成年,可她才一米六左右,從背後看他,仍然覺得他高大極了。
就這樣慢慢跟著,從前的感覺竟慢慢回來,恍惚間,竟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她奶聲奶氣地喊“哥哥”,而他則低頭俯身,溫柔地喚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