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太后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老了，她站在殿外的石台扶欄邊上，望著石台底下的一株花樹。

  說那是一株花樹，倒不如說是一株光禿禿的連葉子都不長的只剩下枝乾的樹，與慈寧宮宮院裡的美景顯得格格不入。

  大概是看得有些久了，太后的眼眶也慢慢有些濕潤了。

  侍女取了披風出來，披在了太后娘娘身上，“太后，外邊涼，還是先進殿吧？”

  太后卻沒有什麽反應，她只是望著那棵老去的枯木，輕聲歎息：“你說，哀家是不是老了啊？”

  “才沒有呢，奴婢一直都覺得太后娘娘還和從前一樣，您不許這樣說自己。”侍女在她身旁說道。

  太后聽了，也只是眯著眼睛笑了笑說：“是老了啊。”

  太后一邊說著，又指了指那棵樹，“你看，多少年了，它還是沒開花。阿寧去得早，這是她當初唯一留給哀家的念想，哀家總想著，把她的孩子照養好了，一樣好叫她安心。可你瞧瞧，這兩年，哀家都經歷了什麽……幾個孫兒不和睦，太子那孩子又命運多舛，如今人回來是回來了，可將來等著他的，指不定是什麽樣的險惡……”

  太后越說就越是抑製不住情緒，又搖了搖頭道：“你是不知道，當年那會兒他才十七歲呢，所有人都說啊，離王殿下陰鬱古怪，沒人喜歡他，他也沒喜歡過誰，一直以來都自己獨來獨往慣了，好像什麽也瞧不上，但哀家永遠忘不了，他那年破天荒進宮來跟陛下求旨賜婚，那孩子平生頭一回表明了自己有想要的東西、喜歡的人……哀家那時從他眼裡看到了生氣，是那種不再只是死氣沉沉的生氣。所以一直以來，哀家都覺得這是一樁好事，可他要犧牲的太多太多了……”

  太后忽然說不下去了，低下了頭，一雙老眼流下了眼淚。

  侍女默默地遞上了乾淨的手帕，輕輕撫了撫太后的後背，開口安慰道：“太后就是太操心了，其實太子殿下無論如何，他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這就夠了不是嗎？”

  “可你說，他除了出生是錯的，從始至終又招誰惹誰了？阿寧死前一直乞求著哀家照顧好緋離，但哀家沒照顧好他，他現在成為了眾矢之的，頂著那些說他活不過十九歲的謠言硬是回來了，他往後還要面對多少壓力，哀家想象不到……”

  太后說著，一邊緩緩搖著頭一邊長歎了一聲，接過了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

  侍女安撫她，“太后做的已經夠好了，皇后娘娘若是在天有靈，也會庇護太子殿下的。”

  正說著，底下人過來通報，說是太子殿下過來了。

  太后點了頭，手帕輕拭了眼臉淚痕，慢慢地平複下來情緒。

  沒過一會，便看到帝緋離從宮院那邊走了過來，直到他走到太后跟前了，太后才總算能夠好好地看一看他。

  第一感覺就是，太子瘦了。

  他看起來很單薄，但又給人一種很不輕易靠近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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