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府上諸位這是何意?難道是對皇上心存怨恨?皇上分明是為了保護府上諸位,才特特吩咐卑職帶了錦衣衛之中的好手和京畿衛中的精英一同前來,怎得府上女眷卻哭的如此厲害?”
“趙指揮使說笑了,”恭親王面帶微笑,“他們是喜極而泣,感沐皇上恩情。”
恭親王身後的眾家人以及女眷,聞言就都面色一窒。
趙潛笑得像隻狐狸,心下暗暗感慨,到底是老油條,這種話張口就來,論臉皮厚,若是恭親王稱第二,只怕也沒人稱第一了。
“既然如此,你們還不進去看看,若是有那不長眼的歹徒混進來,傷了王爺和王府的家眷,皇上斷不會輕饒的!”
“是。”錦衣衛的緹騎們便領命往王府去。
張王妃面色驚恐地抓緊了身邊蕭子蘭的手,心內已是驚濤駭,蕭子蘭也同樣緊張地回握著張王妃,嘴唇顫抖,眼淚在眼圈裡打轉。
堂堂恭親王府,眼下竟都能容許錦衣衛隨意出入了,她們這些女流之輩還能怎麽辦?如呂姨娘等先前就想著提前逃走的,如今卻被困在此處,就連收拾包袱都是做白工。
錦衣衛緹騎們有備而來,既敢闖進恭親王府,便打定主意必定要將王府中搜查個遍。
一則是皇上擔憂恭親王世子在外頭還有殘留舊部,怕他們為了營救世子而做出什麽過激之事,二則也是防備恭親王府,只怕恭親王暗中會做出傷害到皇家顏面的事來。
如今皇室的威嚴與信譽都陷入了危機,景鴻帝生怕一個處置不好,到最後真的會弄個顏面掃地。
錦衣衛既已登門,事態之嚴重便已由不得恭親王府自己處置了。
恭親王回身招家中眾人去了前廳。下人們驚魂未定,就連上茶的動作都要慢上許多,有那深思部署驚魂未定的,還有走路不留神將自己摔著的。
若是從前,下人們在主子面前如此失態,張王妃早就將人抓來處置了。可今日,所有主子們都不發一言,沒有一個人留意到下人們的動作。
“父王,咱們現在怎麽辦?”蕭子蘭第一個沉不住氣,聲音哽咽地問,“那些人闖進咱們家來,會不會……會不會暗中劫掠,或者謀財害命?”
恭親王嚴厲地瞪了蕭子蘭一眼:“你當錦衣衛是山匪路霸不成?”沉沉的目光轉向張王妃,“張氏,子蘭年紀不小了,你也該好生教導才是。”
言下之意,蕭子蘭的教養讓恭親王覺得將來會墮了王府顏面。
蕭子蘭當即就羞的面皮紫漲,在一家子人面前被這般評斷,她往後還怎麽抬頭挺胸的做人?
張王妃眼下卻已顧不上這些了,撇開蕭子蘭的事不談,擔憂地道:“王爺,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皇上命人這般對咱們家,往後會不會……”後頭的話,張氏也不願自己說出口。
“是啊王爺。咱們怎麽辦啊?”
有張王妃開頭,幾個姨娘也慌亂起來。
呂姨娘扭著帕子,修長的指甲都被自己掐斷了也不自知:“咱們眼下,是不是應該想法子走走關系,先離開此處再說?”
恭親王看著不斷出餿主意的妻妾,搖搖頭道:“你們就想不出更有建設性的建議了?”
張王妃不滿道:“王爺,事情眼瞧著不妙,咱們全家分明是被蕭煦那個不孝子坑了,他起初可能就是想將咱們所有人都拉下水。”
恭親王不言語。
其余眾人也深有同感,其余的庶子庶女不敢多言,便是情況就是如此,他們不敢在恭親王心情不好時出來觸霉頭。
但蕭子蘭有生母在場,加上如今情況危急,她自是什麽都豁出去了,便是懼怕恭親王威嚴,也依舊低著頭咒道:
“那個忘恩負義的,記仇的很,早年他癡傻時,咱們王府也沒有虧了他吃的喝的,他一個傻子霸著世子之位,我母妃也並未如何,可他好轉後又是怎麽對咱們的?還有那個楚氏,簡直是個狐狸精!如果不是她施了什麽法術,蕭煦又怎會沉迷的如此之深。”
恭親王沉著臉,聽張王妃關鍵時刻還在叨叨這些,心裡又增幾分不耐:“好了!”
“王爺,都這個時候了,您還是護著蕭煦。”張王妃抬眸看著恭親王,眼神充滿哀傷,“您可不只這麽一個兒子,您還有其他的子女,他們各個都乖巧聽話,為何這個時候了,你都不肯多給孩子們一個眼神?”
“住口!”恭親王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猛然一拍圈椅負手,勃然大怒,“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咬著這些小事不放,什麽意思!你是王妃,便要想方設法讓家裡人心安穩才是,如此才能靜下心來想出辦法,你可倒好,帶頭挑起事來!”
恭親王常年不在家中,早些年更是經常在外替天子巡守邊關,府中全是張王妃一人照看,為了給張王妃留著臉面和威信,恭親王幾乎從未在人前下過張王妃的臉面。
如此當著其他的妾室與庶子庶女跟前訓斥張王妃,這還是頭一遭。
張王妃深受打擊,不可置信的望著恭親王,恐懼之下,這般不留情面的話終於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王妃崩潰大哭,尖叫著道:“王爺若是看膩了妾身,索性休了妾身罷了!妾身也知道王爺心裡只有一個蔡氏,蔡氏年輕貌美,能得您寵愛,而妾身已是人老珠黃了。如今家裡早了難,那蔡氏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倒是輕松,可眼下陪著王爺同甘共苦的,還不是我這個人老珠黃的?”
恭親王簡直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外頭錦衣衛帶著人來包圍王府,家裡你卻在胡攪蠻纏,你說這些又有什麽用,難道能幫咱們家解決麻煩不成?”
“我不管!我要王爺保證鵬哥兒和子蘭的安全!否則,否則……”
“否則?否則什麽?”恭親王勃然大怒,“你要本王保證他們安全,本王又找誰要去?教導兒女,管理家宅,你一樣不在行,關鍵時刻你倒是先亂了陣腳,不只有你是做母親的,你看看其他做娘的,有如你這般無理取鬧的嗎!”
張王妃氣的面紅耳赤,胸口一陣起伏,回頭看到妾室與庶子庶女們一個個都垂著頭,裝出一副好人模樣來,越發是怒不可遏,頭搖了搖,竟一個踉蹌暈了過去。
“母妃!”蕭子蘭大驚失色,撲在張王妃的身上將人半扶了起來,讓張王妃枕著她的手臂,焦急地回頭高聲道:“快,找大夫來!”
呂姨娘幽幽的道:“王府中已經沒有良醫了,前兒出了楚氏那事後,就有不少人都自請離開了。”
“那就去外面找!”蕭子蘭猛然回頭,怒不可遏的瞪著呂姨娘,“你笑什麽!我母妃成了這樣,你很得意?”
“王爺,四小姐真是冤枉婢妾了,婢妾怎麽敢……”呂姨娘當即捂著臉哭了起來。
恭親王面沉似水的看著屋內眾人,並不多發一言。這一個一個的,都是他的妻妾子女,本該是與他一條心的,可關鍵時刻,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幫上他的忙,卻不住的拖他的後腿。
這些人,在他的眼中看起來如此陌生,甚至讓他有想將他們逐出家門的衝動。
可轉念一想現在的處境,恭親王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
若是眼下的這一關過不去,全家人都要遭殃,到時也不必想將誰逐出去,憑眼前這些人素日的性子,只怕還不等抄家滅門的罪過落在頭上,自家人就先內訌了。
“罷了,都退下吧。”
恭親王一時間覺得意興闌珊起來。
蕭子蘭卻覺得有些不可置信:“父王,您沒看見母妃暈倒了嗎?您怎麽……”怎麽不關心她?
可後頭的話,她怎麽都沒說出口,對上恭親王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蕭子蘭即便再孝順,再為張王妃鳴不平,眼下也熄了火。
“外頭錦衣衛守著,想要請大夫入府中來不是那麽容易。”恭親王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張王妃,無奈道:“罷了,本王問問看。”
“多謝父王。”蕭子蘭哽咽了一聲,眼淚再度落了下來。
父王到底還是在乎家裡人的。
不過恭親王到底沒猜錯趙潛的想法。
“哎呦,對不住王爺了。眼下卑職是為了王府的安全,不敢隨意叫不相乾的人進府來,只怕是給歹徒可乘之機,王妃的身子要緊,卑職現在就去回了皇上,請太醫來為王妃診治,您看如何?”
恭親王自不是為了以請大夫為借口去將什麽人偷偷地弄進府裡來,是以趙潛說要去請太醫過來為張王妃診治,恭親王也沒有意見。
趙潛仔細地打量恭親王的神色,見他面色如常,並無半點不快,心下的懷疑也去了一些。
眼下皇上對恭親王的態度十分微妙,不知以後恭親王一脈還是否會有翻身的一天,倒也不必為了辦差徹底將人開罪透了。
是以趙潛面色緩和了許多,恭敬道:“王爺放心,卑職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