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煦聽楚君瀾那麽說,也有些替景鴻帝難為情,雙重標準這種事,在景鴻帝身上著實不稀奇了,不過帝王就是帝王,怎樣雙重標準、任性行事都是天子,沒有旁人議論的余地。
幸而楚君瀾沒有再圍繞著這個話題,蕭煦也不必擔憂勸說楚君瀾會惹得她不高興。
“好些天沒見如升,我去瞧瞧。”蕭煦笑著道。
楚君瀾便與蕭煦挽著手進了內室,笑道:“你是不知道,這小家夥現在機靈的很,外頭有腳步聲,他立即就聽見了,還能分辨人了,不熟悉的宮人想要抱抱他他便要哭的。”
走到內室,蕭煦幾步就到了床沿,彎腰將孩子抱了起來。
如升有些困了,眼皮都似要抬不起來,被蕭煦抱起來一下就將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瞪圓了。但看到蕭煦的臉,許是認得,他又放下心要入睡,小手還抓住了蕭煦的衣襟。
蕭煦動作極輕仿佛怕稍微用力就將孩子捏壞了似的,呼吸著孩子身上的奶香,抱著柔軟又溫暖的小孩,他的心就酥軟的不成樣子。原本每天在一處,尚且不覺得,去了養心殿幾天,反而還有些想念孩子半夜的哭聲了。
對上楚君瀾了然的視線,蕭煦笑了笑,壓低聲音道:“這些天辛苦你了。”
“我有什麽辛苦的,有這麽多的嬤嬤和乳母幫著我呢。”
蕭煦搖搖頭,楚君瀾對這個人孩子上心他是知道的,莫說有嬤嬤和乳母在,就是再安排十幾個嬤嬤和乳母來,能自己做的她都不放心將如升交給別人。
兩天的時間眨眼便過,第三日的清晨,楚君瀾用過了早飯,就將如升交給蕭煦。
“交給別人我都不放心,孩子還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才好。若是咱們不在,孩子被有心人算計了,我可是哭都沒處哭了。”
蕭煦蹙眉道:“我陪你一同出宮去,孩子交給乳母便是了。”
楚君瀾搖頭:“那不成,這次的事我自己能解決,又沒有什麽危險,你陪著我去做什麽?又不是萬不得已必須要跟著我去,咱們就這麽將如升自己放在宮裡,萬一有人妒恨你的身份,趁虛而入對兒子下手呢?”
蕭煦被楚君瀾說得啞口無言,抱著懷裡軟綿綿白胖胖的兒子,隻好道:“好吧,我來照看如升,你早些回來。”
楚君瀾笑著道:“放心吧,又不是去闖什麽刀山火海。”
有皇上的旨意在,楚君瀾要出宮也容易,來到宮外不急著去就靜虛山,而是先去了一趟神仙釀酒坊。
傅之恆早起用過了飯,就倒了一杯神仙釀一邊吃一邊翻書,不過片刻就聽院子裡有天寶的聲音穿來:“公子,公子,您看看誰來了!”
將書放下,傅之恆慵懶道:“一驚一乍的做什麽?難道還能是至聖先師顯靈了?”
剛站起身就聽見爽朗的一聲笑:“我哪裡敢比至聖先師?不過說‘顯靈’,還真是。”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傅之恆心下一喜,面上不自禁露出笑容,幾步就迎到了門前,正看到穿了一身雲錦灰鼠毛領子披風的楚君瀾。
“你怎麽來了?”傅之恆聲音充滿驚喜。
楚君瀾笑得杏眼彎彎,與傅之恆行禮道:“是皇上吩咐我將神仙釀的事兒解決了,我才難得有機會出宮來。回來這麽些日子,都沒機會來見你一面,你不會怪罪吧?”
“哪裡會。”傅之恆俊美無儔的臉上泛起個淡淡的笑,其實就算楚君瀾不來看他,他也不會生氣,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好的,便已比什麽都重要了。
“進屋來說話吧。”
兩人相互見了禮,在正屋裡坐下,天寶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傅之恆就問:“你先前說今日要在靜虛山上給大家一個說法,我已通知下去了,你打算怎麽做?”
“我要先喬裝一番,畢竟我如今不敢露出真容來,一葉障目雖然不好,到底也要選一片大的葉子嘛。”楚君瀾噗嗤一笑。
傅之恆的也禁不住跟著笑出來。
他已許久沒有如此輕松開懷的笑過了,點點頭道,“那是自然,雖然知道內幕的人並不少,可老百姓不知道。那你便在此處喬裝吧,稍後咱們一起去靜虛山。”
“也好。”楚君瀾笑著點頭應下,回頭就吩咐天寶,“我沒帶人來,你給我預備一身男裝。”想了想,又將自己需要的東西和藥材寫了一張單子遞給天寶。
趁著天寶去辦事的功夫,楚君瀾問傅之恆:“我出事後,六皇子可有來找你的麻煩?”
自然是找過麻煩的,而且明裡暗裡使絆子不少。
可傅之恆不願意在楚君瀾跟前說起這些,倒像是表白自己付出了多少似的,就隻笑了笑:“都算不得什麽的,倒是二皇子,先前與咱們交好,又是幫忙選地痞建造山莊,又是來串門吃茶的。
“我起初覺得他有表現顯得的因素在,不料想後來恭親王被貶為恭定郡王,封地也改封邊南,全家都搬走之後,二皇子漸漸的就不與咱們來往了。”
楚君瀾聽得好笑:“我知道了,他的心思明擺著是想與恭親王府親近,隻玩玩沒想到,王府被我的事帶累至此,失去了利用價值。”
如今想想,當初的一切都是鋌而走險、刀口舔血,能活下來都已是命大,失去了“利用價值”,倒時認清了許多人,也算不得什麽壞事。
楚君瀾思及此,便隻豁達一笑。
傅之恆笑道:“如此也沒什麽不好。我看最近皇上似乎有意立六皇子為太子,對蔡家一脈支持的臣子也格外重視,想來皇上的心裡已定了人選了,二皇子也消停了許多。”
想想景鴻帝對待幾個兒子的態度,楚君瀾搖了搖頭:“左右這些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不會少了,如今我和蕭煦一不留神也攙和進去, 只怕以後有的磨了。”
傅之恆也道:“那也是無奈之舉,其實當初之事,便是你不說,我也大約能猜到一個大概,你與蕭煦能活著回來,付出的代價便是如今這場面吧?”
楚君瀾笑著點點頭,她雖然笑容明媚、眼波瀲灩只是嘴角的笑容到底有幾分苦澀。
“一切都是無奈,落入這樣境地,也是沒辦法的事。旁人或許還會覺得我這是矯情,多少人求不來的福分,憑空烙餡兒餅一樣砸到頭上,我竟然還不知足。”
嘖嘖兩聲,楚君瀾自己將自己逗笑了,“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人活著一切就都有希望,遇到困難隻管解決便是了。”
傅之恆看著楚君瀾的眼神滿是溫柔,“你還是如從前那般。好像滿身都是衝勁兒,什麽都不怕,什麽都能解決似的。”
楚君瀾笑道:“我也有怕,不過怕有什麽用?”
兩人相視一笑,許多事雖不細說,傅之恆卻能理解楚君瀾的為難之處。
不過多時,天寶就帶著楚君瀾要的東西回來了。楚君瀾去隔壁易容打扮時,傅之恆也讓天寶去給自己準備了出門的衣裳來換。
過不多時,一位身材瘦削的年輕貴公子就負手回到了前廳。
傅之恆一看楚君瀾的打扮,便禁不住微笑起來:“許久沒見你這樣改扮了。”
楚君瀾與傅之恆第一次見面時,她就是這樣一身銳氣少年的裝扮,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束成一束,模樣依舊精致,卻看不出半分女孩氣,就似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
傅之恆的話引起楚君瀾的回憶,自己也禁不住笑起來,脆生生的咳嗽了一聲,找了找音調,便改成了少年人的聲音。
“傅公子,請吧。”
傅之恆微微一笑,風雅的拱手:“楚公子請。”
天寶看著楚君瀾的模樣直咂舌:“若不是知道這一身衣裳是我去置辦的,我都不敢相信您就是大皇子妃。”
傅之恆心情極好的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天寶的腦門兒:“‘小醫仙’的易容術難道是浪得虛名的?”
天寶捂著腦門嘿嘿笑:“自然不是的。”
看他們主仆如此,楚君瀾也難免想念她的紫嫣和紫苑,倒不如一會兒事情辦完了,去大哥家混一頓午飯。
心裡這樣想著,楚君瀾就與傅之恆一同乘上馬車,直奔靜虛山而去。
因神仙釀酒坊早就貼出了告示,楚君瀾來到靜虛山上寬闊的廣場時,就見四周已經停了不少的華貴馬車。
馬車上的標徽和掛著的燈籠基本都寫著各家的姓氏,有的勳貴人家標徽還很特殊。是以楚君瀾只在馬車上撩起窗簾往四周看了一圈兒,便將來了什麽人基本猜測了個大概。
除了常吃神仙釀特供酒水的名門大家,還有不少大的酒樓飯莊也有人來。不少掌櫃和少東家甚至親自來了。
楚君瀾與傅之恆一同下了馬車,立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一則是因為傅之恆一直在代為經營神仙釀,比其他的股東出頭都多,另外也著實是因為這兩人著實都是漂亮人,即便不認得他們,只看到了都忍不住將視線投射在他們身上。
楚君瀾面帶微笑,負手不語。
傅之恆八面玲瓏,與眾人行了一個圈禮,打過招呼後便笑著道:“今日特請了我們少東家來給大家一個答覆,還請諸位對神仙釀感興趣的,到高台旁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