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樓”,是京城知名的酒樓,不只是酒菜出了名的好,其中許多美貌的歌姬舞姬,琴棋書畫精通又知情識趣的不在少數,雖都是做那等生意,卻比尋常妓子要雅致許多,加上人人都知韻樓是二皇子的產業,是以許多權貴都喜歡在韻樓相聚。
楚君瀾不知二皇子相邀是何用意,但她卻知道,因她上次在宮中為皇上看病,蕭煦又將二皇子毒打了一頓,二皇子怕是已將她和蕭煦恨入骨髓了。
“酒無好酒,筵無好筵啊。”將帖子放下,楚君瀾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紫嫣擔憂的道:“姑娘,若是有危險,您能不能不去?”
“若是真這麽拒絕了,可就徹底將二殿下開罪透了,往後還不知他能尋出什麽借口來做一些出格的事,”楚君瀾想了想道,“我先問問世子的意思。”
紫嫣點點頭,道:“有世子在,還能讓人放心一些。”
楚君瀾起身,讓紫嫣去預備出門穿的大毛衣裳。
誰知剛穿戴整齊,外頭就有婢女來回:“恭親王世子到了,此時正在前廳與湛少爺說話。”
“知道了。”
楚君瀾答應一聲,帶著紫嫣出了致遠齋,沿著遊廊走向前廳。
空氣冰冷中帶著一絲清香,楚家的積雪打掃的十分乾淨,視線中到處都是灰白的冷色,楚君瀾火紅色的錦緞大毛領子鬥篷,在行走時展成一個扇形,身影在暗淡的背景下顯得格外的明媚。
蕭煦站在前廳廊下,遠遠看見楚君瀾,雖面色依舊冷淡,眼中的溫柔卻如何都掩不住。
楚湛陪了蕭煦這片刻,雖然二人偶爾交流時蕭煦一直表現的溫文有禮,可他這人素來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矜貴氣,又很少給人笑臉,讓人覺得十分有距離感。
可如今這般冷淡的一個人,只看著楚君瀾走來,還沒有說話便已經先笑起來,楚湛搖搖頭,暗想自己不好打擾二人,就悄然退開了。
楚君瀾走到近前,看著楚湛離開的方向問蕭煦:“湛哥怎麽走了?”
“許是有事吧。”蕭煦笑著牽著楚君瀾的手,感覺到掌心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有些涼,便用手心暖著她,“天氣冷了,怎麽不讓紫嫣給你拿個暖手爐?”
“就這麽幾步路,哪裡就能冷到?”楚君瀾不以為意。
蕭煦笑笑,冷淡的目光掃了紫嫣一眼,將紫嫣嚇的低下頭一個哆嗦:“世子,奴婢下次一定記著。”
蕭煦也不做回答,拉著楚君瀾到前廳裡,婢女上了茶,蕭煦才道:“二殿下約咱們傍晚去韻樓,你想去嗎?若不想去,咱們推辭便是。”
楚君瀾想了想,搖頭道:“這不妥,上次你揍他揍的可不輕,他主動下帖,不論是有什麽意圖,你若直接拒絕都不好,他到底也是皇上的嫡子,既然他能下帖子光明正大的請咱們去,想來也沒什麽。”
蕭煦也自然知道楚君瀾說的道理,點點頭道:“不打緊,咱們去了小坐片刻便回來,你不喜歡,到時不理會他就是了。”
楚君瀾笑著答應,隨即問:“皇上怎麽樣了?”
蕭煦的面色變的有幾分凝重:“皇伯父的情況不好,如今陷入昏迷,已有兩日粒米未進了。太醫院的人如今緊緊的守在周圍,我也想過請你再去幫忙診治,但是你也曾經診治過,皇上或許並沒有病,我思前想後,還是沒有動作,怕壞了他的事,又帶累了你的名聲。”
楚君瀾道:“皇上身體康健,說他老人家能活一萬歲那是胡扯,但若好好保養,再有個三五十年壽命是不成問題的。”
蕭煦的眼神越發深沉:“所以,這一次是皇伯父的一出計謀,故意要借此來觀察朝臣與皇子的。”
“沒錯,如果二皇子還算機靈一些,就不該在此時鬧事。”
蕭煦搖了搖頭:“我看他未必不能考慮到這一層,只是他已箭在弦上,也無暇顧及了。”
楚君瀾去回過了徐氏,便帶上紫嫣,與蕭煦一同乘車出了門。
冬日夜長,傍晚時分天色就已黑了下來,韻樓外高挑著兩排燈籠,將這條路照的如白晝一般。
門前有夥計客氣的迎客,見到恭親王府的馬車,立即滿面笑容的迎了上來:“貴客駕臨,裡面請,裡面請。”
楚君瀾便帶著紫嫣跟隨在蕭煦身後,徑直走近了韻樓,進門穿過燈火通明的打聽,踏著木質樓梯上了二樓。樓上的大廳比一層的要小一些,但裝飾的也更精致奢華。
地上百花盛開的地氈呼應著明亮的八角宮燈,可謂是滿室生輝,四周桌案上此時坐滿了人,但看衣著打扮,卻不似貴族,反而都是一些江湖中人的樣子,年輕的女子穿行在眾人之間,為他們斟酒布菜,時而還會被摸上一把,引來女子們的嬌笑,可謂是滿屋鶯鶯燕燕。
穿著鮮豔舞衣的女子在地當中翩翩起舞,絲竹管弦之音從淺綠色的紗簾後傳來,二皇子端坐在首位,見楚君瀾與蕭煦相攜而來,目光沉了沉,隨即便溫和的笑著站起身來。
隨著二皇子的動作,熱鬧的氣氛稍微冷卻,舞姬們也都悄然退下。
蕭煦與楚君瀾到了近前,行禮道:“見過二殿下。”
二皇子哈哈大笑,拍了拍蕭煦的肩膀,朗聲道:“不必多禮,今日的賓客都是道上的弟兄,大家不拘小節慣了的,到不必如往常那般拘泥禮數,都入席吧。”
有婢女引著蕭煦與楚君瀾入座。
二皇子的視線一直都落在楚君瀾的身上,見她落座後抬眸看來,便大大方方的勾起嘴角一笑。
“鳶兒,去給蕭世子與楚小姐斟酒。”
“是。”
淡綠的紗幕後傳來嬌軟的一聲,隨即簾籠一挑,一個身材嬌小,鳳眼桃腮,容貌極嫵媚的紫衣女子端著白瓷酒壺款步而來,她一抬眸,正與楚君瀾和紫嫣四目相對。
看著她熟悉的眉眼和右眼角下那顆小痣,楚君瀾拳頭緊握,差一點就叫出她的名字。
是紫苑!當初被王姨娘發賣,後來淪落風塵,被一富商又帶回京城的紫苑!想不到,他們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重逢!
侍立在楚君瀾身後的紫嫣捂著嘴,眼眶濕潤,剛要開口,卻見紫苑衝著他們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隻做不認識一般,嬌笑著到近前來給蕭煦和楚君瀾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