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瀾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山下,剛踏上平地,便見三千營的佐擊將軍尤猛正與程知縣站在一處說話。
程知縣的身後站著幾十人,都是一副累極了再難打起精神的模樣。
“依下官看,恭親王世子恐怕果真是得了大機緣,據說玉華上仙當年成仙時便是這樣的一個過程,宗山主也說這情況必定是世子成仙了。下官說,還是不要在做無意義的尋找,還是往京城裡去送個消息,稟告皇上與恭親王這喜訊才是正經。”
尤猛也有猶豫:“你說的也有理,否則憑借咱們一寸一寸搜索,不可能人就找不見了,你沒見楚小姐都快命人挖地三尺了。人天道山好歹也是受皇上重視的山門,老山主二百歲高齡了,咱們帶著兵馬上山‘七進七出’的搜查,也著實不落忍。”
“不落忍?”楚君瀾徹底聽不下去了。
尤猛和程知縣都被忽然而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然回頭就見楚君瀾穿著一身破爛衣裳快步而來,俏臉上也髒兮兮的,若不說她是國公府千金,那樣子比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
“楚小姐。”尤猛與程知縣一同行禮。
楚君瀾笑了笑:“二位也覺得,蕭煦是得道成仙了?”
尤猛和程知縣都一時無言。
楚君瀾語氣平淡的道:“在程知縣下轄丟了一位皇上最為寵愛的侄兒,您上疏皇上,這人不是丟了,而是成仙兒了?”又看向尤猛,“尤將軍也是妙人,您護送世子出門,世子丟了,您回去複命,就說世子成仙兒了?”
尤猛和程知縣被問的面色鐵青,他們身後帶著各自的手下,楚君瀾如此當中發難,著實太不給他們留臉面。
楚君瀾也不等他們的回答,越過他們就去一位三千營士兵手中接過一匹馬的韁繩,回頭對尤猛道:“尤將軍,借您一匹馬,回京後還你。”
說罷翻身上馬,調轉馬頭,大呵了一聲:“駕!”
駿馬揚開四蹄,路面上的積雪被翻起一片白霧,楚君瀾身上的破鬥篷又開始往外掉落棉絮。
尤猛與程知縣眼看著楚君瀾一騎絕塵消失在視線中,不由得對視了一眼。方才還在商議對策,現在卻說不出話來。
他們在思考方才楚君瀾問他們的問題。
若回稟皇上和王爺,世子是成仙兒了而不是失蹤,皇上和王爺會相信嗎?
然而,相信還是不相信,這都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世子現在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不是成仙了,能去哪裡?
楚君瀾催這馬匹,一路往京城方向去,她的體力已快到極限,蕭煦加起來失蹤了近十日,她統共就睡了三次覺,且每次都睡都不踏實,一閉眼就噩夢連連,沒有夢見蕭煦來告訴她他已經成仙,卻夢見他被困在一個黑暗危險之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每次倦怠,只要一想到蕭煦還不知在何處受苦,楚君瀾就心如刀絞,再也睡不著。
冬日的寒風越發凜冽,快馬狂奔到午後,陰沉了一整日的天空就忽然下起了大雪。冷風吹的雪片刀子似的刮過她的臉,但楚君瀾也只是將兜帽再緊了緊,半張臉埋在其中繼續趕路。
幸而,天道山距離京城並不遠,天氣晴朗道路平坦時,快馬加鞭也只要一天的時間。
楚君瀾心中焦急的像要著火一般,恨不能眨眼就回到山莊,只怕夏真言現在已經離開,到時候天大地大,她想找人求救都沒處去尋人。
在夜色最為深沉之際,守門的老莊戶早已在門房裹著皮襖圍著爐子打起了盹,一陣馬蹄聲靠近了風雅山莊外,老莊戶吧嗒吧嗒嘴,迷蒙中似乎聽見了敲門聲。
“哎呀!”一個激靈醒過神,老莊戶瞪大了眼睛,“誰!”
“是我,夏公子還在嗎?”
老莊戶聽那聲音熟悉,一時又想不起是什麽人,想著對方是個女人,他也就不懼怕,將門推開了。面前的楚君瀾著實將他嚇了一跳,鬢發散亂,破衣爛衫,臉色蒼白的像地上的雪。
“你是……楚小姐?”
“是我,老伯,夏真言還在莊子上嗎?”
老莊戶連連點頭:“在,在,夏公子這些天一直幫著莊子裡重建,乾活慢條斯理的,這會子還沒走呢。您快進來暖暖,小人這就去給您告訴傅公子和夏公子他們去!”
一見楚君瀾如此狼狽,老莊戶同情心大起,將楚君瀾讓進門讓她烤烤火,就急匆匆的往裡頭奔去。
楚君瀾疲憊至極,騎了一整天的馬匹,腿根都被磨破了皮,現在雙腿酸軟的快站不住,她索性靠在火盆旁席地而坐,背靠牆壁閉目養神。
傅之恆將夏真言奉為上賓,留他住在自己的院子裡,老莊戶一來就將整個院子的人都吵醒了。
“你說楚小姐來了,尋夏公子來的?”傅之恆一面披衣,一面吩咐小廝天寶去叫夏真言。
“是啊,小人看著,楚小姐的模樣著實狼狽的很,像是遭了山賊了,臉色也很難看,公子您快去看看吧。”
傅之恆心裡揪著,趿拉著棉鞋就往外走,見天寶拉著夏真言從廂房出來,夏真言還動作慢吞吞的,便過去和天寶一人一邊架著他。
“夏公子,快隨我來。”
“哎,大半夜的,到底什麽事啊,不能等睡醒了再說嗎?我現在可困呐!”
“好像是楚小姐出事了。”
解釋不清楚,索性不多說,傅之恆和天寶拉著閉著眼睛邊走路邊打盹的夏真言,剛來到門房的小屋,就看到一身狼狽的楚君瀾,已經靠牆坐在地上睡著了。
她的模樣是他們前所未見的狼狽,長發糾結亂糟糟的,衣裙和披風都被刮的一條一條的,裡頭的棉絮也都飛的差不多了。她的臉上和手上都泛著深紅,還有腫脹的跡象,一看便知是受了凍傷。
夏真言眯著眼睛看了看,嚇的瞌睡都醒了:“這是怎麽了?頭些日子不是大張旗鼓的去祈福靜心,準備嫁人了嗎?怎麽鬧的像叫花子一樣?”
有這麽說話的嗎?傅之恆很想白夏真言一眼,卻也知道他就是這個性子,蹲在楚君瀾跟前,剛伸出手,原本還睡著的人就忽然睜開眼,杏眼明亮,眼神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