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瀾的話,聽的楚才良頓時呆愣住了。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說,馬岩他冒充我,去刺殺皇上,還已經被抓了?”
“是,我與大哥發現有人冒充你進宮,立即動用人脈,試圖在對方做出動作之前將人攔住,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百官宴上,大哥發現馬岩就是冒充你的人的時候,他已走到聖上跟前,大哥為了救駕,被攮了一刀,生死未卜。”楚君瀾面色平靜,可聲音卻在微微顫抖。
朦朧清醒過來的王姨娘和楚夢瑩正聽到這番話。
“不可能!他怎麽會騙我!”王姨娘震驚之下,尖叫脫口而出。
她的腦子已經徹底懵了,明明說好了,她將人迷暈過去,拿到鑰匙,偷了楚才良的體己銀子,馬岩就會帶著她們母子三人一起遠走高飛。
她好容易說服了楚夢瑩幫忙,帶著女兒來了書房,剛下了迷魂香,他們倆就一起失去了知覺,等一醒過來,聽到的就是這樣的消息!
馬岩欺騙了她?
不可能的!難道這些年來他們的溫存都是假的?
王姨娘憤然起身撲向楚君瀾:“你胡說!你又想著法兒來編派我們!你……”
“姨娘!”楚夢瑩一把捂住了王姨娘的嘴,將她強行拖開。
王姨娘堪堪回過神,抬頭對上了楚才良與楚君瀾一起看來的探究眼神,這才心頭一跳,猛然醒過味兒來。
“王氏。”楚才良陰沉下臉來,沉聲質問:“你到底知道什麽?什麽叫編派你們?瀾姐兒說的是馬岩的惡行,又沒有說你,為何你會將自己劃入馬岩一列?還是說……你與馬岩,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
“我沒有!老爺,婢妾只是太過震驚了才會口不擇言,我……”
“她與馬岩有染,”楚君瀾平靜的道,“女兒之所以會被推下閣樓,正是因為千年在小花園子撞破了馬岩與王姨娘的醜事,王姨娘擔心我說出來,便讓馬岩吩咐人痛下殺手。”
“你胡說!”王姨娘怒吼。
楚夢瑩更是尖叫著:“你憑什麽汙蔑我娘親!你這麽說,有何證據!”
“沒有證據,”楚君瀾坦言道,“正因為我沒有證據,才一直都沒說出來。不過眼下王姨娘連夥同外人將父親迷暈,協助馬岩刺殺皇上的事都做得出,說她與馬岩沒有關系,父親會信嗎?”
楚才良面色鐵青的看向王姨娘:“好個王氏!好個賤人!我殺了你!”說著就往王姨娘身上撲去,雙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
王姨娘被掐的翻了白眼,尖叫著道:“救,救命!”
“爹!你放開我娘,你不要聽楚君瀾那賤人一面之詞啊!”楚夢瑩去拉扯楚才良,見拉扯不動,又回頭往楚君瀾身上撲來,“你害我娘,我要你死!”
楚君瀾一腳就將人踹翻在地,上前一步提起楚才良的領子將人脫到一邊。
“殺了她就死無對證了,你真要他死?”
楚才良一噎,倒也不再動作了。
“還是想想怎麽解決眼下的事情吧。”楚君瀾涼涼的道,“皇上的人估計馬上就要來了,若是不想好如何應對,只怕咱們全家人的命都沒了。到時也就談不上如何懲處王氏。”
怒火被兜頭一瓢冷水澆滅,已經被接連發生的事氣蒙了的楚才良終於認清了眼下最要緊的事。
天子雷霆震怒,就連一品大員都頂不住,何況他一個剛剛提升至五品的工部郎中?
想起那些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例子,楚才良冒出滿身的冷汗,已是徹底沒了章程。
楚夢瑩捂著疼痛不已的肚子 ,踉蹌著去扶起了王姨娘,娘倆抱頭痛哭。
楚君瀾一看這三人窩囊的模樣就有氣,冷笑一聲轉身出了門。
事發之事,她與大哥的第一反應是要保全楚家。
大哥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進了福壽園。
可是現在平靜下來,楚君瀾卻對他們的選擇產生了懷疑。
為了這種家人,真的值得嗎?
她一步步走向前院,步履緩慢又沉重,渾身仿佛被若有實質的陰沉黑氣圍繞著。
如果大哥有個三長兩短……
她就讓所有人都陪葬!
正當她走到前院時,一陣劇烈的撞門聲忽然響徹夜空,驚的棲息在樹間的鳥兒撲棱棱飛了開。
“誰啊!大半夜的,作死啊!”楚家門房剛睡下,罵罵咧咧的去開門,抱怨不等出口就被人迎面踹了個窩心腳。
“去你的!”
“哎呦我的娘!”
隨著門子的一聲痛呼,一群錦衣衛手持火把徑直衝了進來。
隨後闖進來的便是皇家禁軍。
楚君瀾站在原地,看著兩撥人馬迎面而來,並不閃躲,直接被按著肩膀押住了。
楚家一片大亂。
各房的主子奴婢被錦衣衛和禁軍驅趕牲口一般攆到了正院的空地上。
老太君披頭散發,中衣外披著一件茶金色的袍子,罵罵咧咧道:“你們反了!可知道這裡是何處!我兒子可是朝廷的五品官兒!”
“五品?就是一品現在都沒用!”錦衣衛一刀鞘拍在老太君背上,差點將人打的背過氣去。
周氏、孫姨娘等人忙去攙扶,被旁邊的禁軍們掄圓了刀鞘一視同仁的打了一頓。
“都蹲下!老實蹲著!”
楚才俊眼看著老娘和媳婦都挨了打,捂著頭蹲在地上高聲道:“你們到底是何人,為什麽闖到我們家裡行凶!”
“錦衣衛和禁軍奉旨辦差,你還敢問為什麽?”
“你們府中有人刺殺皇上,等著滿門抄斬吧!”
……
丟下這兩句,錦衣衛和禁軍的頭領就吩咐人將前院圍了起來,將楚家的所有主子奴婢都趕鴨子一般趕到了這裡,嚴密的包圍起來。
而那句“刺殺皇上”“滿門抄斬”,已將所有人都嚇傻了。
老太君蹲在地上,眼瞧著那些人又往房間裡衝,似乎去抄家的,忙尖銳的道:“是不是弄錯了!我今兒過生日,家裡的賓客們才走不一會,我們怎麽可能去刺殺皇上?”
“弄錯?你個老家夥好大的口氣!皇上下旨,你也敢說弄錯?”壯碩的錦衣衛將繡春刀拔出一半,寒光閃爍著實瘮人。
楚才良忙撲過來捂著老太君還預辯駁的嘴,厲呵道:“你不要命了!大禍臨頭了,還不閉嘴!”
老太君還想埋怨楚才良對待她這個做母親的態度不好,對上兒子赤紅的雙眼,話當即噎在了喉嚨。
難道,是真的?
楚君瀾與紫嫣、寶樂和客院的幾人蹲在角落,在他們不遠處的就是陸湘湘和徐嬤嬤以及馨雅苑的奴婢。
陸湘湘長發披散,隻穿著雪白的中衣,抱著肩膀窘迫的低著頭,被秋夜的冷風吹的瑟瑟發抖。她身邊的下人也沒好到哪裡去,只有徐嬤嬤穿戴的整齊,顯然是還沒睡下。
楚君瀾看陸湘湘瘦弱的仿佛隨時會被風吹壞了似的柔弱背影,雖不明白此人故意嫁進楚家的意圖,到底還是起了惻隱之心,將自己的鬥篷摘下丟給了她。
陸湘湘被一個帶著淡淡藥箱的物事兜頭罩住,詫異的將之摘下,一看竟是一件厚實的淡青色披風。
楚君瀾道:“你披著吧。”
陸湘湘循聲看來,目露感激,抿了抿蒼白的唇瓣:“多謝。”
“不必。”
楚君瀾看向別處,不過舉手之勞,她並不放在心上。
夜已深沉,京城的十月天,深夜寒風浸透骨髓,楚家人大半都是從被窩裡直接被逮了出來的,如老太君,很快就抱著肩膀冷的瑟瑟發抖。
周氏抱著肩膀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不滿的道:“你們是不是想凍死我們啊!有屋裡不讓我們去,憑什麽要我們大半夜蹲在這裡!”
周氏一番煽風點火,引的幾個年長有些地位的婆子也跟著抱怨。
楚才良面沉似水的沉聲呵斥:“都給我閉嘴!”
他一聲吼,將在一旁看押的錦衣衛驚動了,整齊的拔刀聲“鏘”的傳來:“幹什麽!找死啊!”
又有禁衛嘲諷道:“都要砍頭了,有你們受罪的時候,還敢抱怨冷?”
“能覺到冷你們就樂趣吧,冷,至少證明你們還活著!”
禁衛的一番話,周氏聽的臉色鐵青,徹底慌了:“還真要砍頭?我可不是他們家的人,我只是來做客的!”
老太君聞言也眼前一亮,“對啊,對啊!我們只是來做客的!憑什麽要砍頭連做客的人也要一並砍了?誰做了那等傷天害理的缺德事,誰就去死好了,憑什麽要我們也陪葬!”
楚才俊的兩個妾室和幾個子女都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嚎的最大聲的就是周氏和楚才俊。
“我們冤枉,我們又不是他們家人!”楚才俊過來拉扯楚才良,“你到底是怎麽惹的禍事?你快跟官老爺們說啊!休要帶累了我們!”
楚才良目眥欲裂,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咬牙道:“你們搬過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借著我的名頭又是走親訪友又是大辦宴會,那時你們怎麽不說和我沒關系?”
老太君臉上有些臊得慌,但依舊倔強的梗著脖子斥責:“當兒子的就是你這樣說話的態度?你不是大孝子嗎!你忍心讓你娘跟著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