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楚君瀾一點就通,徐氏笑容又真切幾分,牽著楚君瀾的手繼續帶她認了路。
穿過後花園,沿著凌駕於湖上的白石拱橋來到對岸,便看到隸書寫就的“致遠齋”綠漆匾額。
“這就是咱們住的地方了。”徐氏笑道,“你洋堂哥,還有你源哥和湛哥都住在外院,這裡平日隻住著我與你父親,地方寬敞,跨院也多,我安排了一個小跨院給你。”
“多謝母親。”楚君瀾跟隨在徐氏身後進了致遠齋的門。
此處名字取的像書房,一應的陳設擺件也給人以書卷氣,牆角的幾竿翠竹與另一側零落的遒勁紅梅為冬日的院落平添幾分顏色。
“世子夫人,瀾姑娘。”
郭嬤嬤帶著屋裡的丫鬟和媳婦子迎了出來。
徐氏挽著楚君瀾的手進了正屋。
婢女端來錦墊,楚君瀾鄭重的再次給徐氏行了禮。
“快起來吧。”徐氏微笑扶起了她,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
紫嫣和諾敏也上前叩頭:“奴婢紫嫣、紫陌,參見夫人。”
“免禮。”
徐氏打量著紫嫣和諾敏,待裡看清她們二人模樣後,不免有些驚訝。
“兩個丫頭倒是生的好模樣兒。”尤其是那個年紀小的,真是生的我見猶憐。
“夫人謬讚了。”紫嫣和諾敏都低著頭,紫嫣是羞的,諾敏卻是緊張的。
郭嬤嬤湊趣的笑道:“瀾姑娘的模樣兒好,身邊的人自然也都是好的了。就比如夫人,夫人喜愛琴棋書畫,身邊的四個不也都精通琴棋書畫?”
說著話,四個年輕的大丫鬟上前來,一同給楚君瀾行禮。
“奴婢素琴、棋清、樂書、畫樓,見過瀾姑娘。”
聽郭嬤嬤一番話,楚君瀾便知這四個是徐氏身邊的心腹大丫鬟,自不能托大,起身頷首答禮道:“四位姐姐免禮。”
郭嬤嬤與徐氏眼神交匯,彼此眼中都有幾分放松。
徐氏笑著拉過楚君瀾,讓她挨著自己坐,轉而吩咐郭嬤嬤:“你去問問紫嫣和紫陌,瀾姐兒平日喜歡吃什麽用什麽,這會子提前安排下去吧,對了,去外院告訴源哥兒和湛哥兒,他們妹妹來了,若得空閑便回來見一見。”
“是。奴婢這就去。”郭嬤嬤笑著行禮應下,回身招呼了紫嫣和諾敏,一同去布置楚君瀾的臥房。
楚君瀾與徐氏湊在一起閑聊,說的都是一些平日裡喜歡做什麽之類的閑話。
從茂國公世子楚樺回家透露了皇上有此意思起,徐氏心裡便轉過好多個想法,私下裡去打聽過楚家的情況,得到的結果都十分差強人意。
面前這姑娘人生的前十四年,就如同每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嫡女一般,性子溫順謙恭,偏生有個拎不清的親爹,將後宅交給小妾打理,導致了後面嫡子嫡女的一連串悲劇,讓人可悲可歎,卻也對此女的人品才學產生懷疑。
古人說“喪婦長女不娶”,怕的就是失去了生母的女孩失了教養,楚家更是連個繼母都沒有,小妾當家,嫡女能學到什麽?
然而楚君瀾從木僵之症中蘇醒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都讓她聽的歎為觀止,甚至讓徐氏擔憂楚君瀾那樣左強,會不服管教。
她與楚樺說了自己的擔憂,楚樺卻道:“皇上私下裡與我說起此事,我也不好拒絕。況且你我並無女兒,多了她,家裡不過是多預備一份嫁妝,將她風風光光嫁出門,往後大家相安無事便也是了。何況能與恭定王做了親家,這也是別人家求不來的。”
徐氏知道楚樺素來忠君,聖上意思從不會違拗,聖意已決,便也只能就這樣了。
徐氏對這忽然冒出來的“親生”女兒也不敢要求太多,只求相安無事而已。
可誰知今日真正相處下來,楚君瀾完全顛覆了她的印象。
她談吐不俗,心思敏銳,十分聰慧,有些話一點就通,有些事一個眼神她就能明白,為人很是通透,根本不似傳言中那樣的強硬蠻橫。
看來,傳言不可盡信啊。
徐氏笑道:“如今王府那邊,你的婚期雖未曾做定,但依我看時間也不遠了。恭定王妃近些日一直在積極地準備,朝廷如今有事,約莫忙過這一陣便好了。”
“母親說的是。如今北元使臣來,想來朝中處處風聲鶴唳,親事這個節骨眼上辦也不好。”
徐氏端起青花茶碗的手微微一頓,鳳眼微眯,笑了笑:“你說的是。”
徐氏想不到楚君瀾一個小門戶的閨閣女子會對朝中之事如此了解。但想想她的未婚夫是何人,便也了然了。
更讓她驚訝的,是楚君瀾肯與她說起這些話。
這是他們成為母女之後,第一次嘗試著交心吧?
徐氏報之以瓊瑤:“恭定王妃操辦婚禮毫無經驗,行動慢一些也是有的,也是近日才摸出一些頭緒,想來恭定王再催催,事也就成了。畢竟世子病愈,你也功不可沒。”
楚君瀾也想不到徐氏會與她毫無芥蒂的說起這些事,竟沒有預想中那樣將她當成個外人,不肯多交流半句。
她聽的眉眼彎彎,點頭道:“母親說的是。慢工出細活,恭定王妃準備的婚禮儀式一定十分盛大,別出心裁。”
所以辦不出什麽新花樣,又用了那麽長的時間,到時就等著被京中勳貴女眷們嘲笑吧。
徐氏聽的眨眨眼,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神柔和的點了下楚君瀾的額頭:“你呀,好一張利嘴。”
楚君瀾摸了摸額頭,也禁不住笑。
“母親有什麽事如此歡喜?”正在這時,外頭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音,“說出來,也讓我和二哥樂一樂。”
徐氏眉眼溫柔的看向門前。
楚君瀾起身站在徐氏身側,抬眸看去,只見兩個青年先後進了門。
前頭的那位身量略高,梳半披發,穿青緞箭袖外袍,與徐氏八分相似的俊臉掛著個燦爛的笑,手上還提著一個鳥籠子,籠中一隻體型碩大的黑毛黃喙的鷯哥,正隨籠子擺動撲騰著翅膀。
後頭那位已經及冠,著銀白寬袖道袍,肩上搭著銀灰毛領子鬥篷,清秀面龐表情略顯嚴肅,正無奈的看著前頭那位。
“阿湛,你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