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裡地方這麽小,你們不嫌擠啊?還不趕緊出去?”
“是!”
獄卒和壯漢都退了出去。
“你還好吧?”
粉裙女子手裡居然抄著一根剛洗淨的新鮮黃瓜,邊啃邊跟他打招呼。
蘭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公主好。”
春辭大奇,黃瓜差點兒掉地上:“你怎麽知道我是公主的?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救我,不會也因為我公主的身份吧?”
蘭台:“不,我剛剛才知道。”
“剛剛?是誰告你的?”
蘭台淡淡一笑:“深宮牢房這種地方,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可以自由出入,還能讓獄卒跪拜,不是公主怎麽可能做得到?”
再說之前他從她的吃相和行為舉止等方面,早看出她出身不凡,應該受過貴族教育。
雖然她已經故意顯得大大咧咧,但細節已經出賣了她。
春辭聽了莫名開心,大概因為第一次聽蘭台說自己美貌吧,以至於接下來的語氣都柔和了幾分。
她又咯吱啃了一口黃瓜,含混地問:“你犯了什麽罪被關起來?”
“難道只有犯了罪的人才會被關起來?”
春辭想了想,也是,自己不是也沒犯什麽罪麽,憑什麽被堂哥抓回來關著?
對春辭來說,身為金枝玉葉,不是幸運而是失去自由的酷刑。
其實她也想美美的、像個淑女一樣來見他,但因為心裡緊張,所以來時隨手順了根兒黃瓜,仿佛啃著黃瓜說話,能讓她在他面前顯得隨意一些,能顯得她沒有那~~麽在意他。
春辭:“‘喀吃’,不是殺人的事兒吧?”
“不是。”
“那就好,‘喀吃’,如果殺了人我可救不了你了,其它的事情好商量。”
“你說你一個紅樓國公主,怎麽會閑的沒事披張熊皮去山裡玩?”
“我這人天生不愛走尋常路,行不?”
“行,你是公主你說了算。”
“如果我救你出去,你想怎麽報答我?”
蘭台想了想:“我救你的那次人情就一筆勾銷,我們兩訖了。”
“就這樣啊?”春辭不悅地又啃了一口黃瓜,“太摳門兒了吧。”
“那你想要什麽回報?”
春辭假裝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說:“特別簡單,要你做我的男寵哈哈!”
隻乾笑了兩聲就笑不下去了,自己也覺得玩兒得太過火了,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特別放縱的女子吧?
其實她也不很確定男寵具體都乾些什麽,應該就是陪著女主子捉捉迷藏、說說笑話什麽的吧......?
反正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願意溫溫柔柔地跟蘭台說話,可能覺得即便付出了柔情也不會被他放在心上吧。
她以為蘭台聽了必然面有怒色,沒想到他又是淡淡一笑:“我這副皮囊,恐怕不夠格。”
“勉強湊合湊合吧,咳咳,”春辭裝不下去了,“好吧好吧,但行好事,不問前程,本宮就大人大量救你一回又如何?”
把牢門一拉,閃身到一旁:“你走吧,大搖大擺地走,本宮給你斷後,誰敢阻攔你,本宮就下令砍他腦袋。”
然後把最後一截黃瓜塞進嘴裡喀吃喀吃。
沒想到蘭台沒走,站在面前俯視著她:“你的腿徹底好了?”
春辭的心跳忽然漏掉半拍,剛才的霸氣盡數消失:“好是好了,不過留下了難看的傷疤,不給人看就是了。”
蘭台:“給我看一下。”
春辭的臉漲得通紅,退後一步:“都說了不給人看,你不是人啊?”
“我是什麽都沒關系,給我看一下,興許我能去掉你的疤痕。”
春辭見蘭台不像開玩笑,她自己也不像一般女性那麽扭扭捏捏,於是掀起了自己的裙腳。
蘭台先瞧見一隻精巧的淡黃色繡鞋,鞋面繡了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再往上,她凝脂般的小腿肌膚上有一大塊褶皺,的確很突兀。
蘭台仔細端詳了端詳,還作勢要伸手要摸。
“你幹什麽?”
春辭受驚的兔子般往後跳了一步。
“摸過判斷得更準確。你放心,我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去摸,而是以一個醫者的身份。”
春辭還是不肯。
蘭台:“光憑眼看得出的結論是,來年夏天到山上采兩斤荀草晾乾磨成粉,用蘆薈汁調和敷上,一年應該能淡化不少,但完全除去就別想了。”
這些知識也是跟山鬼學的。
春辭臉上掠過一絲失落,但隨即又高興起來:“沒關系,反正一輩子也沒幾個人能看見我的腿......你是個大夫?”
“不是,只是略懂醫術。”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愚夫。”
“哦,你是打漁的呀。”
“差不多吧。”
逐鹿時代,大魚吃小魚爭霸不休,自己想要參與這場爭霸,說漁夫也不為過。
春辭挑了挑眉:“那你應該比別人更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呀!”
蘭台笑了笑,知道她指的是她自己這條大魚。她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眼光有腦子,就應該來討好我這個公主啊,以後保管叫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橫行霸道!
可惜,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神馬的對霍蘭台都木有吸引力。他倒是想霸天下,但並不想橫行,他真正要的是天下歸心,歷史上沒有一個橫著走的帝王可以做到。
“喂,怎麽樣,考不考慮當本宮的男寵?本宮保證,后宮三千以你為尊......”
春辭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故意擺出一副久經世故的老道樣子。
而蘭台,為了掩人耳目,當著霍齊光的面甚至可以毫無負擔地鑽狗洞,去當公主的男寵卻絕對不行,主要是沒這個必要。
他把袍子一撩,淡定坐在地上:“那我還是選擇死在牢裡好了。”
“什麽?死都不願意陪我?!”
春辭氣得吹胡子瞪眼,如果她有胡子的話。
藏在蘭台胸口的翠鳥聽著想笑,心想,那當然,公子是我噠,是予兒一個人噠,誰都別想跟我搶!
如果有人跟予兒搶好吃的,就算真搶走了她也頂多流著口水惋惜一下,並決心下次早點下手;可如果公子被搶走了,她肯定會難過一輩子的。
春辭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畢竟不忍心看他死在牢裡:“哎好吧,怕了你了,你到底要去哪裡?還是求我護送你出去比較安全。”
“我還是不走的好,要是我走了,你......”
春辭心裡莫名歡喜,潛意識裡覺得他會說,“我要是走了你怎麽辦,我不能把個爛攤子留給你”之類暖心的話,她的自行腦補能力一向很強大。
而且她這人就是這樣,如果對方嘴硬,她的嘴更硬;如果對方說個軟話,她立馬就繳槍了。
春辭:“你放心吧,不會給我造成什麽麻煩的,父王很疼我,我撒個嬌什麽麻煩都能解決。”
“不是,”蘭台慢悠悠地說,“我是說還有幾個弟兄關在這牢裡,除非你把他們一起放了。”
“你把我當什麽?!”春辭的臉瞬間黑了,覺得又失落又丟人,為了掩飾隻好說,“他們在哪兒?你以為這點小事能難倒本宮?”
這時,翠鳥不小心把腦袋伸出來了一點,結果被眼尖的春辭看到,她高八度叫了起來:“你居然到現在還帶著這隻破鳥!”
蘭台不悅地說:“你貴為公主,怎可如此狂妄無禮?”
春辭一聽氣壞了,哪有階下囚這麽跟公主說話的?
“本宮救你出去,算是跟你當初救我兩訖了。但我救你的兄弟們出去,你又欠我人情了怎麽辦?不如把這隻破鳥給我吧,本宮拔了它的羽毛,讓工匠做個點翠簪子戴戴!”
又是點翠!
蘭台現在最反感的就是這個詞:“做夢。我不走就是。”
他的淡然無疑給春辭的怒火火上澆油:“本宮好歹是一國公主,在你心裡難道還比不上隻破鳥嗎?”
蘭台一把薅住她的脖領子,正色道:“不管你是誰,不許你對我的翠鳥無禮!”
春辭仰望著身穿粗布衣裳的高大男人,眼淚在眼圈裡打轉,目光裡有恨,也有失望,一大堆話堵在嗓子眼兒,不知選哪句才好。
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自己追隨著他的足跡,一邊打聽一邊趕了那麽遠的路,受了那麽多委屈,他一點不體諒自己的苦心!
雖說自己是以找回塤為藉口追隨他們,但塤哪裡有他在自己心裡重要啊!找到塤原本也是為了送給他,可他現在竟然這麽對待自己!
她忽然有些懷念自己在荒山野嶺中身負重傷剛被他撿到的時候,那時他多溫柔啊,眼眸像月光一樣柔軟,嗓音像低音簫一樣動聽!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她寧可忍受傷痛,回到那個時候!
對望了一會兒,蘭台松了手,再次淡定席地而坐:“我從不跟女人動手,公主沒事趕緊移駕吧,去幹點兒招貓遛狗的事,也比呆在這裡有意義。”
春辭深吸一口氣,徑自摔門而去。
他說得對,自己把一腔真意花在這麽沒良心的人身上是為了什麽?!
可是到了門外,她卻第一時間吩咐獄卒們好生對待裡面那個人,如果他有任何閃失,就要了所有獄卒的命。
離開牢房沒幾步,她又轉了回來:“還有旁邊牢房跟他一起來的那些人,每個都要好生對待,任何人少一根汗毛,本宮讓你們統統吃不了兜著走!”
“是,是,公主放心!”
春辭快要恨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