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院內。

  老族長的屍體已經被運回主樓，他的幾房媳婦在屋內嚎啕大哭，兒孫子女或是面色慌張，或是悲痛不已，亦或是聚在一塊竊竊私語，總之反應各有不同，宛若人間大戲。

  由於族長剛一被殺，槍手就被鎖定了，所以王宗翰等幾個兄弟，此刻也來不及悲傷，隻想著要抓人報仇，查清事情真相。

  長子院內，數十人聚在一塊打著電話，聲音嘈雜無比，而王宗翰則是叫來了溫北梁，董峰等家族內的外姓老人，以及身邊的兄弟，湊在一塊輕聲商議著。

  一陣腳步聲響起，那名將臉捂得嚴嚴實實的青年，在長子院內管事兒人的引領下，邁步走進了主房。

  “宗翰，韓總過來了。”管事兒的提醒了一句。

  王宗翰猛然回頭，見韓非已經摘下圍脖和帽子，伸手衝他說道：“你好，王先生。”

  “你好。”王宗翰之前一直是不在龍城周邊的，他沒見過韓非，但也知道此人跟王家的關系，所以十分客氣的跟他握了握手。

  “我剛聽到噩耗，節哀啊，王先生。”韓非禮貌地勸了一聲。

  王宗翰聽到這話，眼神五味雜陳地看著韓非，隻衝他木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韓非斟酌半晌，輕聲問道：“我聽說，殺人的匪徒跑了是嗎？”

  “對。”王宗翰咬了咬牙：“我也不怕你笑話，韓總。槍手跑到了新鄉消失不見了，我的人要過去找，被三房攔在了外面，雙方差點動槍。”

  韓非皺了皺眉頭，看著王宗翰說道：“方便上樓說幾句話嗎？”

  王宗翰一怔：“可以，樓上請。”

  ……

  七八分鍾後，王宗翰，韓非，以及大房這邊主事兒的大佬，全部坐在了二樓客廳內的沙發上。

  “韓總，有什麽事兒，你直接說，這裡沒有外人。”王宗翰率先起了話頭。

  韓非搓了搓手掌，抬頭看著王宗翰問道：“族長遇害，不管從感情上來講，還是從合作關系上來講，我個人心情都是很沉重的……。”

  這話看似官方，其實也是一句掏心窩子的話。韓家在松江遭遇滅頂打擊，為的就是能保住王家的順利入駐。可韓非剛跑出來，這族長就他媽嗝屁了，那他心情能不沉重嗎？

  想死的心都有了。

  “唉！”

  韓非長歎一聲，繼續說道：“但作為合作方，事情既然出了，我們心情悲痛的同時，也要馬上認清事實，調整好思路，平穩渡過眼前的難關。剛才我來的時候聽說了，您這邊是準備帶人去責問三房，對嗎？”

  王宗翰沉吟數秒：“不是責問，是繳械。”

  韓非怔了一下，輕搖了搖頭回道：“王先生，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族長遇害，我們對待三房的態度上，要慎之又慎。”

  “怎麽個慎之又慎？”董峰問。

  “族長去世，這王家的權力交接最好是能平穩渡過。”韓非思路清晰地說道：“我大概了解過三房在王家的分量，所以我覺得咱們現在最好不要跟他們產生矛盾，要以壓事兒，勁兒往一處使的目的，來爭取他們，支持宗翰叔能順利繼任族長位置。”

  眾人聽到這話，有的表情波瀾不驚，有的卻是皺起了眉頭，覺得韓家管的太寬了，甚至都開始過問新族長的事情了。

  “我知道，老族長剛剛去世，我們坐在這裡談這種話題，是有些不妥的。”韓非從始至終語氣都很客氣：“但事發突然，現在情況又比較複雜，所以我們不管是為了王家，還是為了各方合夥人的利益訴求，都應該盡快拿出一套完整的方案，把這道坎給邁過去。”

  王宗翰沉默。

  “韓總，大房在怎麽處理三房的事情上，宗翰心裡是有主張的。”董峰皺眉回道：“更何況，你們只看到了王家表象的一些情況，對實際的幾房關系並不了解。你沒來之前，我們也在討論這件事情，有一部分人已經認為，不管是張晴和天南之間的事兒，還是族長突然遇害的事兒，都可能跟三房那邊有關系。不然你沒辦法解釋，為什麽王宗堂死活都不交出天輝，更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麽槍手跑到新鄉就消失了。所以，這幾次的偶然事件，很可能是三房預謀已久的計劃，他們想要在宗祥競選首席議員的節骨眼，提出分家。”

  韓非舔了舔嘴唇，靜靜聽著。

  “對於王家來講，天南的死，族長遇害，都跟三房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他們不主動解釋，也拿不出擺脫嫌疑的證據，更是一副要喊打喊殺的態度，那我們肯定是要收拾他們的。而對於宗翰個人來講，他沒了父親和兒子，這個事兒也是不能善了的。”董峰繼續說道：“所以在對待三房的問題上，我們自己是有判斷的。”

  韓非眯眼看著他：“現在很多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如果咱們很強勢的去逼迫三房，造成他們主動提出分家的局面，你怎麽處理？”

  “打。”王宗翰突然張嘴，不容置疑地說出了一個字。

  “我不同意。”韓非搖頭。

  “韓總，我說話直，你別見外。”溫北梁眯著眼睛說道：“這是王家的家事兒，外人插嘴不太好吧？”

  韓非抬起頭，沉吟半晌後說道：“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也不繞彎子了。韓家出資給予你們支持，看重的是王家整體力量，黨政上層如此扶持王家的人競選首席議員，也是出於對你們整體家族能量的尊重。那如果三房帶著人分家了，把這種整體力量給分割了，那我們的布局，以及期望的目標，又如何能達成呢？”

  眾人聽到這話愣住，因為他們沒想到韓非會這麽強勢，甚至已經拿話在點他們了。你們要鬧分裂，那老子以後可能就不給你們投錢了，或者說是減少投資，黨政那邊也不一定繼續再像現在這樣看重你們了。

  王宗翰斟酌半晌問道：“韓總，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上層的意思？”

  “我和上層的意思。”韓非直言回道。

  王宗翰聽到這話，心煩意亂地松了松領口，再次陷入沉默。

  “這樣辦行不行？”韓非看向眾人說道：“你們說槍手很大可能是被三房的人留住了，那我去找王宗堂談，讓他歸還槍手，解釋清楚各種事情，給大房一個交代。”

  “韓總，你現在去了，王宗堂一旦有反心，那你就危險了。”董峰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我願意承擔這份風險。”韓非眯著眼睛說道。

  眾人在屋內談著利益，發生爭吵，甚至是相互威脅的時候，老族長卻躺在主樓冰涼的地面上，渾身鮮血，連衣服都還沒有更換。一樓內櫃子下面的鼠洞口旁，一隻耗子吱吱地注視著滿堂各懷心思的子孫……

  在龍城輝煌數十年的風雲人物，落幕時盡是悲涼。

  ……

  松江外，老李見到了之前秦禹調到龍城附近的馬老二，輕聲衝他說道：“走吧，去新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