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忽悠
  在洪荒，心懷蒼生者不少，但能為無數蒼生而犧牲自己的，也就唯有後土一人。

  這般人物，如何能不讓人世世代代的尊敬呢？
  就是因此，風紫宸才不能將自己的推論，告訴後土。

  後土化輪回，
  是無私的，

  是沒有瑕疵的。

  是以，祂化出的輪回，才是完美無缺的。

  若是風紫宸將自己的推論，告知後土，無疑會使得這一原本神聖的舉動，沾染上利益的糾葛，變得不再那麽偉大與純粹。

  而且，與利益扯上了關系，後土的心難免有了瑕疵，帶了些許私欲。這樣化出的輪回，還會完美無缺嗎？

  這也將會成為後土一生的汙點！

  為蒼生化輪回，為私欲化輪回，這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前者偉大，後者令人敬佩，所造成的影響截然不同。

  本來，真正意義上可以作為洪荒“聖人”的後土，若是因為風紫宸的一句話，失去了這一資格。

  祂的罪過，可就大了。

  故此，祂不能說。

  後土化輪回，那是祂自己下的決心，也是祂的偉大之處。

  是後土用祂的無私，造就了輪回，而非輪回成就了祂。

  後土，

  洪荒最類盤古的巫。

  ……

  “道友勿急！”

  “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奪不走！”

  壓下心頭的種種思緒，風紫宸笑了笑，說道。

  那語氣，那神態，完全可以用輕描淡寫來形容。

  好似將要離祂而去的，不是洪荒的無上至寶開天功德，而是別的什麽沒價值的小玩意一般。

  這般灑脫的態度，讓一旁的後土，看的是心中敬佩不已。

  扣心自問，要是換做祂是風紫宸，在明知開天功德將要棄自己而去的情況下，絕對無法做到如此的雲淡風輕。

  心痛，那都是輕的。

  後土心中這一對比，愈發覺得風紫宸高深莫測起來了。

  這心境修為，當真高遠。

  “道友說的是。”

  點了點頭，後土說道。

  開天功德早晚都會被祂得到，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對了，”

  “道友，你因何來到此地？”

  過了一會兒，風紫宸稍顯疑惑地開口問道。卻是主動將話題扯開，讓後土憶起祂來此的目的，不要老糾結開天功德。

  輪回，才是祂來此的使命。

  與其相比，開天功德什麽的，都是細枝末節。

  “唉！”

  一聽風紫宸這麽說，後土就想到了此地真靈的處境，不由無奈的歎了口氣，朝風紫宸說道：

  “道友有所不知，我靜極思動，前往洪荒遊歷。”

  “卻在途中，意外的發現，洪荒眾生在身死之後，其真靈竟受到莫名力量的感召，共同前往一地。”

  “心下好奇，我便循著那些真靈的蹤跡，來到了幽冥血海。”

  “沒想到，在此處，竟看到如此淒慘之景，當真令人難受。”

  說到這裡，後土指了指幽冥血海，臉上的悲傷之意更重了，似乎隨時都能落下淚來。

  順著後土指的方向，風紫宸看了一眼，果然不出祂的預料，那裡面有不少的真靈，正在被戾氣侵蝕，即將沉淪。

  不來幽冥血海，
  不知洪荒眾生死後的淒慘。

  洪荒皆知，大抵生靈隕落，其生前修煉所得，皆會道化，徹底回歸天地，以報答天地生養之恩！
  只是，肉身元神乃先天之氣所化，隨人身死，用不了多久，就會道解在天地之間。

  可先天真靈不同，它是生靈的根本，承載著修士一生的感悟，以及修煉而來的道與理。

  若非主動道化，想要靠天地自行消磨，需要的時間，就久了。

  且修為越高，這個時間，需要的也就越久。

  所以，在眾生死後，祂們的先天真靈才會沒有回歸天地，而是匯聚在幽冥血海，等待著自身所承載的一切，被天地徹底磨滅。

  如此，這些真靈方能回歸天地。

  天道需要的，

  是最純粹的先天真靈，唯有這樣的真靈，才能加強祂的本源。

  而那些真靈身上所承載的道悟，對別的修士來說，自然是至寶。但對天道來說，卻是雜質，會汙染祂，影響祂的完美與純粹。

  故此，祂不取！

  但幽冥血海那是什麽地方，常人待在那裡，都會受不了，更何況是沒有任何保護的真靈？

  待在血海，必然淒慘無比。

  可惜，真靈一日不回歸純粹，就要留在血海受苦一日，不得超脫，真可謂是死了都不得安寧。

  後土就是看了這一幕，才會心生不忍。

  說來也是，

  血海這個汙穢的地方，

  正經人誰會來？

  這也就導致了，幽冥血海的情況，洪荒很多的大神通者都不了解。

  當然，冥河道人是了解的。

  只是以祂的性子，沒打那些真靈的主意就不錯了，哪裡還會幫他們？

  “道友，”

  “人有生死，”

  “花草有枯榮，”

  “世界有生滅，”

  ……

  “諸如此類，皆是天地大循環的一部分，是宇宙的至理，外人乾預不得。”

  “若是稍加乾預，因此引來了大變故，從而影響了天地的正常運行。其結果，自然就是獲罪於天。”

  “這其中的代價，非是我等所能承擔的。”

  想了想，風紫宸勸道。

  化輪回這件事，可不能從祂嘴裡說出來，只能靠後土自己想出來。祂能做的，最多也就是稍加引導，將後土的思路，往這方面帶。

  就如祂現在說的這些話一般，怎一聽，好似極其的有道理。可一旦細細深究，就會發現其中存在著許多的漏洞。

  而這些漏洞，
  後土不會聽不出來。

  “道友此言差矣！”

  “生死雖是天地至理，但死了就死了，直接回歸天地不就行了嗎？何必再來幽冥血海，受那侵蝕之苦？”

  皺了皺眉頭，後土反駁道。

  花草枯了，

  不過是重新回歸大地。

  世界滅了，

  不過是重新化作混沌。

  人若死了，

  也應當是直接回歸天地，

  而不是先來幽冥血海受一遍折磨，再回歸天地。

  此事，

  分明就是天道有缺，

  以至於讓萬靈受累。

  洪荒無盡生靈，何其無辜，緣何要為天道的缺失，而承受代價？
  心中越想越氣，使得後土忍不住，直接對天罵道：
  “天道不公，以己之錯，累及洪荒萬靈。迫使洪荒一應死者，遭受真靈被蝕之苦。”

  “當真是可惡至極！”

  後土心中有氣，咒罵間也沒壓製實力，導致祂的聲音，直接就傳遍了血海。

  那聲音之巨大，將虛空都震的顫動，形成了一層層漣漪，裹挾著血水在血海掀起了無邊巨浪。

  同一時間，天穹之上，有血色雷霆劈下，直朝後土而來。

  可又像是在顧及著什麽，血色雷霆的表現，有些遲疑。

  最終，它也沒有劈在後土的身上，而是在後土的身邊乍響。一道接一道的，異常的滲人。

  一時間，血海之上，巨浪滔天，雷霆不息，好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

  “道友慎言！”

  後土剛罵完，風紫宸就知不好，連忙出聲勸道。生怕祂繼續罵下去，惹來天道的注意。

  修為到了祂們這種境界，縱使對天道有所不滿，心中罵罵也就是了。可要是罵出聲來，就是對天道不敬，要遭到報應的。

  這血色天雷，就是天道對後土的警告。

  本來是要劈在祂身上的，可念及祂是初犯，或是顧及到祂的身份，這才劈在祂的身邊，以示警告。

  但是，後土要是繼續罵下去，天道可就不會顧忌太多了，先劈下去給祂個教訓再說。

  天威不可犯，
  在洪荒，並非妄言。

  尤其是對高境界的修士而言，更是至理名言。

  就像在俗世之中，三歲小兒罵皇帝，與宰相罵皇帝，他們能一樣嗎？

  前者笑笑也就過去了，

  但後者，是要死人的。

  所以，
  修為越高，

  地位也就越高，

  對天道越是需要謹言慎行。

  以免被祂尋到由頭，專門針對。

  畢竟，於天道來說，修為到了大羅金仙，就成了天地的蛀蟲，數量越多，對天地的發展就越是不利。

  大羅金仙，才是天道的主要消滅對象。

  每一個大羅金仙隕落，其本源回歸天地，都對天道有著大好處。

  所以，任何一個能消滅祂們的機會，天道都不會放過。

  後土剛才的舉動，就等於在給天道遞刀，生怕祂不會對自己動手似的。

  若非顧忌到輪回，就憑剛才後土的那些話，隕落倒不至於，但天道怎麽說也要打落祂一些本源。

  怎麽的，都將你供養成了大神通者，你還對我不滿，你想幹什麽？
  天道的想法，大抵如此吧？
  “呵呵……”

  “這就是所謂的天道至公……”

  “盤古後裔的待遇，就是與旁人不同。”

  血海另一邊，看到這一幕的冥河道人，心裡對天道是愈發的不滿了。

  當然，祂也沒敢直接說出來，只是在心裡抱怨抱怨而已。

  在這一方面，祂可是吃過大虧。

  當年，祂立阿修羅教時，曾大喊天道不公，硬是被天道轟成重傷，修養了漫長歲月，才恢復了過來。

  可如今，後土比祂罵的更甚，卻是毫發未損。

  冥河道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

  “是我失態了。”

  發泄過後，後土也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

  不過，也只是如此了。

  巫族不禮天地，不尊天道，不敬鴻鈞，隻拜盤古。一向以洪荒的主人自居，又豈會將區區天道放在眼中。

  這也是巫族在洪荒沒有朋友的原因所在。

  大家都是洪荒孕育的先天神魔，偏偏十二祖巫仗著自己是盤古後裔，非要以洪荒之主的身份自居，要壓眾人一頭。

  這誰能忍？

  真要論起來，這洪荒之中的先天神聖們，誰還能和盤古扯不上關系？
  而且，天庭也只是替天道管理洪荒。你巫族倒好，直接就以自己的名義管理洪荒。

  這般霸道，自然犯了眾怒，導致無人與其交好。

  不然的話，就憑著巫族盤古後裔的身份，聚集一批簇擁者，還不是一件簡簡單單的事。

  可以說，巫族的自負，也是祂們沒落的原因之一。

  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說的就是巫族。

  “道友，萬靈誕生的那一刻，就與洪荒有了因果。”

  “再加上，他們那一生所經歷的一切，更是不知牽扯下了多少的愛恨糾纏，與因果業力。”

  “如此種種，若不消磨，直接回歸天地，對天道來說也是一種負擔。是以，在眾生死後，才需要來幽冥血海走一遭，以消磨自身的因果。”

  見後土冷靜下來，風紫宸開口為天道辯解道。

  這事，

  倒不全是天道的錯，

  洪荒的諸多大神通者們，也有著一部分責任。

  正是因為天地不完美，才會有那麽多的大神通者出世，以佐助天道完善洪荒。

  不然，天地完美無缺，哪會有那麽多的機會讓人證道。

  在天地規則的壓製下，太乙金仙就是頂峰。至於大羅金仙，則是非無上大機緣不能成就。

  在後世，洪荒的等級雖然是跌落了，但不可否認，天地也隨之變得完善了。

  興許，後世高手不多，也有這一方面的原因。

  洪荒的完善，靠的不僅是天道，還有一眾大神通者的努力。

  無盡歲月過去了，愣是沒有大神通者察覺到血海的不妥之處，或是察覺到了不想管，這……

  所以說，血海之事，真的不能全怪天道。

  “道友又在強詞奪理了，按你所言，這些真靈留在血海的時間，應以業力多寡來論。”

  “可你看看，現在的情況，明顯就是以修為的高低，來決定他們留在血海的時間。這又如何能體現天道的公正？”

  搖了搖頭，後土不是很讚成風紫宸的話。

  “咳咳！”

  “道友，站在天道的立場上，這已經很公平了。”

  咳嗽兩聲，風紫宸說道：

  “修士修煉，采的是天地之氣，此之謂損天地以補自身。這在天道看來，就是罪過。”

  “修為越強，采集的天地之氣就越多，其罪過也就越大。死後留在血海的時間，自然就越長。”

  “所以，這沒什麽不對。”

  後土是人，有著自己的是非觀，有著善惡之心。

  但天道不是，祂沒有感情，沒有善惡，更沒有是非。只要是對天地有益的，祂都支持。對天地有害的，祂都反對。

  天道，就是如此的簡單。

  人死萬事休，
  指的是人與人之間。

  人都死了，生前的一切恩怨、因果，自然也就跟著煙消雲散了。

  可是，那與天道結下的因果，又其是死亡所能抹消的？

  非得徹底消亡方可。

  洪荒生靈死後，真靈來到幽冥血海，就是在此地慢慢的道化，以了結天道的因果。

  只是血海凶戾，這些真靈到了這裡，才會飽受折磨。

  而這，卻非天道本意。

  折磨這些真靈，對祂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這……”

  “話雖如此，但這些真靈因天道將他們匯聚到血海而遭劫，卻是不爭的事實。”

  “此事，天道要負主要責任。”

  聽風紫宸這麽一說，後土也有些明白了。

  人道與天道，終究有著不同。

  但此事卻是天道一手造就的。

  “那是當然，這些真靈因為天道的過失，在幽冥血海內飽受折磨，早已積累了無邊的怨氣。”

  “天道要是不想被怨氣反噬，必然要想把法解決此事。所以，道友你就不用操心了，天道自會解決。”

  這一次，風紫宸倒是沒有反駁後土。

  因為，祂說的是事實。

  “眾生莫名遭劫，我怎忍心視而不見！”

  搖了搖頭，後土有些傷感的說道。

  可忽然，祂心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朝風紫宸問道。

  “對了，道友乃大智慧之人，不知可有方法解決此事？”

  對於風紫宸的智慧，後土是相當佩服的。

  先是神魔之道，再是先天劍道，現在又是鬼道，這些，無一不表明著祂的通天智慧。

  如此智慧高絕之人，或能想出解決祂難題的辦法。

  “此事易爾！”

  “自此之後，洪荒之中，再有修士身死，直接將他們的真靈，打得粉碎。如此一來，他們回歸天地的速度，勢必會大大加快。”

  “說不定，還未趕到幽冥血海，他們就化道完成了。這樣，就不用在受苦了。”

  輕輕一笑，風紫宸說道。

  這方法，最是簡單，也最是有效，就是沒人肯乾。

  “道友真會說笑。”

  半響之後，

  後土方才無奈的說道。

  洪荒之中，每日裡都有無數的生靈死亡，這要將他們的真靈，一一擊碎，就是大神通者也顧不過來。

  更何況，真靈不毀，就有著複生的希望，你這無冤無仇的，就將別人的真靈擊碎，斷了他們的複生希望。

  這，
  罪過就大了！
  祂後土都不願意乾，更何況是其祂的大神通者了。

  “道友，走了。”

  “你再是操心也無用。”

  “不若我陪你在血海走走，找一找機緣。”

  “那開天功德讓我在此處等你，可見你與祂的機緣，就應在此處。”

  “道友現今實力不足，思考此事，除了徒耗心神外，也無別的用處。”

  “還不如等道友得了開天功德，成就聖人業位後，實力大進，再想辦法解決此事。”

  “所處的高度不同，看問題的方式也就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