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紅塵萬劫

  “佛門高僧，絕情絕愛。”瓊蘿看著九霄，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卻滿是幽怨，那種壓抑讓人聞之雙眼酸澀，舌尖發苦。

  九霄看著瓊蘿，眼中熱淚再次滾滾而下，但手中的烏木棒卻緩緩出現在身前，靈氣繚繞，濃鬱如水，慢慢凝實成一座高約一丈的燈台，流光溢彩，華光奪目。

  “點了點了，這賊禿點佛燈了。”

  “這佛燈點完之後，嘿嘿！”

  “一般的禿驢可沒有點佛燈的能力。”

  葉天雖不知點佛燈為何物，但從這些妖獸的談論中還是能聽出一些端倪，恐怕這點佛燈之後，九霄遭受的反噬不是一般的大。

  但此刻的瓊蘿再次開口道：“你不用如此，以你的能力，讓我灰飛煙滅只在呼吸之間。”

  九霄卻是不言不語，只是不斷催動體內靈氣匯聚到燈台之上，而燈台也由最初的黃綠變為翠綠，直到深綠。

  而現在已經從最初的靈氣氤氳化為靈液匯聚，知道此時，靈液慢慢向著靈石凝聚，而且靈石逐漸從綠色開始向淺綠甚至淡綠轉化，直到一些地方的靈石開始出現點點晶瑩，靈石開始轉化成透明之色。

  葉天看著九霄身前的佛燈，心中卻是壓力倍增，對於力量的渴望再一次沾滿了他的所有計劃。

  直到佛燈徹底成型之後，九霄盤膝而坐，卻是身在半空，看著瓊蘿滿目柔情，但眼底深處的堅毅卻毫不掩飾。

  有時候放棄或許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活一世能有幾回自在？

  這一刻的瓊蘿開始慢慢的回顧自己的一生，不過想了好久才在腦海的旮旯裡撿回了最重要的東西。

  妖獸入世，封靈力，隱神識，瞞天地行走於人世，一個記憶中早已滿是塵埃的倉庫被再次打開。

  勾欄之地，本是肮髒之處，無關男女情事，但瓊蘿卻偏偏生在這裡，命途多舛，本就難以過活，但卻偏偏遇到了那時的九霄。

  年輕時的九霄雖為出家之人，但卻有一張讓女子難以忘懷的臉，而且心懷感化世間的宏願。

  瓊蘿的心中只有對大道向往，對於身邊迎來送往的男人個個留情，隻想在這重複之中窺得一絲大道，早日向仙而升，換言之，瓊蘿除了道心，其他一切全部消失。

  九霄卻私自認為這一些都是世人加諸在瓊蘿身上的苦難，發誓要盡自己全力度化瓊蘿和前來找尋她的那些男子。

  因此，九霄在瓊蘿所在之地盤膝而坐，每每有人前來，九霄就會耐心勸解來人，直到將之勸退為止。

  但這樣過的後果就是瓊蘿的基本生活來源全部被切斷，不得已之下出來向九霄說明，但兩人的對話讓瓊蘿至今難忘。

  “來此何故？”瓊蘿問道

  “度化眾生！”九霄雙掌合十道。

  “眾生可知？”瓊蘿反問。

  “生即苦，眾生不知。”九霄回道。

  “生與活，何處更苦？”瓊蘿再問。

  “二者皆苦，活更苦。”九霄答道。

  “無人前來，小女子如何過活？”瓊蘿看著九霄，淒楚道。

  世間男子難過美人關，即使和尚佛心堅定也是肉體凡胎，這是瓊蘿在這裡學到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示之以弱方能讓其甘願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拜到，身為女子，將此事看開就可無往不利，男子雄心就是軟肋。

  功成名就固然重要，但女子的肯定卻能讓你迷失本心，即使遁入空門亦難免俗。

  “有手有腳就可過活。”九霄抬頭，第一次正眼看向瓊蘿。

  只見瓊蘿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眼如秋月，眉如絲霧，顧盼之間情愫漸生，酒窩淺淺，讓人恨不得醉臥其中，九霄喉頭滾動間，雙目卻是癡了，直到瓊蘿輕聲打斷，九霄方才回過神來。

  之後九霄依舊日日在瓊蘿房門前打坐，仍舊對前來找尋瓊蘿之人勸解，只是偶爾會有些人說動九霄而入得門內，只是房中只有絲竹管弦之音傳出。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很久時，瓊蘿的房門前卻是一片血腥場景，九霄手握屠刀，正一刀刀將身前之人的手指根根剁下，即使對方的叫聲淒慘絕倫都不能阻止九霄揮動的屠刀。

  直到那人的十根手指被全部剁下，九霄才雙手合十站起身來，但是圍觀之人全都靜靜看著九霄，以為他要就此離去。

  “留下名號，我改日拜訪。”斷指之人忍著劇痛，切齒道。

  九霄轉身看著那人，嘴角微微一笑道：“不用改日，現在就可以，貧僧九霄。”說罷，手起刀落，血如泉湧，噴了九霄一頭一臉，一時間九霄猶如地獄修羅。

  至此，再無人敢來找瓊蘿，門庭冷落之後生活舉步維艱，但九霄仍舊守在此處不肯離去。

  不過九霄的名聲卻急轉直下，所有知道此事之人都在罵他，甚至有許多佛家子弟前來對付九霄。

  不過，瓊蘿每一次都替他解釋，這也讓九霄心中頗為感激，對於他人誤解也就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可瓊蘿畢竟是以此為生，大道理不能當飯吃，即使再依靠自己，可一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生活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需要厚著臉皮去求一頓飽飯。

  無奈之下，瓊蘿將自身的囧境告知九霄，希望他放自己一條生路，甚至不惜下跪求他離去。

  九霄身受震動，一時間佛心大損，跌跌撞撞離去，從此不見瓊蘿，不過他卻聽說在幾日之後瓊蘿就重操舊業，而且生意紅火。

  那一刻的九霄覺得自己的度化之路就是個笑話，甚至不惜為此而動手抹除別人，但這些終究只是哄騙世人的把戲，所謂大道感化世人純粹就是一句話而已。

  但是這些東西在瓊蘿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只有活著，一切才有可能，總不能為了所謂的大道而不顧自己的死活，那種修道的方式或許也有道理，但卻不是她能接受了的。

  因此對於九霄的舉動，多少有些難以理解，甚至覺得這些都不是她理解的大道，也就沒有深究，只是有些遺憾，畢竟九霄在一般人眼中算是個高僧，如此杳無音訊多少讓人有些惋惜，但也只是惋惜而已。

  直到半年之後，九霄的再次出現讓瓊蘿內心深處開始悸動起來，不過九霄來此的目的卻是要大開殺戒。

  而且口中念念有詞，看起來頗有些神神叨叨的樣子，不過雙眼通紅，全身靈氣忽強忽弱，處在爆發的邊緣，隨時有可能墮入魔道。

  一時間，所有人都遠遠看著九霄，一如現在青丘山的場景。

  “世人誤我，佛心難尋，殺盡世人，佛心自現。”九霄全身佝僂，雙目之中血流如注。

  只是全身殺氣彌漫，猶如九幽現世，整個人印堂之上黑氣繚繞。

  直到見到瓊蘿之後，方才氣喘道：“生而苦，何不去死？”

  “死則消，何如苟活。”瓊蘿看著九霄，媚笑道。

  “為了生，尊嚴就是狗屁？”九霄終於放下了所謂的度化之心道。

  “你看看這世間，有誰不是為了尊嚴活著？但尊嚴二字何曾放過任何一人？縹緲無蹤，卻是萬世皆存，你以佛入世，可曾想過這是為何？”瓊蘿的話如黃鍾大呂，重重敲擊在九霄心頭，一時間迷亂之感頓生，隻覺處處艱難，活著竟然沒有絲毫留戀。

  手中柴刀胡亂劈砍，但卻不見絲毫鮮血，只有刀勢縱橫，不見絲毫光明，眼前的黑早已深入內心。

  卻聽瓊蘿開口道：“世人皆苦，佛卻難就蒼生，道有百態，刹那芳華。”

  此刻九霄心中沒有絲毫清明，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打坐入定，強行參悟，但卻心亂如麻，心中殺戮湧動不止，難以平靜。

  瓊蘿看著九霄為了將自己感化落得如此田地，心中不禁感動，只是這紅塵中想要活著也是萬分艱難，失了尊嚴也是為了簡單的活著，這本身並沒有錯，為何在九霄眼中這就成了需要度化的惡魔。

  對於九霄，瓊蘿第一次有了好奇，靠近九霄，看著他此刻因為迷惑而通紅的雙眼，心中再無絲毫輕視，只有不知何時出現的陣陣心痛。

  修道之人一旦被七情六欲所控，道心自然難以穩定，現在的瓊蘿被九霄影響道心，本應該即刻離去，但另一個聲音強烈的阻止著這種行動本身，只是不斷的催促著去靠近九霄的內心。

  殊不知，這一次的靠近幾乎斬斷瓊蘿的修道之路。

  瓊蘿以道心作輔，從九霄眼中一躍而入，將九霄心中所想看的一清二楚，沒有絲毫保留。

  但是由於瓊蘿此刻沒有絲毫靈氣和外在護持之物，因此在看著九霄心中的黑暗世界之後卻沒有一點辦法，只能默默退出，然後使出渾身力氣將九霄打昏，找了個無人的地方，將他鎖了起來。

  不過，九霄的神神叨叨卻沒有停止。

  “惟有殺戮才能喚醒世人。”

  “一切緣法皆為虛幻……”

  “女子不可修道……”

  九霄的夜夜嘶嚎沒能拯救自己，瓊蘿也快要墮入紅塵地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