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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惡女升職記》613.第612章 第655
  第612章 第655

  覓塵隻覺得他的臉色極其蒼白,他剛剛對那小廝的笑苦澀難當,看向自己的目光複雜難懂,正想開口詢問,卻見他對著自己深深地拜了下去,極為謙恭,倒是把覓塵嚇得退了一步,茫然地眨眨眼睛。

  “陳公子好才情,謝某欽佩。銘晦自幼勤學苦讀,五歲成詩而揚名江淮,後又著書立說而知名於海天,自以為學識淵博,才思敏捷,唯京華鄒伯鸞(鄒苑曦的字)堪可一較......”

  謝羽時說到這裡,神色又黯然了幾分,一聲長歎又道:“如今才知是銘晦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了。實乃井底蛙耳,夜郎自大也不過如此啊。”

  覓塵聽他這麽說,又見他神色憂鬱,目光黯淡,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怎麽答話了,原來準備的一堆訓斥譏諷之語哪裡還說得下去,反而覺得是自己欺負人家一介書生一般。求救地看向歸海莫凌,卻見他幸災樂禍地對自己揚揚手聳聳肩,乾脆低頭喝起茶來。覓塵正覺無奈,卻是那謝羽時又開口了。

  “陳公子是不是對謝某有什麽誤解之處?公子才華橫溢,能做出如此清新不落凡俗的詩作又豈會是故意與人難堪之人。但請公子言明,謝某也好致歉。”

  覓塵轉回目光,看向一臉真誠的謝羽時,暗道這就叫大家風范啊,要是自己被人這麽存心找茬早就面紅耳赤地與人罵起來了。

  “宴書看他的詩也不怎麽樣嘛,多是不知所謂,一點都不迎合此情此景。公子何必對這種囂張跋扈之人以禮相待,宴書扶公子去休息。”

  覓塵正兀自想著該如何答話,卻是那謝羽時的小廝怒目瞪了她一眼,扶著謝羽時就要他下去休息。覓塵這才注意到那謝羽時的臉色確實越來越差了。

  “晏書不可放肆。”輕叱小廝,謝羽時對覓塵歉意一笑。

  “道歉倒是不必了,我剛剛確實是有意與你難堪的,有出言不遜的地方還請見諒。其實只是對於謝...呃,謝公子的一些言談有些別的看法,想與謝公子切磋探討。”覓塵對謝羽時抱拳和善一笑。

  其實剛剛激起的怒意早就在他的低姿態中消散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冷靜下來一想,這謝羽時剛剛所說的話也就是個觀念問題,並非刻意針對靖恪公主而言的。對於這個時代的人,自小就讀著四書五經,接受的教育從來都是男尊女卑,何況這個謝羽時還專門著書立說發展儒學,分明就是個老學究、老迂腐,認為紅顏禍水怕是也理所當然。

  “願聞公子高見。”謝羽時略一施禮起身靜候覓塵開口。

  “公子剛剛說那周朝的傾覆乃是褒姒之過,商朝的滅亡乃是妲己之錯,吳國的敗落皆緣於西施,秦末的禍亂是暮顏之責,言及紅顏皆是禍水,我雖不才卻不敢苟同此論。那夏桀殷紂周幽之流,昏庸無道,身死國滅是必然的。吳王事事堪亡國,未必西施勝六宮!西施忍辱負重,埋藏了自己的花樣年華,自己的情感,到最後難道就是為換得一身的罵名嗎?謀臣本自系安危,賤妾何能作禍胎?家國興亡自有時,時人何苦咎西施?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當世人都在責罵這些柔軟的女子是禍水時,那麽她們是否又該沉痛委屈地感歎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覓塵隻覺得越說就越是激憤,聲音也急促了起來,為那些被稱作禍水的美麗女子悲歎著。看向面色似又白了幾分的謝羽時,見他的眼中複雜難辨,似有所思,覓塵緩了一口氣才又接著道。

  “一句‘紅顏禍水’讓所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容貌在歷史興衰王朝更迭面前承擔了過重的罪名,抹殺了那些紅顏所有的豔麗色彩,而唯只剩下禍害的名聲警示著歷代帝王將相及其他的男人們。可是誰又為這些柔弱的女子們辯白過一句,一介弱女子在皇權夫權隆盛的時代,她們被招之即來、揮之即去,這樣的她們真就有亡人國害君命的能力嗎?如果真有,那倒是令人難以置信了!君王們事成歸功於仁人志士事敗就理所當然地歸咎於紅顏禍水,那些紅顏何其無辜?就只因為她們有美麗的容顏嗎?依我看女人是決不會有這麽大的力量的,興亡的責任,都應該男的負。那些將敗亡的大罪皆推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才是一錢不值的沒有出息的男人。他們怯懦地不敢正視自身滅國喪家的失敗,又無力拂逆對紅顏的渴求所以他們樂此不彼追逐美色一旦失敗就毫不猶豫諉過於女人。可笑而有趣的是,自古賢良皆沉寂,唯有‘禍水’留其名。為什麽呢?皆因“禍水”都是美女,傾國、傾城,或者傾家,因美獲罪,因美而千古揚名。男人們一邊的道學,一邊的三妻四妾,豈不是水不為禍,人自找禍。聖人說食色性也,色是禍水,由此膳食也是禍水,那乾脆大家都不吃飯了,還來這酒樓做什麽?!傾國傾城的從來只是刀兵戰火而並非紅顏……這天下從來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王朝的覆滅多是君主的昏庸所致,就算是有例外那也是他生不逢時,豈能把所有的過錯盡皆歸咎與女人。”覓塵慷慨激詞,目光灼灼,一口氣吐出這麽許多方覺氣順了不少。

  一開始也許只是為那些被說成是禍水的女子們鳴不平,可是說到最後覓塵已經把它當成是自己的一種發泄。

  長久以來在這男尊女卑的朝代生活,雖然很努力地去適應、去融合,努力地讓自己過得開心快樂,可是還是不免有很多的不順心,很多的不適應。未雨綢繆地為未來做著打算,小心翼翼地面對那些自己認為是該設防的人,似乎每天或緊或松總有那麽一根弦繃在心頭,有一絲的彷徨在心底棲息不願飛離。覓塵心裡是壓著沉沉的負擔的,如今倒好像通過這辯駁的話語也或多或少地傾吐了自己對這封建社會的不滿一般,感覺心裡舒服了不少。

  暢快地吐出一口氣,卻發現四周靜寂一片,覓塵茫然四顧,發現眾人的表情皆有不同卻是同樣的反應,皆盯著自己不發寸語。

  歸海莫燼神色複雜的看向台上侃侃而談的女子,萬眾矚目下仍是氣定神閑,神采飛揚,那瀟灑的動作和一身的風華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炫目。本以為她會對那不敬其母的謝羽時譏諷戲弄一翻,而她一開始也確實這麽做了,可是在那謝羽時謙恭的姿態下,她竟馬上承認了自己是刻意找茬,言語中還有致歉之意。自己也不得不為這樣的女子喝彩,她很冷靜、豁達、懂事的讓人憐惜。

  確實,歷來尊男賤女,從來沒有人為女子申辯過一言,而女子也多怒而不言,只能委屈地落幾滴淚水而已。自己不也看不起女人,從不願多花一點的眸光一點心思在一個女人身上嗎?她的言語卻有道理啊,也許驚世駭俗,但卻振聾發聵、引人深思。

  歸海莫燼目光炯炯地望向覓塵,心道,好在今日她是男子穿著打扮,動作和聲音也都刻意地模仿了男子,倘若仍是女子裝扮,怕是話都說不完已經是滿場嘩然,被謾罵責打了。想到這裡,歸海莫燼目光一閃,豁然起身已向台上走去,想著能就近以防萬一。

  突然靜寂的酒樓傳來幾聲清晰的掌聲,伴著這掌聲是清越而略帶霸氣的聲音,如同夜空中的明雷驚動了尚惶然著的眾人。*

  “好一句‘謀臣本自系安危,賤妾何能作禍胎?’!好一句‘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好一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歸海莫燼眸光往二樓的欄杆處一閃,幽黑無垠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接著便被凌厲取代,很快卻又恢復了那漆黑一片,只是身形動得更快,輕功略施已是站在了覓塵身後。

  覓塵抬頭看向那說話的男子,一身的紅衣,長長的發披散肩頭,隻用一根紫紅金邊的發帶束起了鬢角小小的兩縷,由於低頭看向樓下,額跡垂下了些長發,隨風揚起。烏發玉肌,眉如遠山,眼若秋波,挺立的鼻,櫻紅的嘴。倘若說那歸海莫嘯是男生女相,那麽眼前這男子就是雌雄難辨了。如若不是那剛剛的朗朗男聲,和他過高的身型,要在一刻間分出此人的性別怕還真有些困難。

  男子見覓塵看過來,眉眼輕挑,妖冶中帶著霸氣,那右耳旁的大耳環更是讓他添了幾分蠱惑。覓塵惦惦地看著他,竟有些收不回目光。忽覺身後有很強的壓力襲來,轉頭便迎入了歸海莫燼深黑的眸中,那眸底似有不悅一閃而過,覓塵茫然,待要細看,已不見了蹤影,那眸依舊沉寂如潭。

  “今日聽聞公子高論,謝某慚愧。”

  回神卻見那謝羽時臉色蒼白如紙,低頭對覓塵一拜,再不多言,默默轉身到那掛著詩作的台柱前,一一取下了自己的幾張詩稿,扯在手中,轉身便下了鬥詩台向著酒樓的門口走去,那身形竟是有些的搖晃。一時間酒樓裡又是一陣的寂靜,只能聽到紙張摩擦地面發出的沙沙聲。

  覓塵望向謝羽時寥落的背影,那被他隨意抓在手中的詩作,隨著他似無力般垂落的手臂脫在了地上,倍顯黯然,惹得覓塵一陣內疚,正想要喚住他,卻見那消瘦的身影一晃,竟是直直地摔了下去。

  “公子!”晏書從來未曾見過自家公子如此失態,眼見公子拖著沉重的步伐往門口走竟是愣在了當場,現在見公子倒下方如夢初醒,一聲驚叫奔了過去。

  覓塵也是一驚,一愣就快步跳下了台階,往那謝羽時的身邊急奔,剛跑過去晏書已經扶起了謝羽時,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焦急地叫了起來。

  覓塵蹲下待要仔細查看謝羽時,那宴書卻一把推開了她,用力極大,覓塵不妨一下被推倒在地,手肘重重地撞到了地上,不免低呼一聲。

  “不準你碰我們家公子,你害得公子還不夠嗎?”宴書怒目瞪向覓塵,卻掩不下眼裡的焦慮和淚水。

  歸海莫燼扶起覓塵,冷目咄咄看向那宴書,宴書似被嚇得身上一抖,眼中的淚水竟是成串地滑落了下來,低頭委屈地看向謝羽時,嘴裡還不停得喊著公子。

  “我是大夫,你最好能讓我看看他的情況,不然你家公子有什麽三長兩短的,你可別說是被我氣死的啊。”覓塵對歸海莫燼感激一笑,這才看向那宴書,見那謝羽時似一點生氣都沒有了,語氣也頗有些急切。

  那宴書看向覓塵,臉上有些茫然,似乎還沒從覓塵的話中回味過來。

  “她確是大夫。”

  清朗的聲音響起,覓塵抬頭卻是歸海莫凌也過來了這邊,對他感激得笑笑,覓塵見那宴書面上還有些猶豫,卻不似剛剛那般激烈的抵觸了,重又蹲了下來。

  抓起謝羽時的手腕就把上了脈,心裡一驚,眉頭急蹙,忙詢問地看向宴書:“他有心血不足之症?”

  “是,是,快救救我們家公子吧,宴書給公子您磕頭了。”那宴書聽聞覓塵這般問,方是真信了她,說著就要往地上跪拜。

  “快把他放下,讓他平躺在地上,快!莫凌,銀針,快!”焦慮地吩咐著,聲音因為焦急而有些高揚。

  歸海莫燼聽得覓塵焦急而疏忽地望了放低聲音,女聲可辨,迅速地往她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舉目間眾人都在關注著謝羽時的狀況倒似無人注意,這才略微放下了心。

  這古人所說的心血不足之症就是現代的心臟病,這謝羽時明顯心臟病猝發暈了過去,覓塵豈會不急。見那宴書把他平放在地上,覓塵趕忙俯身把側臉湊到了謝羽時的面上感知著,竟是已無呼吸,心下一驚。

  “快,都散開點,散開點,他需要空氣。”

  皺眉接過歸海莫凌遞過來的銀針,分快地在謝羽時的合谷,內關,湧泉三處穴道下針揉撚。又探向謝羽時的心臟處,竟是探不到心跳,顯然已經心臟聚停,覓塵用力一把撕開了謝羽時的衣襟,以便保持通風,呼吸通暢。

  “你要幹嘛?”晏書但見自家公子的衣服被撕裂已是袒胸,撲上來就要抓覓塵的手腕,卻被歸海莫燼鉗製住了胳膊。

  “讓開!”覓塵抬頭狠狠地瞪向宴書,清冷凜冽的目光竟嚇得宴書乖乖地退了回去。

  把頭低下伏在謝羽時的胸前,卻是仍聽不到他的心跳,覓塵心一橫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了。左手放在他的胸骨中下段,右手疊與其上使勁擠壓,如此五下,深吸一口氣俯身就要渡氣給謝羽時,眼看就要對上謝羽時蒼白的唇,卻感覺突然橫插過來什麽東西,覓塵來不急反應直直地撞了上去,唇邊乾燥而溫熱的觸感傳來。

  有些茫然又有些焦急地抬起頭,本欲責怪,卻發現那作俑使者竟是歸海莫燼。他向來幽黑無垠的眸中此刻分明寫著不悅,那般的真實。覓塵第一次在那眸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麽強烈的神情,不覺一愣。剛剛分明就是他把手覆上了那謝羽時的嘴,而自己剛剛觸碰到或者說吻到的正是他寬厚的手背。

  “要幹什麽?”歸海莫燼眉心微蹙,望向兀自愣神的覓塵。

  “給他渡氣!”覓塵被他清冷又似略帶低沉的聲音喚醒,暗罵自己這個時候還有功夫發愣,急迫地看向歸海莫燼。

  “怎麽做,說!我來。”歸海莫燼略微一愣,瞬間眉頭皺得更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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