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父親

  22號清晨。

  程雲起床時程煙已經去上課了。他昨晚好像又做了夢，但夢中的內容他一醒來就已忘得差不多了，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前晚似乎也是這樣——做了一個夢，頭腦昏昏沉沉的醒來，但仔細一想卻幾乎什麽都不記得，並且僅有的一點印象也在洗漱過程中迅速消失。直到他昨天中午看見鷹神才想起夢中的一些片段，和鷹神有關。

  今天也是這樣。

  不過這種感覺他一點也不陌生，或許每個人都不陌生——明明做了夢又無意識的將它藏進腦海深處，直到偶爾觸及到與它相關的內容，才忽的想起夢中情景。

  洗漱完下樓，殷女俠正在勤快的拖著前台的地板，似乎誓要令其反光鑒影。

  “誒站長你下來啦？”殷女俠頓時問道，“昨晚你幾點回來的？”

  “還不到十二點，十一點半的樣子吧，怎麽了？”程雲打著呵欠道，走到茶幾前提起早餐。

  “那幾個人怎麽樣了？”

  “怎麽樣？他們最輕都是斷手斷腳，當然躺在醫院接受治療了！”程雲一邊說著一邊提著早餐往樓上走去，“現在這件事已經移交給刑警隊了，放心吧，證據確鑿，麻煩是到不了我們身上來的。只是那群人可能會被延遲起訴罷了，到時候有什麽事他們會給我們打電話的。”

  “那些人會蹲大牢嗎？”

  “當然！”

  程雲的身影已消失在樓梯拐角。

  而這時俞點還有些愣，呆呆的看向殷女俠：“又……又發生什麽了嗎？”

  殷女俠眨巴了兩下眼睛，連忙放下拖把，湊到收銀台旁邊說：“你聽我給你慢慢講啊……”

  ……

  小蘿莉正趴在沙發上的睡墊上，它明明很餓，卻低著頭不敢看程雲。

  程雲從碗櫃裡拿出它的新飯盆甩了甩水，卻沒急著將食物倒進去，而是又拿出一個杯子和半盒牛奶，暫時將之放在灶台上，對小蘿莉說：“走，我們上樓頂去曬曬太陽！今天天氣還挺好的，適合曬太陽！”

  小蘿莉抬起頭，有些呆呆的注視著他。

  “過來。你整天悶在房裡，除了沙發茶幾和廁所哪都不去，這怎麽能行？”程雲聳了聳肩，“我們這個世界的貓都很喜歡曬太陽，據說有利於合成什麽什麽東西，你不喜歡嗎？”

  小蘿莉轉頭看了眼陽台，它明明每天程雲不在的時候都是在陽台上度過的。

  但它沉默了下，還是默默的站了起來，輕巧一躍跳下沙發，走到程雲身前一米處，然後高高仰起頭看向他。

  面對著它那漂亮至極的臉蛋，程雲挑了挑眉，這才提起拿起它的飯盆和自己的杯子、牛奶往門外走去。

  小蘿莉跟在他身後，一溜煙躥出了門，跑到他前面停下，開始有些心虛的打量著這長長的走廊。

  程雲關了房門，越過它往前走去，同時頭也沒回的說道：“跟著我，不要害怕。這個世界除了你爹和鷹神，全是凡人，沒有人可以威脅得到你。咱們只是上樓頂吃個飯而已，我又不會把你賣了。”

  “樓頂有舒服的太陽，有板凳和椅子，有花花草草，還有小金……你可不許把我的金魚給抓來吃了啊！好幾塊錢一條呢！”

  小蘿莉規規矩矩的跟在他身後，既不靠近了也不落遠了，與他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一邊打量著走廊兩旁的一道道房門一邊聽著他說話。

  漸漸地，它有些疑惑了。

  這裡每一道門都長得一模一樣，前面這隻人類是如何回家找到它的呢？

  它下意識的用了‘家’這個詞。

  程雲走上樓梯，沒走幾步，又回頭看了它一眼，見它已經站上了第一階樓梯，這才放心的收回目光繼續向前。

  一邊走，他還一邊回頭看。

  這隻小家夥還沒有樓梯高，它顯然不能一步步的上樓梯。不過它既然能蹦上接近一米高的洗碗台，這點高度想必難不倒它。但因為程雲是一階一階的上的樓，小家夥疑惑的看著他的步伐，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選擇了跟著他走——一階樓梯一階樓梯的往上蹦，程雲停它就停，程雲走它就走，每蹦上一階樓梯它就會抬頭看一眼程雲走沒有，那模樣簡直呆萌到了一個極點。

  當程雲吱呀一聲推開天台的門，清晨淡金色的陽光頓時灑了進來。

  小蘿莉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眸子迅速縮小，映入它那碧藍眸子的赫然是一片花開葉盛的畫面，讓它有些呆滯。

  程雲沒有等它，繼續向前走著，於是它也很快回過神來，連忙加快了小碎步跟上程雲。

  一邊走它一邊打量著天台的景象。

  在此之前，它只在程雲房間的陽台上看見過綠樹青草，再往前推的話，它翻遍記憶也只有無邊的風雪與堅冰鑄成的宮殿。它完全沒想過在自己頭頂上居然有這麽一個地方，就在自己頭頂。

  程雲將所有東西都放在緊鄰中央花壇的茶幾上，在旁邊的藤椅上坐了下來，抬起頭眯著眼睛感受了下陽光，隻覺十分溫暖。

  小蘿莉則在他旁邊站著，高高仰起頭，呆呆的打量著花壇中央的小樹和樹上結著的小果子。

  “上來吧。”程雲指了指茶幾上，拿起牛奶盒子往小蘿莉的飯盆和杯子中傾倒牛奶，剩下的半盒牛奶居然剛好倒滿玻璃杯和小蘿莉飯盆的其中一邊，接著他又拿起程煙買的貓罐頭，說道，“先吃飯，吃了飯無論你怎麽玩都行！”

  小蘿莉躍上茶幾，端端正正的坐了下來，同時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程雲抿了抿嘴，說：“比如你可以找個地方躺著曬太陽，或者在地上到處蹦躂，也可以去看我養的小金魚……”

  小蘿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小魚池，又很快收回目光，看著程雲將貓罐頭中的肉倒在飯盆中，一直裝了大半碗才倒完。

  程雲說：“這個罐頭算比較好的了，只是沒有放鹽，不知道你愛不愛吃，不愛吃以後我就叫我妹妹別買了。”

  當他將飯盆推到小蘿莉邊上，小蘿莉低頭嗅了嗅，很快便吃了起來。

  它依舊是狼吞虎咽。

  程雲搖了搖頭，有些無奈，也拿起自己的小籠包就著牛奶吃了起來。

  最近他的夥食標準已經比不上小蘿莉了。

  吃完飯後，他依舊躺在藤椅上，眯著眼睛曬著太陽，懶洋洋的打著呵欠。

  小蘿莉也還是規規矩矩的坐在茶幾上，時而扭頭看一眼各個花壇中長滿了的花草，時而又轉過頭看一眼程雲，然後低下頭陷入深深的猶豫當中。

  直到程雲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它冰藍通透的眸子：“你坐在這呆呆的看著我幹什麽？想吃了我嗎？”

  小蘿莉連忙將頭低下，過了一會兒，它才又抬起頭看程雲一眼。

  隨即它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躍跳下了茶幾，在陽光下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程雲在它背後又睜開眼，露出一抹笑容，換了個姿勢又繼續打盹兒了。

  它在花壇邊駐足，偏過頭看著從花壇上垂下來的帶著淡紫色喇叭花的藤蔓出神。

  它做賊似的回頭看了一眼程雲，湊上去輕輕的嗅了嗅，隨即它陷入了思考。過了好一會兒，它才伸出小爪子試探性的碰了碰花朵。而後它似乎想看清這朵花裡面都有什麽，於是用小爪子輕輕將喇叭花扒下來，可它卻聽見啪的一聲，一顆豆大的露水從花中滾落出來掉在地上打得稀碎。

  它頓時愣了下，那冰涼濕潤的觸感和花瓣的嬌嫩仿佛喚醒了它血脈中的一部分，讓它感受到了從前從未感受過的東西。

  就如肉，就如魚，就如霧……

  它走到天台邊緣，跳上護欄，平視著遠方被薄霧籠罩略顯模糊的繁華都市，亦或俯視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它覺得它只要縱身一躍就能消泯於這薄霧中。

  它又回頭看一眼程雲，跳下護欄，邁著小碎步一溜煙跑到小魚池邊，一躍而上。

  小蘿莉規規矩矩的站在小魚池邊上低頭往裡面看去，裡面除了它的倒影外還有一群讓它莫名感到有些熟悉的紅色生物，它們在水中慵懶的搖擺著身體，像是飛行一樣遊蕩。這些叫做小金魚的生物見到它的身影時忽然一掃懶態，驚慌失措的遊到了小魚池的另一邊。

  小蘿莉也不氣惱，扭頭看一眼程雲，又在魚池邊緣踱著步，跑到了那群小金魚邊上。

  這一次那些小金魚沒有跑了，像是沒有看見它似的，而魚池中它的倒影也不知何時消失了，只剩下假山、綠植、太陽和這群紅色的魚。

  忽然，它抬起頭，有些驚慌的看向天台入口，隨即一溜煙的躥回了程雲旁邊的茶幾上。

  程雲頓時睜開眼睛，有些懶散的看著它，問道：“怎麽了？”

  小蘿莉慌亂的趴了下來，將頭埋下，不敢亂動。

  程雲見狀，不由皺起了眉，一邊伸手摸向它的背一邊說道：“怎麽了？這麽害怕！”

  這隻小東西沒有躲，也沒有呲牙咧嘴的威脅他，不知是這會兒沒有那個心思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它只是在程雲的手觸碰到它的背時顫抖了下，便縮著不再動了。

  這也是程雲第一次觸碰到它的身體。

  他只是下意識的將它當成了一個需要安慰的小東西，於是輕撫它的背，但這隻小東西背上長長的毛發給他帶來的柔軟、溫暖的感覺卻令他一時有些著迷。

  “別怕。”程雲一邊順著它背上的毛發撫弄著一邊說道。

  小蘿莉微微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正在摸自己身體的手，最終扭頭看向了天台入口。

  程雲也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

  雪地之王統領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正面容平靜的看著他們。

  “統領大人？”程雲皺了皺眉，“你怎麽又悄無聲息的過來了。”

  雪地之王統領終於邁開步子，朝他這邊走了過來，說：“這不叫悄無聲息，起碼這隻小東西就發現了我。”

  程雲疑惑的看著它：“你來……”

  “上來看看。”雪地之王統領說道，直直盯著他搭在小蘿莉背上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浮現怒色，而是道，“看來閣下把它照顧得很好。”

  “它似乎很喜歡這些花花草草，也很喜歡陽光，不過你的到來好像嚇到它了。”

  “它喜歡的不是陽光，而是正在逐漸被陽光驅散的霧，它喜歡這種空氣濕潤的感覺，它喜歡水。”雪地之王統領平靜說道，頓了頓，又說，“說實話，直到我來了閣下你這裡，我開始有些分不清它究竟是雪地之王還是雲谷之王了。”

  它這番話似乎嚇到了小蘿莉，或者激起了小蘿莉的某些情緒，程雲能感覺到這隻小家夥的身體又開始顫抖了。

  程雲連忙繼續撫摸它的後背，同時看向這位一會兒說小蘿莉不是雪地之王一會兒又承認小蘿莉雪地之王身份的大統領，問道：“吃早飯了嗎？”

  “吃過了。”

  “吃得還好吧？”

  “蝦仁餃子，我很愛吃。”雪地之王統領微笑著說道，又看了眼茶幾上擺放著的餐具，“閣下對這隻小東西很好，我在此表示誠摯的感謝。嗯，它畢竟是身上有雪地之王的血脈，既然我們現在已經離開了盤玉世界，我也不願看見它過得太差。”

  “你讓我挺奇怪的。”程雲皺著眉，“有時候我覺得你是一個還算稱職的父親，有時候我又覺得你和這隻小家夥互相之間只是一個陌生人。”

  “我倒希望它與我之間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惜，雪地之王的血統是無論如何也抹除不了的。”雪地之王統領說。

  “……”

  雪地之王統領又笑了笑，說：“昨晚上我知道閣下出了一些事，但我並沒有幫助閣下，對此我表示抱歉。”

  “不用。”程雲說，“你來了反倒不好收拾，我那有監控器呢。”

  正在這時，殷女俠忽的跑了上來，臉紅紅的。她看了眼雪地之王統領，呼吸為之一滯，很快看向程雲，對程雲道：“站長大人，下面有人找你！”

  “什麽人？”

  “有一個說是你堂姐，還有個說是什麽……什麽記……什麽者……我去你房間敲了好久的門你房裡都沒動靜，我就跑上來了。”

  “我馬上下去看看。”程雲立馬起身，往樓下走去。

  走出兩步，他又回過頭來，正好見到抬起頭弱弱望向他的小蘿莉，於是他對雪地之王統領點了點頭，隨手就將小蘿莉抱了起來，抱在懷裡，繼續快步往樓下走去。

  殷女俠也跟在他身後。

  天台很快便只剩下雪地之王統領一個人，他身形站得筆直，表情亦很威嚴，卻莫名顯得有些寂寥。

  二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