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寧,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部,岡村寧次的指揮部。
“司令官閣下,前線傳來戰報,支那指揮官薛嶽並未退兵,反而讓鄂南地區支那軍加快行軍速度前往湘北,同時,我帝國第6師團、弟101師團上報,近日支那軍的攻勢明顯增加,兩天的時間內,在支那軍不計代價的進攻下,兩師團在兩天之內的損失累計已經超過之前的一個星期,戰況岌岌可危,戰地隨時易手,兩師團師團長閣下請求司令官閣下加大增援力度!”
“司令官閣下,航空兵方面傳來電報,支那空軍抵抗力度十分強大,雖然敵軍的戰機數量很好,戰機也十分落後,但對方的抵抗意志卻十分強烈,他們往往會選擇同歸於盡的招式,讓我航空兵損失極大,兩日之間內,已經損失戰機超過三十架,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對方的戰機已經不足十數,掌握製空權已經不遠!”
“司令官閣下,本土發來電報,催促司令官閣下盡快打開局面,這已經是半個多月來的第七封電文,其意思大都相同,但言辭卻是越來越激烈,最近的一封,朝香宮鳩彥親王閣下也親自發話,要求我華中方面軍必出給出一個交代……”
“司令官閣下……”
一個接一個的電報傳到岡村寧次這裡,且大部分都是不好的消息,尤其是大本營地區的電文,盡管他身處大陸不甚在意,但畢竟是大本營方面的電文,所產生的影響不同凡響,他雖然不甚在意,但並不代表不在意。
可對方一封接一封的讓他打開局面給出交代,這讓身處於這種情況下的岡村寧次不禁產生一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打開局面?如何打開?
給出交代?怎麽交代?
目前的局面就是他們華中地區已經陷入到無法挽回的劣勢局面,而這種劣勢並非只是簡簡單單的處於下風,是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這樣的情況下,你叫岡村寧次怎麽打開局面?
你叫他如何交代?
實話實說根本行不通,若是欺騙的話,也無法欺騙,因為戰局就在這裡,等到後面結束的時候,若是出現偏差,那就是滔天之禍。
他根本無法打開局面,也無法交代!
他只能暫且擱置,不做理會。
但是……大本營步步緊逼,卻是讓他身心俱疲。
更為重要的是,戰局到現在仍舊是沒有絲毫轉圜的征兆,他調集五萬大軍只是孤注一擲想要逼迫薛嶽,他的本意是不願意這麽快就爆發決戰的。
但誰能想到,薛嶽居然跟一個二愣子似得,竟然如此剛烈,絲毫沒有轉圜的余地,竟然直接選擇硬頂上!
結果這一下子,頓時讓岡村寧次麻爪了!
他完全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難不成就直接和薛嶽爆發決戰?
別看他們現在有八萬大軍,看似比起薛嶽的二十來萬大軍,純以戰鬥力而來,根本是不落下風!
但事實上卻並不是這樣!
岡村寧次相信,若當真此時爆發決戰,他們必輸無疑,而且是沒有絲毫的意外也沒有絲毫掙扎的可能,直接就被薛嶽給一棍子打死!
因為別看他們現在有八萬人,但第6師團和第101師團這三萬人完全無法計算在內,而他調集來的這五萬人,大部分都是東拚西湊,戰鬥力和正規的甲級師團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在者,就算這五萬大軍全是正規甲級師團的士兵,那又如何?
之前集結十萬大軍照樣是輸的一敗塗地,再來五萬又有什麽用處?
終究還是一敗塗地!
岡村寧次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一抹萎靡的神色,顯得有些精神不振。
他的眉頭緊皺,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腦海裡不斷的縈繞著這段時間以來的戰況,想要從中找出一條生路,但是……
這又豈能那麽容易的?
越想心情越是煩躁,很快就是一團漿糊,不禁愈加煩躁,忍不住站起身來,在指揮部內走來走去,急躁的腳步聲不斷的響起,顯得十分雜亂,更是凸顯出岡村寧次內心的糾結和煩悶。
旁邊的參謀,看著自家司令官的舉動,都是露出一抹擔憂的神色。
這一抹擔憂不僅僅是因為岡村寧次,更是為他們帝國的命運而擔憂。
到了現在這一步,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們的局面很是危險。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們現在差不多是已經走到了懸崖邊上,不,更加確切的說他們已經是掉下懸崖了,只不過他們現在拉住了一個枯藤罷了。
旁邊根本無從借力,他們只能看著自己的求生之古藤在他們沉重的身軀拽動下,發出腐朽的聲音,逐漸的崩潰,逐漸的斷裂。
而在這期間,他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體會著絕望從心底的最深處逐漸的蔓延,逐漸的覆蓋他們的全身心。
絕望是會傳染的,他的傳染速度甚至比瘟疫還要可怕。
畢竟人心之複雜,誰都無法揣測。
誰都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念頭生長,他們發覺自己內心生出絕望的心思之時,盡管不願意相信,但卻不得不相信,且必須要相信。
因為絕望是會傳染的。
當你看到身旁的人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絕望的模樣,尤其是自己最為信任最為崇敬的人同樣沒有辦法的事情,絕望更是會猶如野草一般瘋狂的蔓延。
無法抑製。
指揮部已經完了。
這些日軍,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他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之能眼睜睜的看著絕望將他們吞噬,吞噬的一點都不剩。
岡村寧次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他是司令官,他是華中方面軍的司令官,他在大陸是權勢最為滔天的幾個人之一,但面對此等非人力所能扭轉的大勢,卻是無計可施。
什麽都做不了!
一種頹廢的感覺油然而生。
岡村寧次感覺到了這種想法和情緒,這讓他在更加頹然的同時更是生出一種苦澀:“什麽時候,我岡村寧次也淪落到此等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