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時間下來，宋喬心裡的波瀾一直沒有退下，直到她回到家裡，腦海中還是季麗麗的那些話。

  “有一次我看一個姑娘後背有一道抽壞的紅印，氣得都要告她家長了。”

  “那個膝蓋都磕青了一塊兒，隔天我再看，就紫了！”

  “有時候胳膊上還有捏過的印跡，天呐，姑娘那麽瘦弱，怎麽下得去手呢？”

  “我帶女孩兒們練舞蹈都下不去這麽狠的手，這些家長怎麽這麽暴力呢？”

  “還是簽約喜天娛樂的孩子幸福，哪怕家裡條件一般，家長也是為了孩子的未來考慮，為孩子的將來著想。被海馬簽走的這些孩子啊，家裡都是一個通病——打孩子！”

  一句句話，像是過電影一樣在宋喬的腦子裡翻來覆去的上演，可悲的是，被海馬娛樂簽約的那些姑娘長什麽樣子，宋喬都知道，一切在她腦海中都畫面感十足，好像她親眼看到了那幾個姑娘被家暴。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宋喬順著聲音，抬頭一看，不是韓塵還能是誰？只是他依然一身的休閑裝束，還沒有換上睡衣，顯然還沒睡。“快十一點了，怎麽還沒睡？”

  “你說呢？”韓塵反過來問她，他為什麽這麽晚還沒睡還需要問？還不是等她安全回來，他才能睡著，何況，她再不回來，他就要開車出去接她了。

  待韓塵挨著她坐下，宋喬順勢靠在他的懷裡，累了一天的她輕聲細語道，“老公，大可不必等我，現在警局有專人保護我，比咱們自己雇保鏢靠譜多了。”

  “那可不一定……”韓塵安撫著她的肩膀，想想剛剛他從上走下來時，她那個落寞又孤單的背影有些心疼，問：“剛剛想什麽呢？”

  她想的事兒可多了，宋喬有點後悔，當初沒把那幾個姑娘爭取到自己的團隊，其實本質上也是很優秀的女孩子，才藝也不錯，就是家長過於見錢眼開了，被劉孜開出的條件吸引了去。

  “老公，我晚上和梅爾還有荃荃去挑新人了。”

  “怎麽樣？”

  “顆粒無收。”宋喬此時的重點當然不在這裡，如果只是沒遇到好的苗子，她也根本用不著這麽失落，“之後吃飯的時候，遇到了喜天之前的舞蹈老師，就是跳槽去了海馬娛樂的那位。”

  具體是哪位，韓塵必然不知道，但他似乎聽說過有這麽回事，海馬娛樂花巨款從喜天娛樂挖培訓師；那件事在總公司還引起了一點小轟動，宋喬當機立斷把其他培訓師的合同修改補簽，成功抑製住了大規模挖人與跳槽的事件發生。

  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媳婦怎麽忽然傷感起來？

  “然後呢？”

  “我們三人結伴，從她嘴裡翹話，看看海馬娛樂那邊有什麽新動態。”宋喬神情依然落寞，提不起半點興致，喪著一張臉，“商業上沒什麽新鮮的，倒是有一件事讓我很難受。”

  過了一會兒，宋喬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把季麗麗的話原原本本說與韓塵聽……

  令她沒想到的是，從頭至尾，韓塵認真在聽她說話，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樣的表情，與平時聽工作匯報的他沒有絲毫不同。

  “喂！老公，你有聽我說什麽嗎？”

  “聽到了。”韓塵依然十分淡然，與辦公室裡的他沒有兩樣，哪怕心裡已經想了很多，可臉上就像是白紙一張，什麽感情都看不出來。

  “不難受麽？”

  “不心疼麽？”

  “不可惜麽？”

  宋喬發出三連問，韓塵的反應徹底把她從心疼那些姑娘的深淵裡拽了出來，她不懂，這麽悲慘的故事，韓塵怎麽做到面無表情的，“韓塵，你是冷血？還是你小時候遭遇過家暴？”宋喬再細想，辰母溫溫柔柔的，韓塵怎麽可能遭遇過家暴呢？

  不想自己被媳婦當作是冷血的人，韓塵拉著宋喬的手，解釋了一下，“在圈內聽說過太多的故事，很多大腕成名之前的事聽著都不可思議，跟那些姑娘們一樣讓人心疼。心疼不是最終目的，最終目的是我們如何改變這一切，怎麽幫幫她們。”

  這番解釋讓宋喬自愧不如，她光裝了一顆聖母瑪麗蘇的心，卻沒付出實際行動，實在汗顏。

  “媳婦，你應該有想法。需要什麽支持，跟老公說。”

  確實，就在韓塵點撥的一刹那，宋喬心裡就有想法了。既然那些家長喜歡錢，那對於海馬娛樂也不見得忠誠到哪裡去。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拿錢砸！

  不但要砸，還要砸下一錘子買賣，讓她們家長沒辦法後悔，不會拿這其中的籌碼在兩家公司之間來回博弈，爭取到最大的好處，把女兒賣個最高價。

  有錢固然是好，但宋喬還想自己再好好想想。

  “老公，讓我再想想吧……”說著，宋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怎麽了？”好不容易哄好了一些，看她忽然又傷心起來，韓塵心裡也不是滋味，難道宋喬不想早點兒帶那些姑娘脫離苦海？

  “我不能總花你的錢……”

  韓塵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就這麽芝麻大的事，“媳婦，你還跟我分什麽你我，什麽你的錢我的錢；再說，你這是辦大事，用錢也是應該，早晚都能賺回來。”

  “不是……”宋喬拖著長音，鬱悶道，“我發現我總是這樣，就被你這些話套了進去。先拋開我們真實關系，說說我現在是不是你雇來的員工？既然是，就要做符合公司發展的事，該賺錢賺錢，該牟利牟利。瞧你一眼那邊我就不說什麽了，那邊已經盈利，我想要擴張，招人，擴大業務，我自己有錢去周轉；但是喜天娛樂不一樣，這是一家比瞧你一眼投入更大的公司，目前只是往裡扔錢，並沒有丁點的盈利，我要是今天看這個可憐，明天看那個可憐，難道還要一直讓你往裡面投錢？這是公司，不是基金會！”

  韓塵當然明白喜天娛樂對宋喬的重要性，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可能他真的不懂女人……

  “不說了，我先自己想想辦法。”宋喬不想把自己的煩惱架在韓塵身上，拉他起身，“走！上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