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阿拉納克在這一晚上見識了太多太多鬼東西,他現在都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他轉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們,他們正圍著那台燃燒著熊熊火焰的機車品頭論足,阿爾溫正一臉正經的給其他人猜測著關於這台機車的運作原理,就連雷米都靠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但阿拉納克更多的注意力卻放在了不遠處那仰面趴在地上,失去了所有燃燒的火焰,穿著黑色皮夾克的白色骷髏,黑人感覺到那家夥可能還沒死呢。
他瞧瞧靠近了賽伯,這家夥正坐在唯一一顆還沒有被剛才魔鬼王子掀起的大火點燃的樹下,似乎在閉目養神,在阿拉納克靠近的那一刻,賽伯猛地睜開了眼睛,那燃燒的雙眼和暗紅色的眼眸嚇了黑人一跳。
“什麽事?”
賽伯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他低聲問到,阿拉納克壯起膽子說,
“老...老大,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恩?”
賽伯順著阿拉納克的手指看去,看到了那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骷髏,他在旁邊樹皮上殘留的火焰裡點燃了一根香煙,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開玩笑的說,
“你可以去看看啊。”
“我...我...”
阿拉納克聽到這答案之後,眼神不由的有些飄忽,這個看上去很高大,實際上只有17歲的年輕人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是親眼見過這惡靈騎士是怎麽輕而易舉的乾掉那個讓他們頭疼的土魔的,那家夥,直接碎成了渣渣,而且最後真的是連渣渣都不剩了。
不過他也不想讓老大瞧不起他,尤其是在親眼見過賽伯正面對抗魔鬼王子的英姿之後,年輕人都是崇拜自己的英雄的,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拍胸口,
“好,我這就去看看。”
賽伯嘿嘿一笑,他叫住了阿拉納克,“嘿,大個子,還是一起去吧,我怕你被那骷髏一口咬死。”
說完,他拄著長刀就要站起來,但就在這一刻,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突然從賽伯的嘴裡湧了出來,他感覺到了從胸口竄上來的腥甜,他撲到一邊,從衣角撕下了一塊布條,捂在了嘴上,在拿開的時候,那觸目驚心的黑紅色血跡再一次出現,還有那淡淡的腐敗的味道。
“該死!”
賽伯將這布條握在手心,狠狠攥緊,本該已經平複下來的傷情又一次複發了,這很難讓人不聯想到墨菲斯托在越界酒吧的那一波操作...很難說,這是不是那魔鬼給他的警告,或者說,一種逼迫他簽下那份契約的手段。
賽伯的目光落在了那趴在前方生死不知的白色骷髏上,他可沒有忘記魔鬼王子對他和這家夥的稱呼,墨菲斯托的騎士和戰士...代價是什麽呢?
“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
賽伯深吸了一口氣,“我拒絕!”
他將手裡的布條扔在了火焰裡,抹了抹嘴角的血漬,轉過身,對站在原地,擔憂的看著他的阿拉納克招了招手,
“走,過去看看!”
黑人向後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他眼睛很尖的,他看到了賽伯剛才捂住嘴的時候,滲出的黑色鮮血,但他很理智的沒有大喊大叫,他本能的感覺到,老大似乎不願意將這件事給太多人知道,這種謹小慎微沒有瞞過賽伯的眼睛,這個舉動讓他對阿拉納克的評價更高了一層。
他伸手拍了拍這黑小夥子的肩膀,兩個人謹慎的走到了那骷髏的身邊,賽伯和阿拉納克對視了一眼,他伸手拿起合金刀,挑了挑這骷髏的腦袋,就在刀刃碰到那骷髏的頭蓋骨的那一刻,一抹黑色的煙氣突然竄了出來,嚇得阿拉納克猛地轉身就竄了出去。
黑煙沒有嚇到賽伯,反而這黑小夥子的跳脫舉動嚇了賽伯一跳,他扭頭罵到,
“嘿,你這家夥,你膽子就這麽小的嗎?”
阿拉納克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家夥似乎天生就具備黑人那種與生俱來的搞笑天賦,他聳了聳肩,正要說話,眼神卻變得驚恐起來,他指著賽伯身後,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賽伯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雙腿用力就竄了出去,但一根沒有火焰的骨爪卻比他更快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赤紅色的火焰在骨爪上騰起,兩股巨力的對抗讓兩個人腳下的大地轟然裂開。
灼熱的溫度在賽伯身後升起,他想要掙脫這爪子的束縛,這並非做不到的事情,但就在激活身體裡熱流的那一刻,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讓醞釀中的力量消散於無形,他的身體也被那燃燒的火焰骷髏轉了過來,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了那雙燃燒的眼眶。
“看著我的眼睛!”
那個聲音就像帶著某種魔力,讓賽伯的眼神在一刻恍惚,他看向前方,那裡並非空無一物,在黑洞洞的眼眶裡,還有兩團亮起的灼熱光芒,就像是人的眼眸一樣,在看向那雙眼睛的時候,他的思維就像是被扔進了冰水裡,在這一刻被緩慢的凍結,那兩隻燃燒的眼眸在他眼中越來越亮,到最後幾乎佔據了所有的視界。
就像是站在一幕電影放映機之前,過去做下的種種事情都在這眼眸中快速回放,從進入哥譚的第一天殺死的那幾個小混混,到痛宰稻草人的黑幫,再到與影武者聯盟的對抗,再到紐約之行,再到尋找小醜時在哥譚掀起的可怕殺戮,然後是水壩基地,然後是三裡島,最後是自由女神像的那一戰。
賽伯這一路上幾乎就是用鮮血和死亡墊道,那些因他而死的靈魂在他身邊狂叫著,他甚至感覺到那些拉扯,那些靈魂的哀嚎,那些靈魂的不甘,那些實質性的鮮血和罪惡,就像是一塊塊被壘砌的木材,堆放在賽伯身邊,在這個眼神的勾連下,他甚至能清晰的記起他這一路上殺死的每一個人,每一張面孔。
在最後的時候,甚至勾起了那些已經被深深埋藏在賽伯內心最深處的黑暗記憶,那段身為毫無知覺,毫無底線的武器生涯的記憶,那些他根本不願意回憶起哪怕一絲一毫的記憶!
他眼前就像是有一抹火星被點燃,落在了那些由罪惡堆積起的木材上,只需要一點時間的引燃,這一切都會在那火焰的灼燒下灰飛煙滅。
“你,有罪!接受懲罰吧!”
那個聲音在賽伯耳邊響起,雷米等人看到了這一幕,他們瘋狂的朝著賽伯的方向跑過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審判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一切的罪惡和那罪惡本身的載體,賽伯的靈魂將被焚燒殆盡,就像是過去歷史裡的那些窮凶極惡的壞蛋的結局。
似乎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但...並沒有!
並沒有火焰升起,哪怕木材已經就位,哪怕罪惡已經清點,哪怕囚犯已經捆在柱子上,只等著火刑柱的點燃,但沒有!
沒有一絲火焰!
賽伯搖曳不堪的靈魂在這灼熱的地獄面前非但沒有被點燃,反而慢慢的重新蘇醒,就像是有種特殊的力量在保護著他,讓他免受來自地獄之火的懲戒。
在外界的表現就是,賽伯那恍如火焰燃燒的雙眼重新有了焦距,他的身體被惡靈騎士高舉在空中,他的眼神跳動著,那暗紅色的眼眸中的瞳孔開始飛快的對焦,眼角的火焰和內在的暗紅色眼眸融入一體,就像是迫於外界壓力,不得不合二為一一樣。
他眼前的一切重歸現實,賽伯歪著腦袋,看著那雙熊熊燃燒的懺悔之眼,他輕聲說,
“你...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真讓我,很,不爽!”
“砰”
他如鐵鋼一般的雙手狠狠的掐住了惡靈騎士的脖子,根本不顧及被燒焦的血肉,他的身體落在地面,抓著那灼熱的脊椎,一個瘋狂的過肩摔。
“哐”
他身後的地面被這一次轟擊直接砸出了一個人形的凹陷,賽伯翻身騎在惡靈騎士的身上,兩隻拳頭舉起,就像是攻城的重錘一樣,以附帶著全身的力量狠狠砸下。
“砰!砰!”
地面似乎都在震動,更恐怖的是賽伯全身散發出的那種冰冷陰森,就像是一頭被喚醒的猛獸一樣,就連雷米也沒有見過這樣的賽伯,他阻止了那些想要靠近的年輕人,他甚至謹慎的從懷裡取出了一遝撲克牌。
他覺得現在他需要一點點自我保護了。
賽伯能從那審判之眼下逃生毫無疑問是一件好事,但現在他的狀態明顯不太對。
“你讓我看你的眼睛!”
“砰!”
“你審判罪惡!”
“砰!”
“你TM來攪局?”
“砰!”
“王八蛋!”
“砰!”
“為什麽讓我記起那些!”
“砰砰!”
“為什麽讓我看到那些我不想看到的!”
“砰砰!”
“就憑你!!就憑你也想以什麽名義來審判我?!”
“砰砰砰”
毫不誇張的,整個被摧毀的聖米迦勒教堂的廢墟都在顫抖,在賽伯爆發出了最瘋狂的力量的轟擊之下,他眼前的惡靈騎士最開始還可以反抗,但是在連接不斷的超出他力量之外的轟擊下,他身上的火焰都被一點一點的磨滅,毫不誇張,就像是磨去了鋒刃的銼刀一樣,將他最後一絲反擊的力量都砸斷。
賽伯眼前的地面已經出現了一個大坑,那是硬生生被拳頭砸出來的大坑,鮮血四濺,他雙拳上的鮮血橫流,每一拳都會帶出灼熱的血液揮灑到周圍,那種瘋狂的姿態,那種如蠻荒野獸一樣的姿態,讓哪怕最崇拜賽伯的阿爾溫.霍金斯和阿拉納克都忍不住驚恐的後退。
但有一個人衝了上去。
賽琳娜...賽琳娜.凱爾,神偷小姐,在場的和賽伯相識時間最長的女士,她見過這種狀態的賽伯,在哥譚,4年前那個屠殺之夜,賽伯就是以這種狀態毀滅了哥譚四分之一的黑幫,賽琳娜記得非常清楚,因為她就是那場屠殺的唯一見證者。
“不!別過去!快回來!”
雷米伸出手想要拉住賽琳娜,但是卻抓了個空,他咬了咬牙,也跟著衝了上去,但在靠近賽伯的那一刻,他眼前一花,隻來得及將金屬手杖擋在身前,下一刻,整個人就如遭雷擊一樣瘋狂倒飛了出去,將一眾試圖接住他的年輕人砸翻在地上,堅硬的金屬杖從中央斷成兩截,雷米的面色蒼白,他嘴邊還有血跡。
進入這種屠殺狀態的賽伯...還真是...可怕!
賽琳娜張開雙臂,擋在賽伯身前,她甚至能感覺到賽伯鼻孔裡呼吸出的灼熱空氣,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家夥身上的冰冷殺意,那是讓人血液都為之凝結的恐怖體驗,地面上的沙土都在某種冷風中繞著兩個人旋轉,女孩的身體在顫抖,她咬著牙,抬起頭,看著賽伯,看著那雙真正“活”過來的眼睛。
原本分開的火焰和暗紅色的眼眸已經匯聚在了一起,看似恢復了正常人的眼睛,但眼眸邊緣那一圈暗紅色的,岩漿般的光芒卻恍如實質一般,灼熱,暴躁,不受控制。
但賽伯還是竭力在控制,因為他的拳頭距離賽琳娜的腦袋只有不到20公分,如果剛才那一拳打中,賽琳娜有10條命也會命喪當場,索性,他控制住了。
不過他的狀態極度不穩定,就像是處於危險的天平中央,隨時都有可能傾斜,而天平的左邊是毀滅,右邊...依然是毀滅。
“別被它控制!”
賽琳娜伸出顫抖的手,輕輕的摸在賽伯的臉上,“別被它控制!別忘了你是誰!賽伯.霍克,別忘了你來自哪裡!別忘了你為何帶上武器!”
“你是在做好事!不是在肆意的屠殺和毀滅!”
“回來!賽伯,回來!變成我記憶裡的那個賽伯.霍克!回來!變成那個永遠不會被摧毀,永遠不會被打倒,永遠不會被擊垮的賽伯.霍克!”
她張開雙手,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賽伯,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別忘了,你是誰。”
所有人都帶著極度的不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賽伯一旦發瘋,以他剛才表現出的破壞力,在場的人除了雷米之外,沒有一個能活下來,這種讓人窒息的安靜持續了整整5秒鍾,直到賽伯的拳頭放松,穩穩的抱住了賽琳娜,將她從地面上抱起來,他的聲音極度的疲憊,他低垂的雙眼依然恢復了曾經的正常。
“謝謝你...不怕死的神偷小姐...不過你剛才偷吻我的那一下,我可記住了,你這不老實的小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