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安湖省之內、赤湖嵐宗。
山門前。
一襲青袍的韓東,背負雙手,佇立於蜿蜒向上的山路,黑白分明的眼眸蘊涵如雷如光的氣概。
“他是誰?”
“青什麽宗?”
正門口的兩名武者境弟子,駭得肝膽欲裂,直接癱在地上,大腦幾乎成為空白,面色煞白的望向這道青袍加身的飄逸身影。
他們不敢想象。
誰?
誰能有這麽離譜的膽量,正面衝撞他們赤湖嵐宗?
與此同時。
踏地造成了強烈無邊的漣漪,擴散不息,震蕩不止,而長嘯宣言也蘊涵著鷹擊長空的巡視威嚴,響徹赤湖嵐宗!
今日乃是大年初一。
作為大型武術宗門的赤湖嵐宗,早已召集宗門一概弟子、門徒以及長老們,包括長期駐扎在外的副宗主們,也盡皆歸宗。
所有人,聚集一堂。
面積廣闊的宗門正堂,足足容納了兩千余人,本應熱鬧喧囂的鼎沸氛圍,此時卻凝固的有些可怕,猶如寒風凜凜的死寂之地。
哢哢!
異常強烈的震感,擴散千余米,震得一張張古樸圓桌上的華美餐盤連連顫動,敲擊作響。
嘁哩喀喳!
有些擱置在桌面邊緣的餐盤,紛紛向下掉落,大部分餐具被輕松接住,避免砸碎。可也有少部分宗門之人,被長嘯宣言震撼的心靈顫栗不止,忽略了餐具砸落。
轉瞬之間,狼藉滿地!
四分五裂的餐具,或是空無一物,或是盛著熱湯熱菜,盡皆碎的一塌糊塗。
同一時刻。
那道來自山門之外的聲音,浩浩蕩蕩,傳徹天地間,回彈在寂靜的宗門正堂內部:“青山宗門徒來此,但求一敗!”
死寂!
死一般的緘默無言。
坐在正堂內部、中央圓桌首位的赤湖嵐宗宗主,臉色略沉,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
嗡隆!
乳白色的徹固內力,昭顯神威!
只看他雙目一閃,流淌實質化的光芒,化作了一圈圈無形無質的磅礴波瀾,遏製住了所有震感,也驅散了韓東的長嘯聲音。
嘩啦!
乳白光芒一閃而逝,令全場希聲。
然而。
驟然產生的震感與長嘯宣言,仿佛仍舊回蕩在所有人的腦海,繼續翻滾荒謬離譜的浪潮,不知作何表情。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大型武術宗門、赤湖嵐宗的上上下下,悉數匯聚於此!
突兀發生的變化,幾乎讓所有人愣了一愣。哪怕武宗境長老們,也沉默無言,更且遑論那些武將境、武者境以及武術九品們。
山門之外,究竟是誰?
光天化日,肆無忌憚?
究竟何人膽敢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舉止,難道活膩了嗎?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心中困惑,而坐於中央圓桌首位的宗門之主、黃紫乘,臉色陰沉似乎陰雲,目光寒烈猶如寒霜。
“呵呵。”
“青山宗門徒。”
這位青山宗門徒是誰,他不知。
但青山宗,
他知道的,
而且凡是坐在中央圓桌上的武宗境,基本皆知青山宗之名。
咳咳。
高位武宗境的黑發老者,眯著眼睛,環視餐桌:“當年誓死守住雲海都城的青山宗?誠然,我們曾是青山宗的附屬宗門。”
“但今時不同往日!”
“無論有什麽原因緣由,上門挑釁之人,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
話音落畢,其余長老神態各異。
凡是坐在中央圓桌上的長老,皆是武宗境!他們知曉當年隱秘,也懂得目前的青山宗乃是何等狀態……青山宗,理應只剩一個跌落凡塵的寧墨離。
那麽。
嘯聲回蕩天地間的青山宗門徒,莫非是寧墨離的弟子?
有人開口道:“我們曾為青山宗附屬之宗,但多年不曾聯系,哪怕寧墨離再怎麽脾氣古怪,也不至於登門問罪。”
“正是如此。”
“我竊以為,宗門內是否有人得罪了寧墨離?”
武宗境長老們,議論紛紛。
無論寧墨離是否乖戾凶殘,至少當年壯舉,讓大多數習武人士歎服禮敬,況且青山宗落魄如塵,他們也沒資格打壓之。
下一刻。
宗主黃紫乘臉色轉為鐵青,冷冷凝視圓桌上的長老們:“今天是什麽日子?我問你們,今天是什麽日子?”
“大年初一!”
“萬物複蘇的一年初始!”
“宗門上下聚集在這裡,迎接嶄新一年。這麽重要的日子,豈容肆意打擾?別提青山宗,哪怕聖泉宗駕臨,也不能肆無忌憚的破壞赤湖嵐宗的盛宴。”
言語之間,怒火洶湧。
叱喝之下,無有不從。
武宗境長老們相互對視了兩眼,或是皺眉沉吟,或是面露不忍,或是若有所思的瞧了眼宗主黃紫乘。
“唉。”
“青山宗衰落太久,已經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了。”早前開口的黑發老者,捋了捋胡須,淡淡道:“造就一位門徒,何其難哉?”
言語之間,似是唏噓。
但實際上,他目光露出藐視。根據震感與長嘯,站在山門之外的青山宗門徒,大約只是尋常武將境而已。
了不起中位武將境。
試問。
如此羸弱的青山宗門徒,竟敢在山門外口放厥詞,何止荒唐,簡直可悲也可憐。
“呵呵。”
另一下位武宗境長老,也附和道:“我們赤湖嵐宗的十六門徒,不乏高位武將境,隨便派遣一個,打發了事,切莫再讓其耽誤我們宗門的團聚。”
旁側。
黑發老者輕輕頷首,淡淡點評:“言之有理。尊貴如若我們赤湖嵐宗,豈能為了區區一個落魄宗門的小小門徒,亂了分寸?”
談話之間,如有風生。
短暫的兩三句話,直接撫平了由於震感與長嘯宣言而產生的心靈打擊,令在座的弟子們松了口氣,心中升騰宗門自豪感,愈加具有向心凝聚力。
啪嗒。
一位紅色長袖、面容剛毅的青年,離座起身,沉穩如同山嶽般的拱了拱手:“稟宗主,各位長老。身為宗門門徒,中位武將境,我願出戰。”
“可。”
宗主黃紫乘輕輕頷首,面容閃過一絲讚許。
那黑發老者囑托道:“他開口求敗,你姑且賜他一場潰敗,讓他無地自容,乖乖下山。”
“另外。”
“你切勿大意,但也不需過分謹慎。畢竟你身具六門入化術。依我看,不需三分鍾便可敗之。”
啪嗒。
紅衣門徒急忙抱拳:“是,謹遵長老教誨。”
言罷。
他轉身走向正堂門口,在全場目光的匯焦之下,疾步如飛的離開正堂,奔向山門之處。
正堂距離山門,也就五百余米。
無論赤湖嵐宗的弟子、門徒,還是武將境長老們,盡皆相互議論了起來。
……
兩三名武者境弟子,坐在正堂邊緣角落裡,相互閑聊。
“青山宗是何方神聖,你可聽過?”
“不曾耳聞。”
“聽長老他們談論,二十余年前,我們乃是青山宗的附屬宗門?這怎麽可能,我們可是大型武術宗門,誰有資格令我們附屬?”
……
一處古樸圓桌。
“哎呀,剛才嚇了我一跳。”年輕貌美的女子歎了口氣,瓜子臉寫滿了惋惜:“那所謂的青山宗門徒,必敗無疑。”
“只是可惜了這盤餐點。”
語畢。
她看向碎裂在地的餐盤,點綴著一塊塊玲瓏精致的奶油蛋糕,顯然想吃糕點,奈何蛋糕餐點已經掉在了地上。
“哈哈,這有何妨?”
旁邊有名青年嘿嘿一樂,微微起身,從旁邊餐桌拿了份餐點,遞給年輕女子,臉上掛著輕松寫意的微笑。
緊跟著。
女子拿起一塊奶油蛋糕,輕輕擱在嘴裡:“多謝師兄。”
顯而易見。
在場的眾多長老與弟子們,壓根沒當回事兒,只是靜靜等待那名紅衣門徒的凱旋歸來。
甚至。
有兩三名核心門徒,暗暗遺憾。
假如他們能搶先一步,請願出戰,定能獲得宗主黃紫乘與長老們的讚同與許可。
偏向中央的圓桌上。
“我也是中位武將境。比他還強些。”有名核心門徒,悶悶不樂的搖搖頭,痛惜道:“白白浪費了這麽好的機會,若讓我出戰,根本不需三分鍾——”
轟隆!
戛然而止的巨響,傳蕩八方。
霎時間,強猛絕倫的悶沉響音,綿延不絕五百米,傳至兩千余人匯聚的正堂內部,撞在四周牆壁,好似擴散無窮的湖水漣漪。
什麽情況?
贏了輸了?
然而,
他們還在面面相覷,
略有熟悉的鏗鏘長嘯、滔滔宣言,再次響徹赤湖嵐宗:“青山宗門徒在此,但求一敗!”
……
“不可能!”
“僅僅半分鍾不到,估計那位門徒剛剛抵達山門之外,怎麽可能輸的這麽快?”
坐在正堂邊緣的弟子們,驚疑不定。
……
啪嗒。
奶油蛋糕,掉落在膝。
但年輕貌美的女子,卻僅能目瞪口呆的望向山門方向,心扉仿佛狂湧海嘯。
輸了?
這才過去多久?
……
圍繞坐在同一張圓桌的核心門徒,面色慎重了數分,互相對視,看到了對方眼裡的嚴凝之色。
氣氛有些凝固。
至於剛剛痛惜開口的核心門徒,垂著腦袋,看不清臉色。
唰啦。
一名藕色風衣的青年,背負精致華麗的長劍,朗朗開口:“身為宗門門徒,高位武將境,我願出戰。”
“可。”
宗主黃紫乘的悠悠聲音,仍然沉穩,
那黑發長老叮囑了兩句:“劍器美觀卻無用,不可大意。”
“請宗主、各位長老放心!”藕色風衣青年右掌並指,幾乎催生出了一道光芒長劍,揮動當空,瞬間聚成了一片凜凜劍光:“我已經達到劍鳴之術的入化巔峰。”
言罷。
唰啦!
他破空而出,眨眼間化作一道閃爍不息的幻影,差點拖出了藕色殘影,令在場弟子們全數動容,為之震撼。
“入化巔峰!”
“擱在我們這些宗門長老裡,也相當之強!”饒是宗門長老,也大多自愧弗如。
中央圓桌。
黑發老者捋了兩下胡須,淡淡道:“依我看,不出兩分鍾,那青山宗門徒定然要落敗。”
其余長老暗暗頷首。
哪怕宗主黃紫乘,眼底也閃過一絲愜意笑意……但這一切,在下一刻悉數凝固。
轟隆!
一道轟鳴,響蕩八方。
仿佛如淵如山的巨鼎,砸在大地之上,轟隆隆的猛烈震感幾乎崩塌了觀念,彌漫方圓千米。
旋即。
熟悉的熾烈長嘯,鏗鏘無匹,繼續響徹赤湖嵐宗:“青山宗門徒在此,但求一敗!”
咯嗒。
黃紫乘撂下茶杯,臉色終究變了。
其余的武宗境長老們也面面相覷,充滿了錯愕與驚奇,在他們的武宗境感知裡,山門之外分明只有一位武將境,而且並不具備武將境巔峰的氣機特性。
刹那之後。
“門徒梁磊,願意出戰!”
這是高位武將境的核心門徒,面容粗獷,約有二米高的魁梧身材衝向正堂之外。
中央圓桌。
作為高位武宗境長老的黑發老者,沉聲開口:“論武力層次,梁磊在門徒之內可以排進前三,我相信——”
轟隆!!
霸烈長嘯,煌煌宣判一切:“青山宗門徒在此,但求一敗!”
咕咚。
黑發老者目光凝固了,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臉頰,其余武宗境長老的臉色也有點難看。
啪!
黃紫乘一巴掌拍在圓桌上,怒道:“我赤湖嵐宗,可還有人乎?”
“有!”“有!”“有!”
三道不分先後的聲音,回蕩正堂。
足足三名核心門徒,皆是高位武將境,聞名宗門裡外,甚至其中有名門徒、曾經遭遇宗級妖魔,倚仗身法逃離死地。
全場希聲,目光聚焦。
武將境門徒,與武將境長老有著差距。
宗門門徒有著年齡限制,因此宗門長老的搏殺經歷更為豐富,掌控各式各類的術,仗著年齡優勢,當然遠遠強於核心門徒。
然而。
這是赤湖嵐宗最強的三位門徒,饒是武將境長老們,也少有與之匹敵者。
“去吧。”
宗門黃紫乘的聲音帶有一絲壓迫,重重吐字:“不論過程,我只要結果。”
是!
三人躬身離開,齊齊駕臨山門之外。
他們懂得宗主的意思,哪怕車輪戰,也要贏得這場挑戰,絕不可落了赤湖嵐宗的威嚴。
……
“唉。”
“不必擔心,依我看——”黑發老者正待繼續點評。
咯嗒。
宗主黃紫乘撂下茶杯,淡淡瞥了一眼:“閉嘴。”
咳咳。
黑發老者臉色泛紅,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無奈長歎。
其余武宗境長老看著這一幕,皆是勾勒笑意,渲染出了一股看似輕松的場面,實則心情不佳。
三位門徒開啟車輪戰,他們贏定了。
可是。
這一方法,總歸有些不太妥當。
可是,今日乃是大年初一的宗門上下匯聚時刻,豈能輸給一個莫名其妙的青山宗門徒。
“依我看啊。”
黑發老者好整以暇的端起一杯橙汁,感知山門處的勁道崩騰,慢條斯理的開口:“今天——”
轟隆!轟隆!轟隆!
三道摧枯拉朽的巨響,令天地沉淪黑白,令赤湖嵐宗陷入死寂,令正堂裡的兩千余人盡皆震怖難言,開不了口,動不了身。
與他們預料的不同。
霸烈煌煌的長嘯,少了一些平和,多了一些冷酷:“青山宗門徒在此,誰能賜我一敗?”
嘩啦。
橙汁灑落在地,黑發老者垂著腦袋,看不清臉色。
圓桌旁側,另一位武宗境長老皺了皺眉,沉聲道:“我們出去看看情況。”
唰啦!
旁邊走出一名絡腮胡中年男子,他是高位武將境,也是宗門上下公認的武將境長老第一人:“暫且不需麻煩諸位武宗境長老。我倒要看看,到底何人如此囂張。”
眾所周知。
在赤湖嵐宗內,他乃是武宗境之下的第一人!
拳怕少壯,指的是武術九品。
武將境以後的境界,根本不存在氣血衰竭的情況,哪怕步入了百歲高齡,也與青壯年時期相差無幾。
唰啦!
狂風咆哮,身影閃爍似烈日。
衝向山門,他隻留下一道抑揚頓挫的聲音:“請宗主、各位長老務必放心,我與這位青山宗門徒溝通一番。區區落魄宗門而已——”
轟隆隆!!!
前所未有的龐大轟鳴,仿佛燾燾雷霆咆哮大地,瞬間炸散出了一圈圈泛白氣浪,爆發出了震蕩整座赤湖嵐宗的震顫,宛若橫空出世的定海神針,浩浩蕩蕩的降落世間。
狂風暴雨般的衝擊,令所有人面目呆滯。
連綿不絕的挫敗感,淹沒了正堂的氛圍。
山門之外。
一襲飄渺青袍的韓東吐了口氣,面帶失望,烈烈叱喝,響遏雲霄:“奔波千裡惟願一敗,不曾想貴宗上下如此之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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