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清冷寢室。

  哢哢。

  韓東左右兩掌輪流旋轉，仿佛牽動著玄妙難言的力量，構造出了一座漆黑顏色的高山虛影，矗立於胸膛前，存在於雙掌間。

  這是畫山樁的第一山境。

  他漸漸察覺到，隨著己身內力的雄厚，高山虛影也在隨之凝實，不由心中冒出一個荒唐想法……難道達到徹固內力以後，可以令虛影實質化？

  畫出一座山？

  畫山樁，恐怕真能畫出一座山！

  至於這道虛影的基礎構造，他也差不多了然在心，內力才是畫山樁的基礎，高山虛影僅是內力流動的顯態。

  “真神奇。”

  “內力被習武人士掌控，大概類似於特殊能量。”

  一邊沉吟，一邊松開畫山樁。

  嘭！

  他緩緩伸出左掌，呈液內力流轉其內，倏然攥緊，令空氣幾乎炸裂似得，隱約可查的氣浪，泛著乳白，自掌心向外擴散。

  簡單一掌，捏炸空氣！

  若是全力施為，恐怕要震動整棟宿舍樓。

  “當初親眼目睹拳能炸空的不可思議之武力。”他心有慨歎：“當時還在百般憧憬。而如今，我也能打出炸空氣浪。”

  “不過。”

  “師尊與那名男子的激戰，應該沒有動用內力，否則方圓千米都要發生地震。武宗境的威勢，豈是一個破舊廢墟可以容納得了？”

  真正接觸武宗境，才知武宗可怕。

  譬如那隻血紅巨牛——

  不啟動瘋魔態的情況下，韓東也無法力敵，必然九死一生，極有可能當場斃命。

  嗡！

  左拳攥緊，隨後松開。

  氣流排散，空氣悶響。那呈液內力透過體表，湛耀出了難以想象的光芒，似金銀似堂紫，似純白似繽紛，暫時無法具有顏色特征。

  “唔。”

  “這才九點多，處理好了？”韓東看了眼周展鵬發來的短信，嘴角勾勒一絲和熙笑意：“我的朋友，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為谷元亮提供幫助，絕不能施舍！

  他給的不是金錢，而是機會，而是自信。若是單論金錢，隨便拿出一點點，便有數百上千萬，但這只會毀了谷元亮的鬥志與拚勁。

  他只是希望。

  多年以後再碰到谷元亮，能一見如故，能再次促膝長談。

  叮咚。

  手機屏幕上，顯現微信視頻的邀請。

  “小茜？”

  韓東嘴角噙著微笑，接通邀請，登即看到一張肉乎乎的鵝蛋臉填滿了手機屏幕，水靈靈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正是四歲有余的韓茜。

  “哥哥！”

  “小茜問你呀，什麽日子回來。”小茜伸出白嫩手掌，奶聲奶氣的拍了兩下攝像頭。

  “明日。”韓東連道。

  “呐？什麽日？”小茜瞪著眼睛。

  韓東臉色一黑，差點被這孩子給帶偏了，轉而笑道：“哥哥明天回來。”

  “哦，第二日。”韓茜垂下小腦袋，數了數手指，臉蛋洋溢著期盼憧憬的光芒：“小茜睡一覺，就可以看到哥哥咯？”

  “當然。”韓東眼裡彌漫溫柔。

  他這一世的信念，正是為了這些。

  假如自己出了什麽意外，爸爸媽媽有武術宗盟的守護，小茜更有寧墨離的庇護，應該沒什麽問題。

  不過。

  以韓東目前的武力層次，想出意外也很難。

  畢竟啟動瘋魔態可以活活打死尋常武宗境的恐怖武力，足以讓他在省境內、無有生死危險。

  啪！

  小茜氣咻咻的拍了兩巴掌，歪著臉蛋，相隔屏幕，也能感到她的悶悶不樂：“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呢。”

  韓東捧著手機，坐在床沿：“哥哥聽你說呢。”

  “哦。”

  小茜眨巴兩下水汪汪的眼眸，美滋滋的拿過九彩棉花糖，炫耀似得在屏幕前方揮舞了兩三下：“看，快看，好吃的無糖棉花糖。”

  棉花糖上，刻畫一隻惟妙惟肖的小熊。

  旋即。

  韓茜裝作惡狠狠的樣子，向棉花糖嗷嗚了一聲，輕輕地咬了一小小口：“甜甜滴。”

  “哈哈。”韓東忍俊不禁。

  算算日子，自己也好久沒回家了。自從加入防衛編制，經常外出警戒，再加上恰是武者境巔峰，索性在江南學府苦苦練武。

  如今終究有所收獲。

  武將境，或許不夠。

  但蓋世武將境與瘋魔態，理應足夠。無論小茜有什麽特殊之處，哪怕引來宗級妖魔，他亦能誅殺屠盡。

  咦？

  韓東看著屏幕裡的小茜，心裡一驚。

  假如腦海裡的前世記憶，屬於預測類的推演，為什麽沒有師尊寧墨離的畫面？除非師尊不在蘇河市，亦或者……那些闖進家內的妖魔鬼怪，師尊也擋不住。

  “不可能。”

  “師尊在武宗境裡，絕對屬於異常強悍的存在。我隻記得前世記憶裡有一隻猩紅眼眸的幽影，若是宗級鬼怪，理應鬼軀實質化。”

  具體形狀，記不清了。

  但那雙猩紅眼眸，仿佛烙印在記憶裡，韓東永遠記得：“有一個至為關鍵的特征，它的眼目瞳孔圈圈泛紅，且內有三角星的形狀。”

  “可奇怪的是。”

  “我殺了這麽多鬼怪，從沒有一個鬼怪的眼目，具有那般特殊的另類構造。”

  無論如何。

  不管是什麽東西，沒誰能傷害你們。

  韓東噙著笑意，看向屏幕，小茜正在歡天喜地的吃棉花糖，吃的開心了，順手拿起一罐雀巢，悄咪咪的抿了一小口。

  “等等。”

  韓東臉色一黑。

  “呐？”小茜瞪大了眼睛，可憐巴巴地看向屏幕裡的哥哥，不懂自己犯了什麽錯。

  “誰讓你喝雀巢的？”韓東自覺語氣嚴厲，不由溫聲道：“小孩子不能喝雀巢咖啡。”

  “沒有！”

  小茜連忙搖晃腦海，小肉掌擱在胸前左右搖擺，否認道：“沒有喝雀巢，小茜真的沒有喝雀巢，這是七巢。”

  唉。

  韓東歎了口氣，皺眉盯著屏幕裡的雀巢咖啡。

  不對勁兒！

  孩童不可以喝咖啡，對身體不好，哪怕寧墨離思維再清奇，也定當知曉這一點。

  那麽。

  以師尊的性格，送給小茜棉花糖，都要求必須無糖，更且遑論喝咖啡？

  “難道師尊發現了小茜的特殊之處？”韓東瞳孔緊縮，盯著屏幕裡的雀巢鐵罐，溫聲道：“小茜，把雀巢拿過來，哥哥看一眼”

  “七巢！”

  “好好，你的七巢。”

  屏幕上。

  這杯瓶裝雀巢，外表呈現深棕與淺白的融合色彩，但透過瓶口可以隱約看到，裡面裝的似乎不是咖啡，而是翠綠的淡化營養液。

  師尊的傑作？

  韓東看的怔了一怔，腦袋差點懵了。

  營養液屬於流傳武術世界的產品，爸媽應該拿不到……可是，向來以凶殘暴戾著稱的寧墨離，竟然還有這般細致？

  “哥哥。”

  “小茜的專屬七巢，超級好喝。”

  韓茜拄著小臉蛋，眼巴巴的瞪著韓東，期盼哥哥早點回家，小眼神泛著嬌憨憧憬的韻味。

  “哈哈。”

  韓東樂得開懷，內心也彌漫喜悅。

  自前世記憶出現以來，自己總算具有了不可思議的武力……對，拳能炸空，目可泛光，足可媲美武宗境的武力。

  護住小茜，應該沒問題。

  更何況目前練武尚且不到一年，再給自己點時間，武宗境也並非遙不可及。

  “真想看看。”

  “蓋世武宗境，將是何等風景。”

  ——

  翌日上午時分。

  嗡嗡。

  漆黑顏色的紅旗LA，疾馳在高速公路上。

  張朦扭頭看向窗外，修長白皙的脖頸泛著若有若無的清香，嫣紅透白的臉蛋，流露憧憬神色：“快到了。”

  “恩。”

  韓東握著方向盤，噙著淡笑。

  今天江南學府正式放假，他打算開車回蘇河市，但女孩兒得回林河市，所以今天要繞上一圈。

  先送女孩兒到林河，再回蘇河。

  “你，你過年是在蘇河市嘛？”張朦抿了抿唇角，收回望向窗外的眸光，凝視韓東：“開學再見咯。”

  “不至於。”

  韓東輕踩刹車，停在道路邊緣：“我最近可能會路過林河市，到時候再找你。”

  “真的？”女孩兒眼睛亮了。

  “當然，提前預約你，還得麻煩張朦童鞋帶我轉一轉風景宜人的林河市。”韓東笑呵呵的開口道。

  “嗯嗯。”張朦點了點腦袋。

  緊跟著。

  她似有期待，期期艾艾的問道：“年後你有時間嘛？初六初七的樣子。”

  “應該有。”韓東剛說完，臉色凝固了。

  咚咚。

  右側車窗響起敲玻璃的聲音。

  女孩兒急忙落下車窗，雀躍道：“爸，我媽呢？”

  漆黑車子右側，站著面色僵硬的張羅宇，低著腦袋，瞥了眼面色同樣有點不對勁兒的韓東，哼了一聲。

  “爸？”

  張朦雙手攀在車窗上，可憐兮兮的問道：“只有你自己？我媽在哪裡呢。”

  “你媽沒來。”張羅宇悶悶道。

  “哦。”

  張朦鼓了鼓嘴巴，俏臉泛著紅意。

  張羅宇面色愈加難看，歎了口氣：“你是打算一直坐在車上？坐到天荒地老？”

  “哦！下車咯。”

  張朦擠出笑意，連忙打開車門。

  而韓東也早已來到後備箱處，拿出張朦的兩個行李箱，笑呵呵的走向張羅宇：“張叔，多日不見，您氣色不錯啊。”

  “呵呵。”

  張羅宇似笑非笑的瞪了眼韓東。

  臉色不錯？

  你小子怕是眼睛有問題，臉色分明快要發青了！

  蒼天在上，這才過去多久？僅僅一個學期，老子辛苦養了十八年的小白菜，即將被人拐走，而且小白菜自己也想跑！

  心裡實在有氣。

  張羅宇狠狠瞪了眼韓東，悶悶不樂道：“你也不錯啊。”

  “哎呀，老爸，咱們快回家吧。”張朦蹦蹦跳跳的，如一小鹿，接過韓東手裡的行禮，旋即站在張羅宇旁邊，向韓東眨了眨秀眸。

  無可救藥！

  張羅宇怎麽也想不通，面前這小子有什麽好，搖頭道：“還以為你到學府裡，能多認識些其他朋友。走，跟爸回家。”

  說著，他轉身便走。

  但想了一想，張羅宇還是扭頭，擠出不太正常的微笑：“韓東是個好孩子，多謝你送小朦回來，不然我們還得折騰一趟。”

  韓東連道：“沒事的。”

  與此同時，張朦也輕聲道了一句：“對，他正好順路。”

  “？？？”

  張羅宇臉色一怔，仔細看了眼自家的寶貝女兒，心裡咯噔一下。

  糟了。

  小白菜已經跑了，而且是連根拔起的節奏。

  ……

  高速道路之上。

  一輛紅旗LA，從林河市出發，駛向蘇河市。

  “不急。”

  “一百多公裡的路程，也就一個多小時。”

  韓東臉龐悠然，書包擱在副駕駛上，對江南學府放假倒是沒什麽感覺，是否寒假，與自己關系不大。

  值得喜悅的是，他可以一直在家。

  “江南市倒也不錯。”

  “最近這些日子，收獲了數千絲灰白氣流。只是可惜，灰白氣流的作用似乎越來越小。”

  想到這裡，韓東不禁皺眉。

  早在武術九品之時，灰白氣流全方位增強身體素質，效果令他自己都感到震撼。而隨著自己晉級武將境，灰白氣流的作用，正在漸漸減弱。

  可問題是。

  直到如今，他還不清楚灰白氣流究竟是什麽。

  “即便灰白氣流的效果減弱，卻也談不上微乎其微，至少我仍能感到身體素質的變強。”

  “待到蓋世天驕戰之後，再全省搜尋，務必歸納出灰白氣流的存在規律。”韓東一邊開車，一邊沉吟。

  實際上。

  他對灰白氣流的存在條件，有些猜測。

  比如凡是經歷坎坷的事物，經逢一些歷史變化，便皆能蘊涵一絲灰白氣流。

  驀然間——咦？

  靈感之內，有森森寒意的蹤跡！

  “北方，七公裡多些。”韓東皺了皺眉，前後道路車輛稀少，於是降低車速，停靠在高速公路最右側的應急道路上。

  一隻，兩隻，三隻……六隻。

  總共有六隻尋常鬼怪，似乎在小范圍的挪動，大約正在圍剿著習武人士。

  “過去一下，看看是否需要幫助。”

  索性閑來無事，既然靈感感應到了妖魔鬼怪，哪怕其他情況，韓東也要誅殺滅盡，免得禍亂社會。

  嘭。

  他鎖好車門，爬過約有兩米高的高速欄杆。

  “這些深綠顏色的欄杆，滲透出了一些味道……類似驅蟲劑？可驅離妖魔鬼怪？”韓東跳下欄杆，回頭打量了一番高速公路上、一望無際的欄杆。

  ……

  此時此刻。

  天色灰蒙蒙的，略有陰沉，厚重繁多的雲層，徹底擋住了冬季陽光的照耀。

  “堅持住！”

  “我已經發了求援信號！”

  江南財經大學的武術生馬旭，焦急萬千的喊了一聲。

  在他旁邊，站著同樣來自江南財經大學的兩名女性武術生，以及江南學府的武術生、林則凱。

  “該死！”

  “足足六隻尋常鬼怪，太可怕了。”

  林則凱與三人背靠著背，凝視圍在四面八方的慘白幽影，臉色也變得慘白。

  昨日聚餐之後，他接取了一個任務。

  畢竟林則凱乃是一品品級，有資格具備武術世界聯絡器，可是他沒想到，接取的第二個任務，便是生死絕境。

  六隻鬼怪，強的令他發指。

  其余兩名女性武術生，也駭得瑟瑟發抖，幾乎不能站穩。

  “冷靜。”

  “我必須冷靜！’

  林則凱感到背後的柔軟擠壓感，愈加無語：“馬旭，你們江南財經的武術生，心理素質這麽差？”

  兩個女生花容失色，哪裡顧得上爭辯。

  “她們第一次接取任務！”馬旭臉色也異常鐵青：“我以為最多兩隻鬼怪而已！誰想到居然這麽多？”

  “怎麽辦？”林則凱連問。

  “盡量擋住，擋不住就分開逃！”馬旭鏗鏘有力的開口，與之前在鳳陽廣場地下室的性格，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準確而言，多了些決斷力。

  “分開逃？”

  其中一名女生，明眸皓齒，鼻子挺翹，腳上穿著紅色皮靴，身上則是簡練的冬季長衣，急忙叫道：“一旦分開，我們會死！”

  她有點慌張。

  馬旭與林則凱對視一眼，歎了口氣：“沒辦法，整整六隻鬼怪太過可怕，只能拚一線生機。”

  什麽？

  兩名女生登時驚駭萬分，精致眼眸流露出了惶恐忐忑的心緒，崩潰的差點痛哭。

  “注意！”

  “它們來了，它們撲上來了！”

  馬旭與林則凱面色狂變，前者催動內力，後者爆發凝合之力，正待迎向可怕的慘白幽影。

  正當此時。

  “山。”

  一道輕叱，遠遠傳至。

  靈感彌漫，刹那席卷。

  這是悠悠清朗的聲音，蘊涵無與倫比的厚重，瞬間穿透空氣，橫渡上百米，便如同熾烈流星在悄無聲息之間，劃破天穹，割裂黑暗，駕臨世間。

  仿佛巍峨高山，遮蓋冰冷空氣，碾壓泥土大地！

  宛若璀璨烈日，冉冉升騰而出，湛耀乾坤威嚴！

  嗡！

  六隻尋常鬼怪，定格半空。

  披著漆黑風衣的韓東，踏步如飄逸駕雲，眸光若星芒閃爍。

  馬旭與林則凱的驚慌臉色凝固了，另外兩名女生的驚恐目光也定格了：蓋世一言，橫壓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