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有五百位的武術生們,沿著枝葉密布的道路,走出四面環山的茂密山谷。
有的回首眺望,唏噓不止。
有的駐足摘葉,留作紀念。
大多數武術生,一生僅能經歷一次排序之戰,此乃畢業之前的最高榮譽象征。
凡能來此參加,已是不易。
若僥幸位列前百,更是值得回味追念的人生過往。
嗚嗚。
甚至有一個容顏尚可的女性武術生,一邊啜泣,一邊緊緊抱著胸間擠壓的令牌,情緒激蕩之間,仿似洶湧浪潮。
“唔。”
“這也堪比高考了吧。”韓東皺了皺眉,沉吟掃視四方,目光所過之處,皆是面帶敬意的武術生們。
他回以微笑,思緒靜靜轉動。
過了一會兒。
韓東轉動目光,仔細看了看何軒他們臉上浮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抿了抿嘴。
“在看什麽?”劉圖昀在一旁問道。
兩人雖是公認的最強華將,此時也神色如常,與其余武術生擦踵前行,並沒有顯得與眾不同。
“沒事。”
韓東搖了搖頭。
劉圖昀隨手摘下一片枯黃葉子,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佔據十七令牌,對他們不公平?”
“錯了。”
“你的想法,錯的太離譜。”
這世上哪有絕對公平可言。
即使高考,也有失衡之處。更遑論此乃武力至上的武術世界,武力便是一切道理。
一心想要公平,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出身顯赫的武術生,理應佔有優勢,這是他們應得的。”劉圖昀罕見的神情嚴肅。
“若非因此,我們哪有前進的動力?高低有別,才是令人發奮向上的源泉,我方能知曉自己終有一日要超越他們。”
出身普通的武術生們,晉級武者境的概率反而高的出奇。
且不談這些。單單是排序之戰的規則,便允許動用任何謀策。難道中位、下位武者境的互助合力,對高位武者不公平?
“恩。”
韓東點點頭,目光閃過沉凝。
武術世界與現實社會截然不同……武術世界隻重結果,譬如能否殺得了妖魔鬼怪才最重要。
至於怎麽殺,怎麽找出附體之人,僅是其次。
“這倒也是。”
“和平的社會生活,重視過程。武術世界歷經生生死死,更為直截了當。”韓東暗自思考。
恐怕原因在於妖魔鬼怪的日益變強!
這一猜測,讓他心中警兆大生。前世記憶裡的五年,並未爆發妖魔鬼怪的大舉入侵,可卻代表不了這一世。
至少。
伍傑事件、拜師寧墨離、以及武術生群體的興盛,這些情況在前世記憶裡,通通無有察覺。
究其原因。
要麽自己只是普通人,沒能察覺,沒資格知曉……要麽就是命運軌跡改變了!
“不行。”
“今日結束之後,我必須立刻查清前世記憶裡的問題,然後悉心練習武術,護住此世信念。”
韓東眼眸閃過精光,堅定無疑。
為何不能全民習武,妖魔鬼怪到底從何而來……這些問題,越早知道越好。
哢哢。
他晃了晃手腕。
筋骨鳴響之間,如鉛如汞的血液緩緩流動,時至如今,韓東早已達到高位武者境的地步。
但距離洗髓武將,還很遙遠。
血液打熬到了極限,再經過血液凝聚的諸多流程,才有資格開始洗髓!
血液分為三種,靜脈,動脈,毛細血管。
洗髓也有三類,脊髓,骨髓,人體腦髓。
武者境的凝血,只是簡易膚淺的變化。武將境的洗髓,則是翻天覆地般的根本性改造,令血肉之軀再進一步,蘊涵具備能量結構的呈液內力。
這也是武將境防禦大增的原因。
由於呈液內力的融合,足以圍繞體表肌膚,布置內力防護層,哪怕狙擊子彈也無法穿透呈液內力的周身護禦。
“武將境。”
韓東眯著眼睛,隨著武術生們離開山谷,回到了排序之戰開啟前的山林空地。
……
群山之外,昭顯寂靜,
早先的八位高強習武人士,走出兩名高位武將境,統計排序戰的前百名,著重看了看韓東、劉圖昀與李景空。
對他們而言,前百只是略微重視。
而前三位武術生,堪比武術宗門的卓越天才,且猶有過之。哪怕擱在大型武術宗門裡,也屬於門徒行列的核心弟子。
“第一名,蓋世韓東。”
“第二名與第三名,依次是蓋世劉圖昀、李景空。”兩人全數記錄完畢,才回到場地中間,向真正主事人進行匯報。
每屆武術生排序之戰,在各省間,相繼輪流舉行。
此次位於江南市,正是由鐵陽宗門與蘇碑宗門聯合主持,作為鐵陽宗之主的岑宗主,自然佇立於此。
“第一名是蓋世韓東?”
饒是早已遠望獲悉,岑宗主仍然眯了眯眼睛,不怒而威,渲染一股壓力氛圍。
其余七人,皆是互相對視。
蘇碑宗門的武宗境宗主,並未駕臨。宗主身份何等高貴,豈能為了區區一個排序戰而屈尊動身。
但岑宗主卻來了。
他們早有擔心,萬一岑宗主針對韓東該如何是好,畢竟岑宗主的第三子岑杓余,據說已經廢盡武術,徹底淪為普通人。
咳咳。
蘇碑宗的一名長老,踏前半步,拱了拱手:“岑宗主,此屆排序戰的名次已成定論,不知您有何見解?”
“定論?”
岑宗主無聲冷笑,瞥了眼這位長老。
只是一道威嚴目光,便令蘇碑宗長老連連倒退數步,腦袋甚至冒出涔涔冷汗。
凡能當上宗主之人,絕非尋常武宗境!
“請岑宗主三思!”
“公器私用,此乃大忌!今次我們江南省舉辦排序戰,若有不妥舉止傳出,恐遭其余武術宗門的詆毀。”蘇碑宗長老咬了咬牙,沉聲開口。
蘇碑宗與鐵陽宗相若。
但宗主不在此,他只能以蘇碑宗長老身份好言相勸。
刹那後。
“公器私用?此言差矣。”岑宗主抖了抖名次名單,淡淡道:“韓東蓄意謀殺楚達燁,難道不算違反規則?”
“或許你們不知。”
“我鐵陽宗已經通過了武術生楚達燁的入宗申請。隻待排序之戰的結束,楚達燁便是鐵陽宗門徒。”
話音剛落。
鐵陽宗的三人沉默不語,蘇碑宗的四人則是面面相覷,場面一時陷入沉默。
排序之戰,確實不允許隨意殺戮。
而韓東與楚達燁之間,明顯仇隙頗深,再加上蓋世的卓絕可怕,他們索性視而不見。
“咳咳。”
蘇碑宗長老強笑道:“岑宗主,武術世界當以武力為上。既然蓋世韓東足夠強,殺了也就殺了,何必多作計較。”
楚達燁乃是華將之一,身份重要。
但與韓東相比,實在不值一提……為了區區一個楚達燁得罪蓋世韓東,未免太過荒唐。
“放肆!”
岑宗主沉喝一聲。
嘩!
氣勢彌漫之際,全場好似飛沙走石般。
一股強烈動蕩的狂風,以岑宗主為中心,擴散周圍,席卷山林,吹得蘇碑宗長老眼角狂跳,暴退數十米,吹得全場武術生大驚失色,心有震怖。
武宗境之威,尤為可怕!
“息怒,請岑宗主息怒。”蘇碑宗四人連連拱手。
哼。
岑宗主甩了甩袖袍,沉聲道:“我已經有言在先。楚達燁即將加入鐵陽宗,卻慘死在此。我岑某,必須要為楚達燁主持公道!”
“你們不追究,我追究!”
“公道自在人心,我岑某作為一宗之主,為其主持公道,為其討回公道,誰能說我岑某半個不是?”
言罷。
他環視山林,宛若下山猛虎的巡視,令蘇碑宗四人閉口不言,令所有武術生噤若寒蟬般的緘口不語。
恐怖!
這才是真正的恐怖!
此時此地,岑宗主身上彌漫如山如淵的氣勢,幾乎衝霄破雲,似若颶風掃蕩,簡直超出了武術生的想象極限。
咕咚。
蘇碑宗長老咽了口唾沫。
義正言辭的談公道,這還是鐵陽宗宗主?真是荒謬,想必定是由於其子岑杓余的緣故。
至於楚達燁的原因——
估計僅能佔據十分之一。
……
“什麽?”
“那位中老年男子,居然是鐵陽宗門的宗主?”匯聚閑聊的何軒一十七人,面色全都變了。
他們深深清楚。
武術宗門的宗主,乃是非同一般的武宗境!
……
“鐵陽宗之主、岑東生!”
蓋世劉圖昀也緊緊皺眉,驚疑不定。
無論遇到任何情況,皆是巋然平和的目光,此刻也轉為凝重。
“韓東怎麽惹到了岑東生?”
劉圖昀瞥了眼臉龐淡然的韓東,臉色難看,心有焦急。
蓋世武者境,可勉強扛住高位武將境。而蓋世武將境,最多媲美尋常武宗!宗主級的武宗境,壓根與尋常武宗不在一個層面。
簡而言之。
哪怕他們晉級蓋世武將,也遠不及鐵陽宗給岑東生。
……
時值此刻。
無論李景空、段青,還是江南學府的孫浩信、湯嶽函,乃至於全場全體的武術生,悉數惴惴不安,迫於岑宗主的凜凜威勢,竟是倒退數步。
大多數武術生,不知所措。
只是親眼看到武宗之怒,如同天威降臨,忍不住心靈忐忑,緊張的不知思緒在何方。
只有少數武術生。
譬如劉圖昀、李景空,或是出身顯赫的何軒等人,知曉一宗之主的恐怖層次,愈加感到驚心動魄。
或是汗不敢出,口不能言。
或是心急如焚,擔憂萬千。
值此之際,山林空地形成了一道圓圈,眾多武術生站在邊緣,只剩韓東與岑東生隔空對視。
……
“唉。”
蘇碑宗長老面色頹然,搖搖腦袋:“也罷也罷。我們還是不要參與為好。”
語畢。
蘇碑宗四人如風一般,瞬息站在空地邊緣,坐壁旁觀。
……
“哼。”
“韓東你有何不滿,大可直言。”
岑東生揮動袖袍,好整以暇的立於空地最中央,宛若虎踞山林的凜凜姿態,容不得任何質疑。
鐵陽宗其余三人,站其身側。
圍繞邊緣的武術生們,惶恐的口乾舌燥,隻感到寒意貫體,強悍的身體素質亦是僵硬住了,不能動彈絲毫。
全場凝固之際。
韓東朗朗開口:“岑宗主,你想要什麽公道?”
話音落畢,彰顯風輕雲淡的鎮定,饒是有心針對的岑東生也暗暗訝異,瞳孔略微一縮。
緊跟著。
他甩了甩袖袍,大聲宣布:“何為公道,你竟還不自知?也罷,我就屈尊降貴給你解釋解釋,且聽清楚,公道便是——”
轟隆!!!
倏然之間,炸裂雲霄般的空氣轟鳴,響遏行雲般的清朗喝問,傳遍四面八方,傳徹天上地下。
“岑東生。”
“我寧墨離也想知道——何謂公道!”一襲整潔青衣的寧墨離,如仙臨世,踏空而行,自遠方高空幽幽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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