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準備閃向兩邊的這些鮮卑百姓,尤其是一些婦人們,給後面的俱裝甲騎們的刀槍所迫,又開始緩慢地向著中央集中了,而後面的那些藍甲騎士們大聲恐嚇,血淋淋的馬刀就在這些百姓的頭上揮舞著,逼著他們要向前跑,以他們為肉盾掩護,阻止晉軍的推進,給自己創造出拉弓放箭的機會。
劉裕的聲音在戰場上響起,如同暴雷一樣響亮,卻是鮮卑話:“想不到北海王慕容鎮,也配自稱英雄,不過是個躲在平民百姓之後的懦夫!”
慕容鎮的臉色一變,看向了聲音的來處,前方攢動的人頭和大批的百姓,讓他一時間看不清楚晉軍那邊的方向,畢竟,十余名騎士在舉盾擋在他的前方,為他防著之前晉軍那裡射來的箭矢!
慕容鎮咬了咬牙,沉聲道:“什麽人,竟然敢辱罵本王,有種站出來!”
劉裕大聲道:“我乃劉裕,劉寄奴是也,慕容鎮,你不是想給兒子報仇嗎,來,我給你個機會,象個男人,別躲在老人婦孺後面放箭偷襲。”
慕容鎮雙眼圓睜,一把撥開了擋在面前的盾牌,定睛看去,只見百余步外,劉裕持刀傲立於軍前,威風凜凜,不可侵犯。
慕容鎮咬牙切齒地叫道:“劉裕,你真的是劉裕!想不到你我,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慕容鎮身邊的一個神箭手,興奮地叫道:“自己來送死,天助大王!”
他一邊說,一邊迅速地拉弦上箭,瞄向了劉裕,卻看到劉裕也扭頭看著自己,眼中是雷電般的神芒閃閃,而劉裕的聲音,如怒雷一樣,在自己的耳邊咆哮著:“來啊,射我啊,讓我看看你的箭術!”
這一聲斷喝,幾乎象是定身術一樣,嚇得這個神箭手混身都在發抖,一向沉穩的手,即使是中了箭也穩如泰山的胳膊,這會兒卻跟篩糠一樣,完全控制不住手中的兵器了,劉裕的這股子凜然的殺氣,竟然恐怖至此!
慕容鎮咬了咬牙,沉聲道:“劉裕,多說無益,你單人獨刀,立於軍前,不過是逞英雄罷了,或者,是想給你夫人報仇嗎?”
劉裕搖了搖頭:“兵凶戰危,每個踏上戰場的戰士,都要做好馬革裹屍的覺悟,只不過,我沒想到,你慕容鎮也號稱一代名將,卻是用這種背後向女人下手的卑鄙手段,讓人不齒!”
慕容鎮恨恨地說道:“劉裕,不用激我,我兒子都死在你們晉軍手中,自己也是斷子絕孫,早就置生死於度外,只要能殺了你,報喪子之仇,連命都可以不要,還要在乎這點名聲嗎?沒錯,你老婆也是我跟陛下合謀擊殺的,哈哈哈哈,你現在是不是心也很痛?!”
他說到這裡,突然一陣快感湧上心頭,仰天大笑,只是這笑聲中,卻是多了幾分悲傷與蒼涼。
劉裕的眼中淚光閃閃,咬著牙:“你要是想為兒子報仇,應該衝我來,慕容蘭一直是在為了救你們這些人,為了保你們燕國的軍民,甚至幾次把命都搭上,對這樣的人,你如何下得了手?!”
慕容鎮收起了笑容,大吼道:“那又如何?她就算想救全城的百姓,又與我何乾?投降了你們,我兒子就能活過來嗎?就因為她是你的女人,這點就該死了!從一開始,我就下定了決心,假意順從她的出降,為的就是找機會能殺了你!只可惜,陛下的那一槊還是沒打準,隻殺了她,沒殺到你!”
劉裕冷冷地說道:“糊塗到敵我不分,親疏不明,南燕的軍政都由你們這種貪婪小人或者是愚蠢之輩掌握,怪不得會亡國,慕容鎮,你不是想為兒子報仇嗎?來,我給你個機會,我就在這裡,你來殺了我,就為你兒子報仇了,我殺了你,也是為我的夫人報仇,恩怨兩清,別再拿這些百姓當擋箭牌,是男人就痛快點。”
慕容鎮的雙眼圓睜:“你當真敢和我單挑決生死嗎?”
劉裕的身邊,向彌叫了起來:“寄奴哥,這老東西不配你親身犯險,我去砍死他,我去為大嫂報仇!”
劉裕搖了搖頭:“那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要報仇是我親自報,慕容鎮,你要有種,就自己來,我劉裕絕不假手他人,不管你身邊是一百人還是一萬人,我今天必會親手取你首級!”
慕容鎮厲聲吼道:“全都散開,我親自去殺劉裕,全都散開!”
他身邊的藍甲騎士們全都大叫道:“大王,我等跟你一起去,我們也有親友死在晉軍手中,我們也要報仇!”
慕容鎮血貫瞳仁,搖著頭:“你們要報仇是你們的事,現在是我要報仇,兄弟們,此生有緣和各位相識,來生,我們繼續做兄弟!”
他說著,一揮手,身邊的眾騎含淚而退,而在他的面前,上千的鮮卑百姓也紛紛抬著或者是拖著地上的傷者與死屍,退向了兩側,這些劫後余生的人們,都驚恐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頭,剛才還遍布鮮花,一片喜慶的這條迎親大道,這會兒卻是遍布了鮮血與腦漿,散發著血腥與死亡的氣息,一如今天的這場儀式,本是和親和解,卻因為仇恨,變成了一場血色婚禮,可怕的屠戮。
劉裕閉上了眼睛,空中彌漫著的血滴,被不知何時吹起的陰冷之風,拂到了他的臉上,仿佛是哭泣與哀號之聲,在他的耳邊作響,這一瞬間,他的面前仿佛出現了慕容蘭的倩影,淚水汪汪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分明在說道:“狼哥哥,放過我的族人,放過南燕的百姓,就當我最後求你了。”
劉裕睜開了眼,喃喃道:“我答應你,愛親。但是傷你的人,害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說到這裡,眼中突然騰起一團熊熊的火焰,看著百步之外的慕容鎮,一聲厲嘯,雙腿突然如風火輪一樣地旋轉起來,連人帶刀,直撲對面,伴隨著他那炸雷般的怒吼:“慕容鎮,拿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