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從柴河一線突入的建州女真軍隊是由代善帶領,兵馬人數大概在五千人左右,沿著柴河先破柴河保,後圍撫安堡,撫安堡守備金玉和投降建州女真,然後帶路引兵從猛攻汎河所,所幸賀人龍部死守汎河所,金玉和未能騙城開門,雙方在汎河所激戰,……”
“,……後賀人龍部退守潱路所,卻因何杜松配合出現分析,被代善率軍各個擊破,潱路所於十月初六失守,……”
“曹文詔命令沈陽中衛祖大壽、祖大弼部出擊,但二部行進緩慢,一直到十月初七夜間方才抵達新城堡一線,但此時潱路所已經失守,而且代善軍已經和從新安關南下的建州女真西路軍,也就是努爾哈赤親率的大軍南下匯合,如果不是趙率教走得快,可能他們就要被合圍在蒲河所以北了,……”
“目前祖大壽和祖大弼部在新城堡一線於努爾哈赤一部激戰,但是仍然居於劣勢,令劉綎部從十方寺堡南下增援祖氏兄弟部,才算是勉強扳回了劣勢,西線局面陷入僵局,……”
“曹文詔親率大軍在蒲河所一線迎擊努爾哈赤主力,十月初九一戰,雙方損失均不小,接應出來的趙率教在撫順所和會安堡一線挫敗代善與金玉和部的進攻,目前三線局面還算穩固,不過陷入建州女真包圍圈的遼東軍仍然有一萬八千余人在鐵嶺衛到汎河所一線,……”
聽得仍有一萬八千人遼東軍被困包圍圈中,孫承宗和馮紫英都忍不住皺眉,馮紫英忍不住問道:“是那一部?”
“杜松部。”袁化中回答道:“杜松部從中固城遭遇戴集賓部襲擊,幸虧反應及時,擊退了戴集賓部的進攻,但是在撤退速度上卻被大大延緩,所以撤退至鐵嶺衛時,已經無法脫身,現在只能依托鐵嶺衛城堅守,……”
馮紫英和孫承宗都同時陷入沉思中。
鐵嶺衛很重要,杜松部這一萬八千人更重要,但是從鐵嶺衛到蒲河所這一線已經被建州女真大軍截斷,曹文詔他們如果要北上接應杜松部就會非常困難了,需要打通已經被建州女真控制的潱路所和汎河所兩道防線。
“好在鐵嶺衛趙率教部雖然撤離,但是其衛城基本完好,而且也丟棄了大部分糧草,所以杜松部進入鐵嶺衛城之後重新加固防守,糧草短時間內也無虞,……”
袁化中的這一段補充更加重了馮紫英和孫承宗的擔心。
“民諧,鐵嶺衛的現狀究竟如何,我們能否完全掌握?另外建州女真是否對鐵嶺衛發起過進攻,還是只是圍守?按照目前杜松部的每日消耗,他們還能堅持多久?”孫承宗問道。
袁化中遲疑了一下,才緩緩回答道:“鐵嶺衛傳出來的消息是經曹文詔傳遞回來的,士氣尚可,糧草器械也還算充足,建州女真尚未發起進攻,但是周邊軍隊在一萬以上,另外杜松部每日消耗不小,好在他們南下時自身攜帶部分糧草,而鐵嶺衛城糧草保存完好,預計二到三個月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孫承宗稍稍放心,馮紫英卻不太放心。
杜松性格衝動好戰,這一定老爹也和自己說起過多次,處於這種情形下,稍稍遷延時日,他覺得南邊主力大軍未能幫他打通通道,說不定就要冒險出城突圍了。
但汎河所和潱路所這兩道防線他能突破麽?
努爾哈赤是不是有意擺設出這樣一個迷魂陣,既要吸引南邊曹文詔來圍點打援,又要迫使杜松突圍好一舉聚殲呢?
馮紫英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努爾哈赤蓄謀已久,才等到這樣一個機會,恐怕野心就不僅僅隻局限於拿下遼海衛和鐵嶺衛這兩塊地盤就滿足了,恐怕消滅遼東軍的主力軍隊才是他最大的目標。
暫時不計杜松這一萬八千人,遼東鎮在這一戰中已經被消滅和擊潰損失超過一萬五千人了,而且關鍵在於像金玉和部和戴集賓部均為從遼東軍編制中直接消失,卻又投向了建州女真,這一增一減,頓時讓遼東鎮在遼海、鐵嶺、沈陽中衛這一線的軍隊就處於劣勢隻下了。
金玉和部四千余人,戴集賓部三千余人,這兩部加起來接近八千人,而建州女真此次出動的兵馬大概在三萬八千余人左右,截止到目前為止損失不到三千人,卻又得到了金玉和部和戴集賓部的補充,反而增加到了四萬三千人。
相比之下,遼東鎮在這一線的總共軍隊不到六萬人,而且經過一戰損失和叛變,兵力迅速下降到了相當危險的境地,只剩下不到四萬人。
此消彼長,加之建州女真蓄謀已久,無論是士氣還是戰術上都更佔據上風,而且因為有了金玉和與戴集賓補的投降,其補給也不再是問題,可以說已經具備了擊敗遼東鎮的優勢。
“……,整個局面就是如此,當下最為危險的還是杜松部,雖然士氣尚可,但是一旦拖上一個月,恐怕其士氣就會迅速下滑,另外據悉建州女真方面一經發現了火炮,此類重型火器對於攻城具有巨大的威脅性,所以這一點也不能不考慮進去,……”
袁化中的考慮還是相當周全的,建州女真以往是以騎射優勢來壓製遼東軍,但是努爾哈赤對火器的接受速度相當快,雖然限於其自身製造能力和技術,他們無法迅速擴張其火器部隊,但是對於火炮的巨大威力卻讓他們通過各種手段來謀取。
現在居然被對方得逞,有了火炮,究竟是他們通過打仗攻城奪取的遼東鎮的火炮,還是通過其他走私渠道從海外購得,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無論是從哪一個渠道所獲,都是一大威脅,當然後者更為危險。
袁化中的介紹告一段落,整個大堂內一片肅靜。
張懷昌一直低垂著眼瞼,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傾聽,到這個時候他才抬起目光,“文弱,非熊,你們倆補充一下吧。”
楊嗣昌主動請纓從武選司到職方司擔任員外郎,而王應熊已經出任武選司主事,只不過前者並未針對某一處戰事,而後者則是主攻西南軍務。
楊嗣昌點點頭:“諸位大人,此番建州女真發起的攻勢,我以為恐怕不是一次簡單或者平常的進攻,雖然建州女真近年來秋季攻勢已經形成了慣例,但是去年他們卻罕見地停止了襲擾進攻,這應該就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不得不說,楊嗣昌的觀點還是相當犀利敏銳的,直入切題。
“我以為,這應該和北面豐州白蓮與土默特素囊部聯手寇邊,乃至山西白蓮舉事,以及察哈爾林丹巴圖爾蠢蠢欲動等等異動都有密切關系,甚至可以不負責任地預測一下,南京偽朝,西南土司這些因素有沒有呢?我覺得,應該都有,只是相隔太遠,他們與其聯絡的力度和程度深淺不一,配合默契度未必能達到他們所期望的那般高而已。”
孫承宗和馮紫英都微微頷首,表示讚同,楊嗣昌更為振奮。
“我以為從大戰略上,建州女真和土默特人、察哈爾人、白蓮可能已經建立起了一種默契和聯系,也包括其他,但是限於地域和時間,他們不可能做到一動全動,相互配合默契,像現在豐州白蓮和土默特人先動,但察哈爾人卻沒動,建州女真發起進攻了,但南京偽朝卻和我們暫時性保持和平了,各方利益不盡一致,這是他們最大的問題,也是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馮紫英都忍不住想要出聲讚許了,只不過這個時候不合適,弄不好還會被楊嗣昌覺得自己故意拔高顯示自己呢。
“說得很好,文弱,具體落實到遼東戰局呢?”張懷昌沒有被繞開,直入正題。
楊嗣昌頓了一頓,“具體到遼東戰局,我們就需要搞明白努爾哈赤的戰略意圖,是要一鼓作氣拿下整個遼東鎮,或者最起碼要拿下沈陽中衛,將戰線推到三岔河一線,還是以消滅遼東主力大軍為主,不爭一城一地?又或者兩個意圖兼具,擇機而動?”
“我覺得最後一個太過理想,努爾哈赤肯定也會覺得做不到,那麽我傾向於擊潰消滅遼東鎮主力是其主要意圖。”
楊嗣昌的觀點和馮紫英一致。
馮紫英和孫承宗交換了一下目光,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讚同之意,心中都是一寬。
英雄所見略同,只要內部意見統一了,那麽制定應對之策就要輕松許多了,畢竟現在的大周並非無牌可打。
“文弱,稚繩兄和我都認為你所言不差,那麽說一說你對當下戰局的建議,怎麽來破解努爾哈赤的圍點打援,或者圍三闕一,這可能就是今日我們計議的關鍵了。”馮紫英看著楊嗣昌,笑著道:“不要拘泥於一城一地,甚至可以把思路拉開一些,努爾哈赤設計我們,我們也可以將計就計,反計算他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