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別人的血光,詹姆斯的災
片刻之後,通往群馬方向的高速路入口。
綁匪駕駛的假警車遠遠駛來,卻又突然遠遠地放慢了速度。
“停下!停下!”
為首的歹徒表情難看地喊道:
“別往前走了,蠢貨!”
“怎、怎麽了?”司機小弟還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緊張地停下了車。
只聽他家老大沒好氣地罵道:
“趕快撤!”
“沒看到那高速入口有交警嗎?!”
司機小弟麻利地開車調頭撤離,但還是不解地問道:
“老大,高速入口有交警不是很正常嗎?”
“平時這裡就有交警執勤查車啊。”
“而且我們這次特意開警車行動,不就是為了騙過這些警察,免得被交警查車查到麽?”
“蠢貨!”老大冷著臉呵斥:“動腦子想想,警察都提前派人保護這老頭了,我們又是從警察手裡把這老頭劫.額.接走的。”
“時間過去這麽久,他們說不定已經反應過來了。”
“還指望靠這輛假警車蒙混過關?別天真了!”
這帶頭大哥思路清晰地分析道:
“還有這高速入口的交警。”
“你看他們有幾個人,幾輛車?”
“額,這個.”司機小弟回想了一下:“3輛車,至少8個人。”
“這就對了。”
大哥臉色陰沉地說道:
“如果是日常執勤檢查,有1輛車2個警察就差不多了。”
“這次高速入口來了整整3輛警車,至少8個警察.這麽多條子全副武裝地守在這裡,這能是日常的道路檢查麽?”
“他們明擺著是衝著我們來的!”
“什麽?”兩名小弟都嚇得臉色蒼白:“不會吧,條子怎麽知道我們是往這邊跑的?!”
“不知道”大哥的表情難看到了極點。
而被手槍指著的詹姆斯先生,心裡也暗暗感歎起來:
警方的反應速度倒是比他想象得要快。
甚至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大致判斷出綁匪的逃竄方向,並提前在交通要道上設卡檢查。
這簡直都不像那個親手把他送到綁匪車上的警視廳了。
但很可惜
“這綁匪頭子也不是蠢貨啊。”
他當然不是蠢貨,而且還很有頭腦。
不然他也不會想出假冒警察去綁架蘭迪霍克的計謀了。
面對這種會玩計謀的犯罪分子,搜查一課一向只能呼叫名偵探支援,自身往往是無能為力的。
現在也一樣。
警視廳雖然拿出了些許手段,但還是被綁匪頭子一眼識破了。
雖說這也成功地把堵在綁匪堵在了東京,沒能讓他們如願去群馬縣的深山裡挖坑埋屍。
但這夥匪徒既然已經決心撕票了他們真的因為會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殺人地點,就對他這個人質網開一面嗎?
已經大致摸清了這夥歹徒性格的詹姆斯,對此隻抱有悲觀態度。
果然,那帶頭大哥的陰冷聲音很快響了起來:
“群馬縣肯定是去不了了。”
“這輛警車也不適合再開。”
“至於這個礙事的老頭逃跑時就更不方便帶著了。”
他直接給詹姆斯判了死刑。
話音剛落,坐在詹姆斯身側的那名小弟,便聽話地舉起手槍,毫不猶豫地將要將扳機扣下。
“笨蛋!”
“在車廂裡開槍,血沾到身上還怎麽洗得掉?”
“我們之後可還要換裝逃跑呢!”
大哥陰沉沉地低聲罵道:
“走,開車去附近的公園。”
“找個沒什麽人的地方,直接殺了扔掉。”
“是,大哥!”綁匪們的臉上都露出了猙獰的笑。
詹姆斯表情卻很平靜。
他沒有再演戲裝慫,也沒再出聲求饒。
因為沒必要了。
“唉。”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到底還是來了啊.
血光之災。
不過大師算得還是有些不準。
這血光之災不是他的。
而是眼前這些綁匪的。
“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別怪我了。”
詹姆斯先生悄然眯起眼睛,默默為眼前的三位有緣人祈禱。
如果說林新一是先知的話,那他也是上帝的老朋友了。
畢竟他總是把人送去見祂。
另一邊,貝爾摩德正開著她送給林新一的新跑車,載著林新一飛速向這邊趕來。
車上還載著凱撒。
在先前呼叫目暮警部來馬戲團支援的時候,林新一就讓他順便把凱撒也帶到現場來了。
現在要追蹤逃跑歹徒,正好可以讓這隻大狗派上用場。
而林新一雖然讓警視廳幫忙設卡攔截,但他自然不會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這些向來不怎麽靠譜的同事身上。
他沒指望光靠警視廳就能將歹徒拿下。
設卡只是為了盡量拖延歹徒的逃跑步伐。
不然已經逃遠了的歹徒很有可能讓他們追都追不上,搶先鑽進群馬縣的深山裡躲起來了。
要是真到了山裡,因為鄉下基站數量少、密度低,手機信號的定位誤差就會從城市中的幾百米,上升到山區裡的幾公裡。
甚至根本沒有手機信號,無法追蹤定位。
到時可就真的再難找到這夥歹徒了。
於是林新一讓目暮警部幫忙封住東京通往群馬縣的道路。
與此同時,他也和貝爾摩德循著他“算出來的大致方向”,自行駕車來追蹤歹徒。
有諾亞方舟提供的手機信號定位,又知道對方的人員狀況、外貌特征、駕駛車輛,要在城市之中找到那夥歹徒應該不算太難。
到時林新一只要說自己在追蹤時“恰巧與對方撞上”,也就可以掩蓋自己連歹徒具體方位都能算出來的奇妙能力了。
計劃已經足夠周到。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快趕到現場。
可歹徒早已逃遠,即使是貝爾摩德這位老司機全力發揮,把她送給林新一的大玩具開成F1賽車,在限速50的城市道路上跑出劇場版的速度要追上對方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就這樣.
在林新一死死抱著同樣頭暈目眩的凱撒,臉上幾乎失去最後一絲血色的時候,他們終於追上了歹徒。
“已抵達目的地附近。”
“考慮當地定位誤差,判斷目標在您周邊500米范圍以內。請自行設法尋找。”
手機裡的“智能導航系統”發出最後提醒。
貝爾摩德隨之觀察了一下周邊環境:
“是個公園啊。”
“包含一個公園在內的500米范圍.似乎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呢。”
“只能先找到那輛假警車,再試著追蹤氣味看看了。”
她望著眼前這片面積不大不小的樹林,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凱撒毛絨絨的狗頭:
“這次得看你的了,小家夥。”
“汪汪汪~”凱撒努力地從暈車中恢復過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但是就在下一秒.
砰砰砰砰砰.砰!
公園中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槍響。
“這”林新一臉色一沉:“來晚了麽?”
貝爾摩德倒是一點沒有他的緊張和擔憂。
她只是像是在看什麽好戲一樣,滿不在乎地輕聲哼道:
“這樣也好,省了我們找人的功夫。”
“走吧,去現場看看。”
說著,貝爾摩德輕輕推開車門,又懶懶地將踏著高跟鞋的修長雙腿探出車外。
最終還不忘回頭衝他莞爾一笑:
“新一,你猜這次倒霉的是誰?”
“我賭是那三個綁匪。”
“或許吧”林新一也牽著凱撒走下車來:“最好是這樣。”
雖然他知道那個被綁的詹姆斯一定來頭不小。
但單純地從警察和人質的身份出發,他還是在本能地為這位詹姆斯先生擔心著。
而這份擔心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在他們循著先前的槍聲趕到案發現場之後,就很快發現現場跟貝爾摩德猜的一樣:
三個歹徒全死了。
一個都沒有活下來。
但詹姆斯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裡。
手裡握著一把余溫尚在的手槍。
身上乾乾淨淨的,連一滴血都沒有沾到。
當林新一貝爾摩德遠遠見到他的時候,他就神色冷漠地站在那三具新鮮的屍體面前。
不僅不顯慌亂,甚至還有心情整理自己在戰鬥中扯歪了的西裝。
“詹姆斯先生”
林新一表情頓時有了變化:
眼前這一幕已然證明,這位詹姆斯先生絕對不是什麽普通人。
他果然是哪家情報部門派來監視自己的特務。
而現在歹徒都死了。
詹姆斯的身份已經從需要被解救的人質,變成了他和貝爾摩德的敵人。
對待敵人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於是林新一仔細觀察了一下現場,便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三個歹徒,是你殺的?”
“嗯”詹姆斯表情也很微妙。
他沒想到林新一能這麽快找到這裡,就像對方真的能掐會算,可以算出他的方位一樣。
這讓他不免有些驚訝。
但這驚訝也只是一時的,他很快就調整好心理狀態,作出略顯後怕的模樣細細回答道:
“沒、沒錯.他們剛剛是想把我帶到這裡乾掉。”
“幸虧我在米國的時候經常玩槍,業余時間也愛練練格鬥術什麽的,才在被殺之前拚死從他們手裡搶到了一把槍,幸運地活了下來。”
“這真是太可怕了”
“上帝啊,下次我再也不來曰本了。”
詹姆斯不忘借著唏噓感歎,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只是身手不錯的普通米國老頭。
這份偽裝其實也並不牽強。
畢竟這年頭高中生都能當警方救世主,都能一拳一根電線杆,他一個生在籽油米粒煎的中年大叔,會點格鬥術和槍法不很合理嗎?
當然合理。
但林新一早就看穿了他的真實身份,他再怎麽解釋也是無用的。
“詹姆斯先生。”
“這次真是讓您受罪了。”
“您先到旁邊休息,我現在就通知同事過來。”
林新一不露聲色地安排著詹姆斯在一旁等候。
同時又在腦子裡思考著,之後該怎麽對付這個討厭的跟蹤者。
最好能給他找個大麻煩,讓他不得不顯出原形,亮出自己背後的勢力。
這還不好向貝爾摩德谘詢。
因為按這千面魔女的性子,她多半會建議他直接下黑手把詹姆斯綁了關到小黑屋裡,然後再用學自特高課的手段慢慢對他進行“思想教育”。
可林新一還沒做好徹底墮落成犯罪分子的思想準備,使不出這種殘忍過激的手段。
“也罷.先不想這些,把今天的案子解決了吧。”
雖然案件已經隨著詹姆斯的正當防衛,三名綁匪的伏誅而幾乎宣告結束了。
但作為鑒識課的法醫,該做的現場勘察和驗屍工作,總是應該做的。
這是必要的調查程序。
於是林新一便暫時放下詹姆斯不管,盡職盡責地做起自己的本職工作,對現場的三具屍體簡單而認真地勘驗起來。
而查著查著他便發現了什麽,也想到了什麽。
“要給詹姆斯找點麻煩?”
“這三條人命,不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嗎?”
林新一神色頓時變得非常微妙。
然後只見他緩緩回過身來,走到詹姆斯面前,又表情嚴肅地說道:
“詹姆斯先生。”
“我懷疑你涉嫌防衛過當,接下來請務必配合我們的案件調查。”
“哈???”
詹姆斯本來以為自己沒事了。
以為自己可以作為無辜的幸存人質,在警視廳的道歉和禮送下安然離開。
沒想到林新一竟然還有臉指控他?
“我這叫防衛過當?”
一個人被三個持槍歹徒圍殺,還踏馬能防衛過當?
對方都掏出槍要殺人了,他不反殺難道站著等死嗎?
這要是在米國,把他們三個轟成肉醬那都算合理合法。
更何況.
“我這次遇到危險完全是因為你們曰本警察!”
“你們竟然還好意思指控我防衛過當?”
這可把他王牌特工的心態都要給氣崩了。
可面對詹姆斯義憤填膺的質問,林新一卻只是公事公辦地回答道:
“一碼歸一碼。”
“我作為執法者,當然得依法辦事。”
“至於警視廳對您造成的困擾,我相信會有人負起責任的。”
反正不是他。
他一個鑒識課管理官,哪用得著幫搜查一課背鍋?
就算最後需要領導出面鞠躬道歉,那也是坑了松本警視、小田切部長、或者更上面的高層領導。
這樣固然很丟臉。
但回顧警視廳過去的“光輝歷史”.
他們搞的冤假錯案加起來都能出一本書了,誰還怕這一次失誤帶來的恥辱?
那些高層領導早就在多年實踐中把自己練成了“鞠躬仙人”,謝起罪來那叫一個輕車熟路。
“詹姆斯先生,我無條件支持你起訴警視廳的失職行為。”
“別說是你了,我自己都想告它。”
詹姆斯:“.”
林新一三言兩語,就把憤怒發難的詹姆斯打得沒了氣焰。
然後他又義正嚴詞地唱起高調:
“讓您身陷險境自然是警視廳的過錯。”
“但另一方面,您也的確涉嫌防衛過當,甚至是故意殺人。”
一頂頂大帽子扣了下來。
但林新一這真不是在胡說八道。
“我只是在本著警察的原則還原真相。”
“相信我,作為法醫,我不會在我的專業領域冤枉人的。”
詹姆斯的臉更黑了:
胡說八道!
你還不會冤枉人?
秀一和卡邁爾可都差點被你坑成“深海二號”了!
這混蛋可真是不要臉!
詹姆斯在心裡憤怒地罵著。
可林新一真沒有說假話。
他說的是“不會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說胡話”——上次和赤井秀一的交手算諜戰,不算刑偵,更不在他的法醫專業領域之內。
在以法醫身份出場的時候,他是不會用那種捏造證據的下作手段的。
而這一次,林新一也是本著依法辦事的原則,在法律的框架下嚴謹地提出指控:
“你真的涉嫌違法了,詹姆斯先生。”
“以一己之力反殺3名持槍歹徒,這在米國當然是無可置疑的正當防衛。”
“但我大核自有國情在此!”
林新一微微一頓,才語氣微妙地問道:
“詹姆斯先生,你知道曰本是怎麽判定‘正當防衛’的嗎?”
詹姆斯心中一沉。
他是個曰本通,當然對曰本的法律有所了解。
曰本雖然早就自稱脫亞入歐,如今更是處處奉米國為師為父,但在法律上卻有很大一部分與米國不同,反倒與隔壁的某亞洲大國有些相近。
比如說那糟心的未成年量刑標準。
比如說對“正當防衛”的解釋判斷。
類似昆山龍哥的案子,在曰本也發生過。
而曰本還有一個案例更加經典:
千葉縣西船橋站,一醉酒男性在月台上搭訕一女性並試圖觸碰,該女性在閃躲之際,男性出於慣性跌落月台被列車撞死。
事後該女性被檢方以故意殺人罪起訴,辯護方以正當防衛抗辯,在當時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雖然此案法院最終判了正當防衛成立,但曰本對“正當防衛”的判定之嚴苛、謹慎,自此事也可見一斑。
而林新一出於工作需要,業余時間也詳細地向妃英理學習過曰本法律。
說到正當防衛的話題時,妃阿姨的建議是:
能跑就跑,盡量不要抵抗。
這是來自律師的專業意見。
而當林新一提到她女兒好幾次“正當防衛”把人打進ICU的輝煌經歷,妃律師就又義正詞嚴地幫女兒解釋了:
這當然是因為小蘭有個厲害的律師老媽。
咳咳
這當然是因為她的“正當防衛”都合理合法。
在曰本《最高裁判所刑事判例集》的多數案例中,正當防衛需遵循“條件對等原則”。
也就是人數、武器、體格等條件上的對等。
N打1,持刀砍空手,壯漢打小姑娘,那都不算條件對等,不能看作是正當防衛。
而小蘭她只是一位身高168cm、體重不到100斤,赤手空拳沒有防身武器,嬌滴滴的未成年小姑娘。
面對窮凶極惡的成年歹徒,她怎麽反抗都不算過分。
因為雙方的條件是不對等的。
“可我和那些歹徒,‘條件’也不對等啊!”
聽著林新一的解釋和指控,詹姆斯忍不住辯解道:
“歹徒有3個人,我只有1個。”
“歹徒有槍,我是赤手空拳。”
“歹徒都是壯年男子,而我都已經老得有了白頭髮。”
“這還不算正當防衛?!”
“一開始算。”林新一給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回答:“但後來不算。”
他笑得很是不懷好意。
如果是面對一般的受害者,他其實不願意抓這些細節。
畢竟一般受害者在那種萬分危急的情況之下,能奪械反殺、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哪還有功夫考慮怎麽防衛才算正當?
如果可以的話,林新一更願意在條件允許的范圍之內,盡可能地在報告上幫受害人說些好話。
但這詹姆斯可不是一般人。
他是職業特工。
是敵人。
這就不能怪林新一依法辦事了。
畢竟法律本來就是這麽規定的:
“要知道在不法侵害終止以後,正當防衛的前提條件已經不複存在。”
“所以正當防衛在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向來是一件需要慎重把握的事情。”
“如果掌握不好收手的時機,就很容易導致防衛過當。”
“而我有證據表明:”
“詹姆斯先生,你在擊殺那最後一名歹徒的時候.”
“有防衛過當、甚至故意殺人的嫌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