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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章》485.第485章 他給不起的(兩章合一)
  第485章 他給不起的(兩章合一)

  驗屍房的門終於打開,駱四姑娘走了出來,她把屍格遞給華靜瑤。

  華靜瑤沒想到會這麽快,她以為還要多等一會兒。接過屍格,她逐行去看。

  刑部對屍格上的字體要求不高,畢竟仵作是賤業,讀書不多,有些地方的衙門沒有仵作,只能由當地的屠戶兼職仵作,這些人能把屍格書寫完整就很不錯了,更不能要求他們的字了。

  華靜瑤看過大理寺的案宗存檔,也看過駱仵作和裴渙的屍格。

  駱仵作填寫的屍格是館閣體,橫平豎直,整整齊齊,一目了然。

  裴渙的字寫得也不錯,鞏清在他身上沒少費功夫,但比起駱仵作來還是多了幾分不羈,略顯潦草。

  至於大理寺的那些存檔裡夾帶的屍格,就是五花八門了。有的要仔細辨認,有的歪歪扭扭,還有的錯字連篇。

  駱四姑娘駱冰茜的字中規中矩,和駱仵作一樣,是端端正正的館閣體,只是更加圓潤秀美。

  閨秀們的字要麽字體端麗,柔弱無骨;要麽小巧精致,遒勁內斂。閨秀們不用考科舉,也不用寫奏折,自是不用去練館閣體。

  駱冰茜顯然早有準備。

  為了親手填寫屍格,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

  機會永遠屬於有準備的人。

  華靜瑤覺得,無論今天驗屍結果如何,只是因為駱冰茜的這一手字,她就不後悔堅持己見,把駱四姑娘請過來。

  對於一個為了夢想上下求索的人,她願意出手相助。

  駱冰茜的屍格中,上半部分與駱仵作的大同小異,不同之處在後來部分。

  女屍身上共有十五處針孔,呈暗紅色,創口微小或易被忽略,或被看成細痣。

  這十五處針孔均在大腿內側。

  其中左腿內側八處,右腿內側七處。

  根據針孔顏色判斷,應在死前三日之內形成。

  華靜瑤大吃一驚。

  針孔?

  她曾經聽人說起過,縫衣針繡花針這一類的,扎進人體中會四下遊走,從胳膊上扎進去的繡花針,說不定會遊走到心口上,把人活活扎死。

  女屍身上有十五處針孔,莫非有十五根針扎進身體裡?
  她向駱冰茜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如果這十五根針全部扎進女屍體內,即使她不被掐死,也會這些針活活扎死吧?”

  駱冰茜搖搖頭,道:“我不認為那些針還在女屍體內。”

  “為什麽?”問出這三個字的不是華靜瑤,而是秦崴。

  秦崴現在雖然只是正四品,這是一道坎兒。再升一級就是真正的朝中大員,很多人就終老在這道坎上,而有更多人,到死連正四品的邊兒也沒有摸到。

  而秦崴只有二十六歲,他還有大把的時間,他的前程不可限量。

  他與大皇子不同,與駱炯也不同。

  大皇子學的是為君之道,帝王之術。

  駱炯則是術業有專攻,他對做官根本不感興趣。

  而秦崴,他是一名政客。

  他有很多張面孔,比如說現在,他就是一名威嚴的大人。

  駱冰茜還是個小孩子時,就認識秦崴,但是對於面前的秦大人,她是陌生的。

  她有一刹那的遲疑,但是很快,她便重新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此時此刻,她不是誰家的姑娘,不是誰的侄女,她是仵作,她要向府丞大人解釋自己的觀點。

  “回稟大人,死者身上的十五處針孔,全部分布在大腿內側。在小女子看來,扎針的人之所以會選擇在這處部位,是因為這裡的痛感最為強烈,在這裡扎針不會致人死命,但是會令人疼痛和恥辱,我們只看到死者死前三日內的針孔,在此之前,她可能一直在被人凌辱虐待,若那害她之人把針扎進體內,她可能早在三日之前便死了,而不會挨到前天。”

  駱冰茜的聲音不大,但是她說的每一句話,在場之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皇子不知何時已經退到遠處,隔著幾個人,他看著站在驗屍房外的少女。

  那少女是他熟悉的,可是這一刻,卻又令他感到陌生。

  他知道她會驗屍,這也是他心悅她的原因之一。

  她與京城裡所有的閨秀全都不一樣,就連足夠出挑的小表妹華靜瑤也和她不同。

  大皇子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卻有些苦澀。

  是啊,他知道她的與眾不同,也知道她會驗屍,可是他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親手驗屍,她會站在驗屍房外,像一名仵作一樣,對查案的官員們侃侃而談。

  今天這一幕,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整個京城的閨秀們都會嗤之以鼻,不知會有多少髒水潑向她。

  即使出身高貴靠山足夠硬的小表妹華靜瑤,以前華家的那些人不也說她丟人現眼嗎?

  華靜瑤無所畏懼,因為她有太后有昭陽長公主,就連皇帝也對她另眼相看。

  可是駱冰茜呢?

  她在踏進驗屍房的那一刻,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了吧。

  她知道今天的事一旦傳出去,她要承受的是什麽。

  可她還是來了,而且在驗屍之後,她沒有悄悄離開,而是仔細詳盡地解釋她發現的線索。

  大皇子那原本堅定的想法,忽然就動搖了。

  他想起表妹華靜瑤問過他的那句話.
  有的事,他可能真的給不起。

  大皇子心裡的波濤洶湧,華靜瑤是感受不到的,她現在心裡想的,都是死者身上的針孔。

  這個在死者身上扎針的人,是個變態吧。

  處子之身的少女,大腿內側
  華靜瑤連頭髮根都立起來了。

  好在沈逍不在。

  她是換了芯子的人,前世在宮裡聽內侍們講過很多惡心事,她還能承受。

  可是沈逍不是啊,沈逍還不到十七呢。

  連華靜瑤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何會不想讓沈逍看到這種事。

  死者指甲修剪整齊,手指骨結較尋常女子粗大,且,死者雖然不胖,但是肩膀也較同齡女子寬厚,這就說明,這名死者是要經常乾活,甚至很可能是乾體力活的。

  且,她還是處子之身。

  村姑?

  小戶人家需要做工賺錢的女兒?

  不,還有一類人,也有這種特征。

  大戶人家的粗使丫鬟!
  除非是想自虐,否則誰會老老實實被人在大腿上一次次扎針的。

  但若是奴仆就不一樣了。

  那些賣了死契的丫鬟,命都是主子的,即使被活活打死,鬧到官府,也頂多就是罰點銀子。

  如果死者真的是哪家的粗使丫鬟,她的屍體為何會出現在苗紅新買的宅子裡?

  “秦大人,我能去那處宅子裡看看嗎?”華靜瑤問道。

  她被鞏六和張十二請過來,就來了順天府,並沒有到宅子裡去看過。

  秦崴當然答應,華靜瑤卻沒有立刻就走,她問駱冰茜:“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駱冰茜求之不得,她用力點頭:“願意,我願意!”

  小姑娘興奮得兩頰緋紅,能看出她是真的歡喜。

  她的眼裡都是面前這個願意帶她去查案的華大小姐,角落裡的大皇子默默為自己點上一根蠟。

  有的話,其實不用她親口說出來了。

  “大殿下,咱們也跟著一起去嗎?”石力問道。

  大皇子搖搖頭,道:“這幾天我在衙門裡的時間不多,黎府尹那裡應是堆積了不少公務,我去看一看。”

  沈逍不在京城,華靜瑤讓史丙去國公府借來了大柱子。

  大柱子最近很忙,國公府後巷裡來了一隻小花狗,門子要把小花狗轟走,大柱子衝那門子呲牙,門子就不敢了,他可不敢動大柱子,打狗也要看主人。

  小花狗每天都到國公府的後門上轉悠,大柱子索性就趴在門房裡守著,四公子不在,大柱子也很閑啊。

  大柱子是有底限的,底限就是不會隨便跑出後巷,它又不是流浪狗,獨自跑到外面多掉價。

  所以每次小花狗來的時候,大柱子也只是和它在後巷裡膩歪膩歪,至於別的,暫時還沒有發生,畢竟時候還沒到。

  史丙來請大柱子出山,大柱子剛把帶來的大雞腿叼到小花狗面前,就聽到門口有人叫它,大柱子一回頭,看到來的是史丙。

  它認識這個人,主人叮囑過它,這是自己人。

  終於有人想起它了,它要出山了!

  大柱子毫不遲疑,連聲再見也沒說,跟著史丙屁顛屁顛地走了,小花狗看著大柱子的尾巴尖消失在門縫裡,瞬間覺得大雞腿也不香了。

  銅鑼巷這地方,大柱子以前沒有來過,但是它認識銅鑼巷裡等著見它的那個人,華大小姐,主人叮囑過它,這是自己人裡的自己人。

  大柱子把尾巴搖得呼呼作響,華靜瑤剛剛伸出手,大柱子就把大腦袋伸過去,華靜瑤拍拍它的頭,拿出一塊肉干遞給它,大柱子很給面子地吃了。

  真難吃!
  竟然是鴨肉,它喜歡的是雞肉,雞肉,雞肉!
  雖然大柱子討厭吃鴨肉,但是它是一只有原則的狗,還是出色完成了任務。

  這座兩進的院子,上一任主人並沒有把東西全部搬空。

  有些不值得帶走,又賣不出幾個錢的舊家什留在了宅子裡。

  比如下人房裡的炕桌炕櫃,灶間的桌子櫥子,這些都很破舊了,加在一起也賣不了一錢銀子,索性就留在這裡了。

  除了這些舊家什,下人房的炕櫃裡還有兩床舊被褥,灶間的櫥子裡有磕碰了的碗碟。

  大柱子先是聞過死者身上的衣物和鞋子,然後就一路找到了下人房,接著,它用爪子抓撓炕櫃,史丙打開炕櫃的門,把裡面的兩床被褥拿出來,仔細檢查,被褥上沾著很多頭髮,除了頭髮,還有些只有成年人才能看懂的痕跡.
  史丙不想讓自家姑娘看到,可是華靜瑤眼尖,已經看到了。

  切,這有啥啊,前世她一個大齡宮女,啥沒見過?

  倒是
  華靜瑤偷眼去看駱冰茜,駱冰茜臉蛋紅紅的,眼睛移向別處。

  呵,這也是個懂行的,就是臉皮還不夠厚。

  華靜瑤面不改色,對史丙說道:“拿出去給秦大人和尹捕頭看看。”

  她想起苗紅和鞏六他們都在大門外面,便對小艾說道:“你去把苗公子請進來。”

  小艾領著苗紅進院,鞏六和張十二一下子就急了:“還有我,我們,我們也是證人。”

  衙役伸手攔下,張十二大喊:“姐夫,你帶上我!”

  苗紅還真不想得罪這個小舅子,對小艾說道:“華大小姐有沒有說,隻讓我一個人進去?”

  小艾搖搖頭,姑娘隻說讓她請苗公子進去,可沒說隻讓苗公子一個人進去。

  苗紅大喜,道:“既然華大小姐沒有那樣說,那我把他們二人也帶進來,應該也可以吧?”

  小艾不能作主,但是華大小姐還真的應允。

  鞏六和張十二終於進來了,兩個人歡天喜地,凶宅啊,這裡是凶宅啊,他們能和華大小姐一起站在凶宅裡。

  華靜瑤正向苗紅詢問前任房主的事情。

  苗紅把他所知道的情況全都說了一遍:“前任房主名叫梁世白,以前是吏部員外郎,去年梁世白外放河間做了知府,這處宅子委托給牙行售賣。聽牙行的人說,這宅子之所以拖了八個月才賣出去,是因為去年臘月裡有人想買,交過訂金,按牙行的規矩,付了訂金之後,十天之內就要將尾款結清,可是那人說他只是管事,要等過了年,家裡的銀子才能送過來,讓牙行寬限一個月。牙行見訂金已經交了,又是到了年根底下,便容許他最遲正月十五結清尾款,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直到正月十五,那人也沒有露面,雖然按規矩這樁買賣就算黃了,先前的訂金也是不退的,可是牙行怕惹麻煩,加之剛過完年房子也不好賣,他們便又給保留了一個多月,直到三月初一那天,那人也沒有出現,牙行才把這宅子重又掛出來售賣,這樣一來二去,這宅子便比先前預期的時間晚了好幾個月才賣出去。”

  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先前尹捕頭居然沒有問過。

  華靜瑤正要開口,鞏六便搶著說道:“那個梁世白的事,你交給張十二,他家大門口,整日有一大堆這種想送禮謀前程的小官。”

  張十二也不示弱,指著鞏六說道:“別辛苦甲乙丙丁了,牙行的事讓小六去,他最不要臉了。”

  雖然華靜瑤不知道不要臉和牙行有啥關系,可她還是讓鞏六去了牙行,張十二則去打聽梁世白的事。

  死者曾經和一個人一起在那被褥上面躺過,而且看那痕跡重重疊疊的,應該不止一兩次。

  什麽人會挑著這沒人的宅子來乾不要臉又變態的事?
  一準兒是和這宅子有關系的人。

  這有關系的人,也不過有三種可能。

  一是原先的梁家,二是那不知所終的訂房人,三是持有此處鑰匙出入自如的牙行中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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