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你的尾巴
王允住在了不遠的官衙中。
鳳翔的案子被快馬加鞭送去刑部之後,王允就猜到皇上會召他去京中。
算一算,文書應該很快就會送到他手裡。
蘇懷無罪釋放,自然還會回到鳳翔官複原職,他不知道又要被派去哪裡,不管到哪裡都好,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王允將手中的案卷放下。
“大人,”管事為王允脫下靴子,“別人都會趁著調任的機會遊山玩水一番,您卻總是馬不停蹄地趕到官衙,這下好了,夫人、小姐還沒到鳳翔,就又要原路折返回去了。”
王允微微一笑,放任管事不停地嘮叨。
“大人……出事了。”侍衛上前敲門。
管事嚇了一跳,不小心捏到了王允腳上的舊傷。
王允疼得皺起眉頭,管事連忙道歉:“大人,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
王允腳背上滿是凹凸不平的傷痕,十根腳趾都怪異的扭曲著,乍看上去煞是駭人,這都被囚禁在朵甘思時受過的刑,如今傷口雖然已經愈合,碰觸的時候卻還會覺得疼痛,尤其是每日奔波過後,就如同踩在刀鋒之上。
“沒事,不用放在心上。”王允十分寬容地安慰管事。
侍衛進門稟告:“有人進客棧行刺宋大人。”
王允一怔:“刺客抓到沒有?”說著接過襪子穿好,管事忙服侍他套上長靴。
侍衛道:“抓到了身份也確定了,就是城中的乞兒,平日裡在市集上幫工,也會上山砍柴來賣,晚上就在城外的道觀中借住。”
王允不禁皺起眉頭:“一個乞兒為何要行刺宋成暄?”
侍衛不知太多內情:“那乞兒隻說自家哥哥被宋成暄所殺,如今他哥哥的屍體就在客棧不遠的林中。”
“帶上仵作,我們先去查看屍體。”
……
火把的照射下。
一具屍體跪靠在山石旁邊,頭軟軟的垂在胸前,動作看起來十分怪異。
少年壓製不住悲傷,眼淚不停地掉下來,劇烈的抽動讓他脖子上的傷口又一次裂開,鮮血浸透了外面的布巾。
仵作已經仔細驗好了屍體:“死因是被用鋒利的刀砍下了頭。”
所有人都看向宋家的幾個護衛,他們身上無一例外都帶著佩刀。
少年點點頭:“哥哥的頭是我縫上的,我不能讓他就這樣走了。”
孫衝道:“最初發現屍體的地方在哪裡?”
少年努力支撐著羸弱的身子:“我……我帶你們去。”
林中顯得十分靜寂,山風襲來是種徹骨的寒意,不知道有什麽東西藏在黑暗之中。
徐青安走到妹妹身邊,低聲道:“衙門的人手不多,我們走慢些,若是有事也好應對。”
宋成暄的護衛一個個身上都帶著殺氣,讓人不能心安。
“王允大人是知府,哥哥又是安義侯府世子爺,旁邊還有廣平侯府的趙二爺在,除非宋成暄是要謀反,否則他不會將我們都殺死在這裡。”
妹妹的話雖然有些道理,但是徐青安還是覺得心中難安。
“你走在我後面總是好的。”徐青安不明白平日裡關在內宅中的妹子什麽時候膽量這般大,不但能看得了屍體,還能這般的淡然。
徐清歡思量了片刻,又望了望四周:“我忘記了一點,我們的確有性命之憂,若是那人心狠一些,說不定會將我們全都殺了。”
徐青安差點就抽出腰間的佩劍,卻被徐清歡按住了手臂。
“這種事今天不會發生,哥哥安心。”
徐青安瞪圓了眼睛,今天不會發生,妹妹這話還真考驗他強壯的心臟。
樹林裡地上鋪了一層樹葉,又是在夜裡,火把的光線畢竟不及陽光,根本尋不到完整的足跡,可見這些人行事十分的謹慎。
可殺死一個人,仍舊會留下些線索。
特別是被追殺的人,心中懼怕、慌亂,雖然他知道能夠逃命的機會很渺茫,但是他仍舊不想放棄,他以為他已經不怕死亡,可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他卻又是那麽的後悔。
在一場被拉長了的狩獵中,獵物總會先倒下。
終於他跑不動了,身後的人也不慌不忙地追了上來。
他想要求饒卻沒有任何的意義,他看到的都是一雙雙冰冷的眼睛,他太熟悉這種目光,所以他幾乎沒有掙扎,就順從他們的意思跪在了地上,然後被按下了頭。
一刀下來,熱血噴湧,一顆頭顱掉落在地上。
斬首示眾。
最後他們將他掩埋在一個淺坑裡。
這些人走了之後,牽掛他的弟弟尋找到了這裡,他發現了哥哥常用的一把匕首,十分的小巧,就藏在了不遠處的石縫中,這是他留給弟弟的線索。
“人死之後,要經過半個時辰屍體才會慢慢僵硬,”常娘子道,“也就說,要想將他擺成跪著的姿勢,凶手必須要在此停留一個時辰左右。”
孫衝皺起眉頭:“殺了人之後,凶手都會盡快掩埋屍體逃走,為什麽要冒著危險在此停留?”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因為要以儆效尤。”徐清歡的聲音打破了靜寂。
以儆效尤。
王允仿佛有些明了。
不等其他人說話,徐清歡看向宋成暄:“宋大人在軍中多年,應該知道為何軍法嚴苛甚於律法吧?”
宋成暄轉頭對上少女那雙清亮的眼睛,此時此刻好像她好像與他並不相識,帶著咄咄逼人的口氣,想要問出藏在他心底的秘密。
此時此刻她完全將他當成了一個嫌犯。
仿佛忘記了那日在樹林裡說過:“不如一起查此案。”那些話。
宋成暄微微眯起眼睛:“軍法松懈便難以立威,更無法管束、統帥大軍。”
徐清歡道:“所以軍法嚴苛正是為了震懾其他人,讓他們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對於這具屍體也是同樣的道理,跪地伏法,砍頭示眾,不光要殺死他,也要警告其他人。”
孫衝仿佛想到了什麽:“大小姐的意思,殺他的人是他的同伴。”
徐清歡頷首:“大人可以將此人與我們之前抓到的奸細做比較,看看他們是否有相同之處。”
“什麽奸細?”少年聽到這話,聲音尖銳起來,“我哥哥不是奸細,他不是……他只不過想要我們生活的好些,將自己賣了而已。”
一雙手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李煦道:“你想抓到殺害你哥哥的凶手,就要將你知道的事講給王允大人和那位徐大小姐聽,他們之前幫忙破了一樁懸案,為死者申明了冤屈,你難道不想抓到殺死你哥哥的凶手嗎?”
“想,”少年憤恨地看著宋成暄,“我哥哥已經告訴了我凶手是誰,就是他,宋大人,我哥哥當年就是被他們騙走,哥哥走時候說,只要跟著他們就會爭個好前程。”
“我一直都奇怪,就憑徐三和廣平侯夫人,哪裡能養得出這樣的死士和探子,而且他們的年紀不過二十歲左右,這些人又是從哪裡來的,”徐清歡看向宋成暄,“在鳳翔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叫俊生的孩子,就在徐三被抓的那一天,俊生帶著幾個乞兒一起離開鳳翔,也說要去討生活,與這少年所說不謀而合。”
她的視線與他的撞在一起,火把的照射下她光彩照人:“王大人,我覺得只要命人尋找俊生,稍加詢問就能知曉他們要去哪裡,要求投奔誰,與這少年所說若是一般無二,那麽我們應該就已經抓住了凶手的尾巴。”
宋成暄目光微深,這少年身上疑點重重她卻閉口不提,反而繼續落井下石,若他難以自證清白,下一步就要粉身碎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