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緣（22）

  這一日敖雪兒將敖洪，呂縱兩名龍族族老隨身攜帶的靈材盡數換取了功德，雖然說，敖洪呂縱並不掌管龍族的秘市，這一次出來也隻沒有太大花銷之處，隨身只是攜帶了自己的部分藏品。

  但是對於活了幾千年的老年龍族來說，他們隨身攜帶著的靈材，其價值已經足以生生堆出一個強大門派的框架，其中有萬年歲月可形成的融金鐵，有海底星辰核心處的精金，有無盡星海當中，特殊凶獸內部誕生的內丹。

  可以說，大部分都是對於法身層次，半步仙人都有用處的寶物。

  趙離硬著頭皮將這些靈材都接受了下來。

  以天庭之力，豈能吃不下這兩條法身龍族的寶物？
  而這一行為的直接後果。

  就是敖雪兒在第一日進入天庭的時候，身上的功德，已經超過了若木。

  好在敖雪兒在兌換了八九玄功第一重之後，並沒有要求換取法天象地，鬥戰之法這種百本百能將趙離抽乾的頂級神通，或許是因為出身於龍族，不缺少上乘的法術神通，又有敖廣可以請教，她最後隻隨意換取了一道劍術。

  是蜀山派的劍一，當做護身的劍法神通。

  剩下的功德則是都留了下來，之後又去了龍宮當中，見到敖廣，展示了一次自己修成的廣力菩薩根本大法，以那水火相濟的法力，打消了敖廣心中隱隱的擔憂，這才離開了天庭。

  她這一日經歷，先是目睹了龍族妖仙的戰鬥。

  之後又見到闊別三千年之久的龍王東巡。

  最後更是到了天庭，得到了龍族前輩的傳承，種種精彩，是敖雪兒往日從沒有過的，讓她心裡心奮不已，沒有半分疲憊，敖洪見她精神很好，心中也知道緣故，索性施展出仙術神通，直接帶她騰空而起，往元朔城而來。

  與此同時，趙離看著突然變得豐厚地厲害的靈材儲藏，神色木然。

  他心裡算了算敖雪兒的功德。

  又算了算若木身上的。

  最後仍舊是，敖雪兒的功德數直接超過若木三分之一。

  這相當於兩條老龍的部分庫存，就超過了妙法谷這麽長時間砸鍋賣鐵換來的靈材，雖然說敖洪乃是龍族妖仙，道行高深，手裡靈材肯定是多，但是仍舊是給趙離造成巨大衝擊。

  這就是頂級勢力的底蘊嗎？
  趙離慨歎一聲。

  不過也難怪，妙法谷創派到現在也就幾千年，門中能衝擊仙人的就一個若木，而龍族，龍族綿延數十萬年，不曾斷絕，妖仙境界的龍族有多少，根本是個未知的數字，常常有失蹤上千年的龍族妖仙從某個小世界回歸。

  妙法谷自然拚不過龍族。

  不過這也給趙離帶來隱隱的隱患感覺——

  龍族底蘊太深厚了。

  這家夥真狠下心來，搞不好真的能一口氣搬出兌換整部八九玄功的恐怖靈材，有最簡單的方法，龍族妖仙的本命法寶，數十萬年，龍族有多少的妖仙？究竟積累下來多少件仙人法寶，願意砸的出多少？

  趙離想到這一點，心中升起慶幸之感，還好有之前的經驗。

  先設下了試煉任務，又說能兌換的東西和敖雪兒修為有關。

  這樣可以在相當程度上，限制敖雪兒借助龍族之力，兌換超過趙離推演極限的功法和神通，某種意義上，算是上了個雙重保險。

  之後還能再想辦法，通過白色雲氣具現敵人磨礪，來慢慢花光敖雪兒的功德。

  這樣可以讓她的功德數字處於一個安全的范圍。

  趙離心中沉吟，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個反製手段，稍微鎮定了些，然後暗自失笑。

  這算是什麽？
  久病成醫。

  人被坑，就會產生對於被坑的本能防禦。

  原來我已經這麽有經驗了嗎？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為了慶祝，今天晚上吃狗肉火鍋好了……

  趙離揉了揉眉心，默默吐槽自己。

  垂眸看著這些靈材，心情還是比較好，有這些對於半步妖仙，乃至於妖仙都有部分作用的上乘靈材在，他的修行可以再度加快。

  而相應的，被薅羊毛薅了這麽久的妙法谷，也可以得到功法之外的回饋了，若木困在半步妖仙許久，若是有龍族資源的支持，定然能夠在短時間內突破境界，成功晉級為妖仙。

  那樣，妙法谷也有仙人坐鎮。

  能夠重新穩定住西定真洲一流勢力的地位。

  對了，還有裘霖，齊天說，裘霖希望能再度得到一招劍術傳承。

  趙離思緒微頓，想到了先前齊天對自己說的話，他早有此意，只是作為天庭太公這個身份，不大好頻繁出現，先前是有些為難，今日見到敖雪兒，倒是可以有其他的操作方式，趙離沉吟了下，想到一個法子。

  之後也將此事寫在功德碑上。

  到時候，讓敖雪兒‘恰好’看到這個任務，然後值日星曹再‘無意’提一句，這是太公薑尚留下的任務，敖廣在東海時候曾經提及過薑尚，有這一份情面在，遣龍族出一位仙人層次的龍族族老。

  前往花果山尋裘霖，說是替太公薑尚傳一劍。

  這樣比薑尚自己上要好些。

  趙離心中思考此事的可行性，拂袖讓這一道委托出現在功德碑上，自己則是翻手取出一枚海底凶獸內丹，其上縈繞著極為濃鬱的法力，從龍族族老的典藏中翻出一個小鼎。

  將那凶獸內丹扔入小鼎。

  拂袖，從火焰小世界之後攝取一絲天下至陽，太陽真火，在鼎下燃燒。

  內丹被法力包裹，法力沸騰，一絲絲白氣浮現出來。

  這是精純的元氣，能夠輔助修行。

  “奢侈啊……”

  趙離感慨一聲，雙目閉闔，具現出百鳥朝鳳畫面，嘗試觀想更多法相。

  …………………………

  數日過去。

  敖洪趕路所用的神通，也屬於仙術的范疇，速度極快。

  哪怕一路上常在大城中停下，賞玩人族風光，也在這幾日到了元朔城當中，而趙離也離開了曲城，朝著邊城而去，打算尋個機會，前往西越平洲，去那封印了金烏的深淵旁邊，借助其中無數凶獸幻象靈韻，讓自身功法大成。

  敖洪身為龍族大族老，在龍族海眼當中呆了七百年之久。

  而若說起來元朔城，已經有一千余年不曾來過了。

  當下便有些觸景生情，抵達元朔城後，讓呂縱帶著敖雪兒去龍族秘市，自身則化作了一白發老翁，一步步在這城中行走，看著那些風景，千年歲月，龍族不老，城池也不會老，但是住在城中的人卻已經換了好幾次。

  敖洪看到自己隨意栽下的柳樹已經成了一顆巨大的木樁。

  有個看上去很老的人族坐在上面搖著蒲扇。

  老人身旁則是圍繞著孫子孫女，旁邊趴著一隻大黃狗。

  而老人所說的故事，都是敖洪曾親自經歷的過去。

  敖洪站在一側，看著這一幕畫面，那種歲月流逝之感更是無比清晰，龍族壽命長久，常常不知道時間流逝，少年時候還好，那時候，對於不過活了三百年，五百年的年輕龍族來說，十年也足以在心裡留下一個刻印。

  但是當他活了三千年，五千年的時候。

  一年，十年，哪怕是一個人的一生，在這漫長到五千載的心境之前，太過於微渺了，渺小到幾乎無法留下足夠清晰的痕跡，不會生出一絲漣漪的程度，這正是天生長生的龍族和其他種族之間最難以逾越的隔閡。

  所以龍族往往不喜少年的龍族和人族相處。

  人族的壽命太短，而百族當中，能成仙者百萬裡挑一。

  而人族的顏色，對，顏色，即魂魄的熾烈程度，在百族當中也是最為鮮明的，無比鮮明而熱烈，像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不知道很快就要熄滅，拚盡一切地燃燒著。

  過去常有龍族被短短十年相處灼熱了魂魄。

  然後不顧長輩阻攔，隱姓埋名，相處百年，數百年，人族死去，魂魄的力量也耗盡。

  最後人族存在過的痕跡徹底消失。

  剩下龍族孤獨生活著，在往後七千年余生，數百萬日日夜夜的冰寒當中，靠著那短暫明亮的記憶來取暖，像是牛羊反芻一樣，將那越發感覺到短暫的記憶不斷地細細品嘗，甚至於每一個表情動作都不放過。

  所以，雪兒，絕不能……

  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從古傳唱到今的古調，是幾個才十多歲的少女在唱，嗓音清脆，敖洪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老人臉上神色卻仍舊平和，只是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在古舊的院落前，怔怔出神，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暗下來，遠處的雲被燒紅。

  這是閉關帶來的問題，是啊，老邁的龍族，只是稍微出神一下，對於人族來說可能就是會讓大部分人感覺不耐煩的時間，又如何能生活在一起？
  他準備離開，卻隱隱聽到了凌厲的破空聲。

  敖洪腳步頓了頓，他記得自己過來的時候，那古調裡就混雜著這種破空聲，現在居然還在以沉穩的頻率響起，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這代表著，有人以苛刻到殘酷的標準要求自己在修行，而且，可能不知持續了這麽短的時間。

  他心裡生出興趣。

  緩步走過去。

  ………………

  姬辛手中的長柄戰斧斬落。

  然後穩穩地控制住。

  他徐徐呼出一口氣，對於所有兵刃，能收能放，收放隨心，代表著一種相當程度的掌控境界，他能夠做到，但是他仍舊對自己的表現不很滿意，因為八極拳，齊天傳授的氣血內練，他的肉身已經相當強大。

  但是力量大，也代表著控制兵器到精細入微的難度筆直上升。

  還可以做到更好。

  姬辛徐徐呼出一口氣來，他穿著白麻質地的練功服，黑發被汗水染濕，然後習慣性用一根紅色的綢帶系成馬尾，雙目明亮溫和，慢慢調整著呼吸，也在調整自己的肉身，正在這個時候，姬辛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每日在白色空間進行真實的戰鬥，對於強者有本能的感應。

  他感覺到，一股遠比他遇到過的，所有敵人都恐怖的存在，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姬辛心臟稍微加速，但是卻仍舊保持著沉靜，主動靠著意識匯聚了最後的力量，然後爆發。

  凌厲的破空聲中，那柄沉重無比的戰斧豁然轉過來，刃口指著那個方向，稍微朝下。

  少年的手指稍微活動了下，將兵刃握地松了些，保持瞬間爆發的間距，脊背一寸寸繃緊，如同蟄伏深淵的龍，雙瞳看著那裡，是別院園林竹林的方向，整個人像是振翅的雄鷹，凌厲明銳，緩聲道：
  “是誰？”

  沒有回答。

  姬辛手腕微松，戰斧抵著地面，這是從那位天庭巨靈神學到的戰法。

  來自於戰場的實戰招式。

  少年身上有凌然扎實的殺意。

  仿佛激起了風，風掠過竹林，青竹搖晃，風裡卻傳出了輕輕的笑聲。

  是個老人。

  那蒼老的嗓音裡並沒有敵意，溫和道：

  “招式很不錯，以我的記憶來看，在和你相同年歲的人族裡，很少有比你做的更出色的了，但若我是你的話，就不會讓自己的法力和身體分離開，光靠著蠻力，你無法超過妖族和猛獸，但是，若你能夠讓身體和法力的流轉和諧在一起。”

  “在你劈落兵刃的瞬間，你的法力流轉到極限。”

  “當肉身的力量到極限的時候，應該是斧刃的極限距離，在這個時候，你的法力應該流過你的心臟，沿著你的手臂，手腕，像是一支箭矢那樣，貫穿入兵刃，催動出極限之上的一招，這才能稱之為你此刻的極限。”

  姬辛微微怔了下，他不是沒有經驗和判斷力的庸才。

  這老人所說的，是能夠調整功法節奏的經驗，沒有無比豐富的經驗，是無法說得如此清晰的，而且這樣指點他，無論敵友，都應該道謝才是，他將兵器放下，用袖口擦了擦汗水，整理因為疲憊而失態的衣領，認真道：

  “謝過前輩的指點。”

  敖洪從竹林中走出，他穿著青色的衣服，白發披落下來，微笑道：

  “試試看？”

  姬辛點了點頭，握起兵器，慢慢調整呼吸，雙目幽深歐寧和，踏前的時候，體內氣息也流轉，猛然一斧劈斬下來，背後綻開青鸞鳥法相，投入斧刃，斧刃的氣勢陡然暴漲，這一斧，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極致的一斧。

  銳利的斧芒劈裂了虛空，斧芒徐徐散去。

  敖洪眼底有一絲愕然和驚歎，他沒有想到這苦修了至少半日光景的人族少年，居然一下便領悟了自己所講述的東西，加上先前居然能立刻發現自己的注視，如此敏銳，天賦，一絲不苟，以及堪稱苛刻的勤奮，讓敖洪心中禁不住感慨，原來從當年之後，人族還有這樣的人才。

  他眼底難得浮現一絲讚賞之意，微微頷首，道：

  “做的不錯……”

  PS:今日第二更……

  四千兩百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