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知道這個情況後,騎車趕到鎮上,把這個壞消息告訴淑梅,想商量看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博藝,你怎麽來了?這個時候不用上工嗎?”見博藝來,淑梅一邊替顧客剪頭髮,一邊問。
博藝愁眉緊鎖,沒有回淑梅的話。打算進店的他,又折回到門口,抽起了煙。
淑梅一下就察覺到了博藝的反常,知道準是發生什麽事了。她把剪刀遞給倩倩,“倩倩,你來剪一下吧!看博藝的表情應該是有事。”
淑梅走到門口,奪過博藝手裡的煙,扔到地上踩滅,“少抽點,對身體不好,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磚廠倒閉了,老板拖欠了一年的工錢跑了。那可是我要拿來給我們辦喜事用的,這可怎麽是好啊?”
聽博藝這麽一說,淑梅的心反而放到肚子裡去了,笑著拉起博藝的手說到:“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們不大辦就是,我手頭有些余錢,請一兩桌近親還是沒問題的。”
“可我想給你一場像樣的婚禮,想給你買件漂亮的喜服。要不,我們把婚期延後吧?”
博藝一心想著,不能太委屈淑梅,即便把婚期延後,他也不在乎。
可淑梅並不在意這些,“博藝,我真的不在乎這些,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其它的都不重要。”
“謝謝你!淑梅,此生有你足矣!”博藝將淑梅抱進懷裡,湊在她耳邊輕聲說到。說罷,把唇移到淑梅的額頭,給淑梅送上了一個深深的吻。
有了淑梅的開導,博藝心裡也豁然明朗了,不再追求那些不重要的形式。
來之前,他還百般糾結,沒曾想淑梅三兩句就把問題給解決了。博藝沒有多留,就在門口和淑梅簡單閑聊幾句後,就騎車回村裡去了,臨別時兩人還不忘來了個臨別的擁抱。
如行屍走肉般的文才,經過數月的風餐露宿,整個人消瘦的不成人形。
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死亡的恐懼讓他重燃了活下去的意念。
他躺在草地上,禁閉雙眼,一動不動,呼吸越來越微弱,身上散發著乞丐特有的臭味。或許蒼蠅也以為這是一具死屍吧!在他身體上空嗡嗡的飛著。
身下的蛇蟲鼠蟻,也在放肆的撕咬著他的身體。他感覺到它們的存在,但身體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我這是死了嗎?文才用最後一點意識問自己。
雖然阿爹和哥哥把自己趕出了門,但文才還是很懷念曾經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在一起吃飯,兄友弟恭,子慈母孝,是多麽羨煞旁人的一家子。
李家弄得家破人亡,全部的錯都在自己,臨死文才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想想馬上就要離開這個花花世界,一切都會化作無有,自己什麽也帶不走,什麽也沒留下。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沒有做回真正的男人,連延續生命的一兒半女都沒留下,誰也不會記得自己來過這個世上,他開始感覺到恐懼。
這種恐懼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只有真正經歷過瀕臨死亡的人才能意會。那是一種強烈的不甘感,強烈的患得患失感。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還要恕罪,我還要孝敬爸,完成媽最後的遺願,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很快,文才連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了,他的意識全部消退,昏死過去。
“這人是死了嗎?”
“可能是吧!你看蒼蠅都圍著轉了。”
“要不,你去看看了?”
“不用看,肯定翹辮子了。”
“報警吧?”
……
路過看熱鬧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的好心人去路邊找了公用電話,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
好心的警察趕來,將一息尚存的文才送到了醫院,經過醫生們的搶救,把文才從死神手裡給救了回來。
民警們通過在文才身上找到的身份證,確認了他的身份。說實話,當時民警們也不確定,這個和身份證上判若兩人的人,是不是就是身份證上的李文才。但民警還是通過身份證上的信息,聯系到了李文學。
李文學在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把文才的情況告訴了李育樹。
“爸,剛剛派出所來電話,說有個病危的人,有可能是文才,讓家屬過去確認並支付醫藥費。”
李文學掛掉電話,一邊換鞋,一邊給正在逗小石頭玩耍的李育樹說到。
“別管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找的。”
過了這麽久,李育樹還是沒有原諒文才,還在怪他氣死老嬸子。
“爸……”
李文學還想再勸說,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育樹厲聲給駁了回來。
“你是想讓我去找你媽嗎?”
看李育樹態度如此堅決,李文學不好再多說,再加上妻子孟麗也過來幫腔,說什麽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離了我們他還就活不了之類的話。
李文學獨自出了門,畢竟是一母同胞,他不能眼看著文才死,而見死不救。於是他瞞著李育樹和孟麗,一個人偷偷來到了醫院。
他去病房確認那個蓬頭垢面、骨瘦如柴的人,確實是文才之後,才替文才把醫藥費給交上了。
文才脫離了生命危險,各項生理機能恢復正常,但此時還昏睡著。
李文學一直守在病床前,盼著文才醒來。
看著如此狼狽不堪的文才,李文學心底泛起憐憫之情。在此之上,又多了分恨鐵不成鋼的憤意。他心裡很糾結,不知道文才醒了,他該扮演一個噓寒問暖的好哥哥,還是該扮演一個怒罵嚴教的凶哥哥。
許久許久,文才終於睜開了雙眼,表情還是那麽的疲憊不堪。
“文才,你醒了。”
李文學簡短的幾個字,飽含了太多的情感,表情很顯然有些激動。
死而後生,睜開眼第一個見到的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哥哥。在外流浪了這麽久的文才,感動的熱淚盈眶,他顫動著雙唇,卻怎麽也看不了口。
心裡是多麽期盼見到親人,可又多麽不願親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樣。
或許,現在他才是真正的長大了,知道什麽叫做“尊嚴”。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要是媽在天有靈,看到你變成這樣,那她該多寒心呀!”
“對不起,哥,文才又讓你們失望了,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不值得擁有你們的關懷。”
“你知道這麽想,說明你還有救,以後好好做事,做點成績出來,讓爸看到你的改變,不要讓媽失望。”
李文學以以長兄的身份,開導勸說文才,鼓勵他上進。
“哥,我現在改,還來的急嗎?”
“當然來的急,哥相信你,你一定會活出自己的精彩,加油!”
李文學伸出右手掌,欲和文才擊掌為定。文才配合的伸出手掌,兩人的手掌碰撞在一起,發出啪的一聲響聲。
小的時候,兩人經常以這種方式來鼓勵對方。自從李文學事業有成,文才成為問題學生,他們就好久沒有用過這個方法了。
文才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兩兄弟相擁在一起,感受這久違的兄弟之情。
文才出院後,憑著他自己的能力,很快在縣城的一家大企業找到了事。雖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職位,但文才卻乾得很賣力。
他想腳踏實地,憑著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活出最好的自己。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逼近了婚期。
婚期前兩日,博藝上鎮上采購些糖果瓜子,順道把淑梅也接回去,馬上就是婚期了,淑梅也向倩倩請了幾天假,回去幫博藝張羅。
雖然說這個店是一人一半,但在淑梅心裡,這店就是倩倩的,倩倩是老板,她是員工,做什麽事,她都會去征求倩倩的意見,這也算是員工對老板該有的尊重吧!
淑梅坐在自行車後座上,提著博藝采購的糖果瓜子,兩人開心的朝村裡趕。
剛到村口,就遠遠看見村子裡冒著濃煙,看方向正是博藝住房的方向,鄉親們也爭先恐後的往冒煙的方向趕。
“博藝,好像是著火了。”
“是啊!看樣子好像是我家的方向。”
博藝一邊回著淑梅,一邊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路上碰到素花嬸子,淑梅還多了句嘴問,“素花嬸子,這是誰家著火了嗎?”
“誰家?唐博藝家啊,都燒了一個多小時了,火還沒撲滅,你們趕緊回去看看吧!”
“怎麽會?”淑梅沒來得及多說,博藝丟下自行車,瘋了似的朝家裡跑。
淑梅推著自行車,小跑著追上去。
火勢已經小下來,但依然還是濃煙滾滾,房子已經坍塌下來,少數一米多高沒有倒的牆壁,已經被燒得焦黑。
屋裡除了灰,還是灰,能燒得都已經燒盡。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有點過,因為這已經沒有了家,連牆都沒有了。
幸好博藝的房子是獨立的,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房子要遭殃。
好心的村民們,為了滅火,都弄得滿頭大汗,灰頭土臉的。個個都端著自家的盆盆桶桶,還在拚命的潑水滅火。
博藝跑到跟前,眼前的一幕,簡直是如雷灌頂。讓他一下子癱軟下來,普通一聲跪在門口的地上。
“啊……”
他如一頭咆哮的狼,發出震耳欲聾的叫聲。自己的拳頭用力的在地上猛砸,把濕漉漉的地面都砸出一個大坑。手背被地面磨破,血混在了泥土之中,已經看不出本色。
文大嘴見博藝回來,趕緊牽著小佑琛過來,“博藝,你可算回來了,是不是你早晨做飯的時候,把火星子掉柴裡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可現在的博藝,哪裡有心情理會她。
文大嘴看到博藝的舉動,欲勸說他的,可小佑琛看到如此的他,嚇得哇哇直哭。
文大嘴抱起小佑琛哄,一邊厲聲說道,“你這是做什麽?看把你兒子嚇得,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振作一點,又不是天塌下來了。”
無論文大嘴怎麽說,博藝還是無動於衷,小佑琛又拚命的哭,她隻好有些氣憤的抱著小佑琛離開了。
淑梅趕到,看到這一片廢墟,她心裡也難受至極。但她更心痛博藝,看著博藝拚命的虐待自己。她把自行車扔到一邊,撲過去阻止博藝瘋狂的舉動。
她緊緊抓住博藝的雙手,“博藝,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天無絕人之路,房子沒了,我們可以賺錢再蓋,沒什麽大不了的。”
博藝愁眉緊鎖,一張欲哭無淚的臉。看著故作鎮定、還面帶笑容的淑梅,他心痛如絞。
老天爺,你為什麽這麽不公,我好不容易才等到淑梅,你為什麽要三番五次阻止我們在一起,你是不是眼睛瞎了?
博藝在心裡怨天憂人,抱怨上天的不公。
看著博藝難受的樣子,淑梅和他們轉換了一下角色,將博藝緊緊摟到自己懷裡,“博藝,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天災人禍都是無法避免的,我們要有信心,我們要對自己有信心。”
淑梅的話,讓博藝自感羞愧,她一個弱女子,都能這麽的堅強不屈,自己有什麽理由在這裡怨天憂人。
博藝終於冷靜下來,從淑梅懷裡掙脫出來,“淑梅,對不起,我可能真的要失言了,連個家都不能給你,訂好的婚期估計真的得延後了。”
“沒事,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成親也只是個形式而已,只要我們心裡都有彼此,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區別。來,快起來。”
淑梅的理解,讓博藝更加堅定了非她不娶的意念,他發誓:今生一定要和淑梅在一起,絕不負她分毫。
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談情說愛,旁邊的村民們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說大夥兒,我們還是都走吧?我們這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人家還有心情談情說愛呢!”
說話的人是牛娃,沒想到這個遊手好閑的牛娃,居然也會良心發現,來幫忙救火。
他就是看不慣這兩人,當初他就知道,這兩人肯定不對勁,沒曾想還真被自己猜到了,現在兩人是明目張膽在一起了,他有時候都在想,哪裡那麽巧,兩個人都死了配偶,是不是她們串通起來把繼宗和文小妹給害死的。
不過他也只是閑著無聊想想,沒敢把想法往外傳,怕招來博藝的痛打。但這種火上澆油的事,他還是不會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