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眼神黯淡，略有些失落，點頭道，“那時我在族中的地位較低，且剛剛成年，隻掌握了幾項龍族能力，能有機會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樹威傳道，自然興奮不已……

  哎，那時畢竟年輕啊，急於想建立功業，所以後來我選擇了暗中幫助計都人發展信仰。”

  喬伊娜問道，“幫助計都人發展信仰？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白王道，“雖然他們的種族正在繁榮時期，科技實力趕不上亞特蘭蒂斯人，但能力也很強大。只是在不為人知的光鮮表面下，他們道德淪喪、盲目自大，對諸神的信仰更是淡漠無比。

  當我第一次漫步在他們的城市裡，看到輝煌巍峨的建築和滿城冒出的濃煙；看到火刑柱上被公開處刑燒死的異類；看到廣場上黑壓壓的狂熱人群，還有滿是屍骸的大坑時，心裡除了不解和駭然，還有另一番無法言喻的滋味。

  我們龍族是從那個古老時代過來的，親眼見過上古種族的興衰，知道他們社會正發生的轉變，但這些人本來是信仰原神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據我的觀察，在一個集體裡，個體的情緒很容易受到操控，接受外界訊息的機會被縮小。

  當接觸到的東西都處於相對一致時，人的思考能力會受到限制。

  而受大環境所限，其它的宗教信仰會層出不窮，各種說法和言論都有一席之地。那些盲從的民眾，會選擇絕大多數人支持的理論。

  諸神論，在人們的觀念裡是被認可的，但如今他們的信仰，卻不是我所知道的原神和他的信徒們創造的。

  當多數人發表了意見之後，那部分少數人，就會削弱自己的獨立性，選擇屈服於絕大多數人的意見，或者乾脆選擇“沉默”，成為聽話的羔羊。

  我們曾與異界生物有過多次交戰，它們之間也常爆發戰爭，結果都差不多，有的被逼入深海隱居，退居人類世界之外，有的則銷聲匿跡，從此絕跡。

  因為我們龍族的生育率極低，力量在不斷減弱。

  所以在幾次大戰下來後，又過了這麽漫長的歲月，龍族決定不再參與凡人世界的征戰，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恢復原神的信仰。

  畢竟，這個世界是原神所創造的。

  與亞特蘭蒂斯人一心發展科技不同，這些計都人更注重精神能力的開發，修習靈力已經成為大多數人的傳統。

  造成這些種族信仰沒落的原因，也許是他們太過依賴自身的修行，萬物都不放在眼裡。最終，導致了他們中無神論思潮抬頭，原神的信仰正逐漸沒落。

  這，也是我選擇他們的另一個原因。”

  喬伊娜聽完這番話後陷入沉默。

  她知道白王所要表達的意思——無意識集體主義和獨裁心理背後的邏輯問題，發展到最後，就變成了扭曲的宗教和信仰。

  而信仰的消失，在大災變以後的幾百年裡，人類像行屍走肉般活著，也同樣經歷過。

  這是種盲目意志的支配，或者說根本是無意識。

  人類幾千年的發展史離不開信仰。

  從茹毛飲血的原始時代算起，就算科技再發達，那些崛起於各個時代的宗教，至今仍舊佔據著大部分人的生活。

  幾千年過去了，依然被人們所依賴。

  盲目的活著，完全無信仰的人也同樣存在，無神論或多神論都是種觀念，也都是信仰的體現。

  這些有著共同喜好、共同認知的人，也總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群體。

  一句話，統治階級需要信仰控制人們的思想，如同獨裁是每個人掌控自我意識的體現。

  但她不懂太專業的心理學知識，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反映，信仰所造成的衝突屢見不鮮，確實使她寒意陣陣。

  遊離於群體外的人，往往會過分高估自己的思想獨立性和自控力，大部分人都會以為自己可以很好的掌控自己的思想，不會被洗腦。

  但事情恰恰相反，一開始的時候，大部分人也是認為自己不會受到什麽洗腦的，所以只是有一搭沒一搭，配合統治者的說法和作法罷了。

  實際上，人往往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容易受周遭環境的影響。

  在一個被集體主義、宗教信仰控制的環境當中，個人的意志會被無限壓縮。

  但是這個集體給人，尤其是給那些本身就缺乏歸屬感的人所帶來的正面效應，比如鼓勵與支持、友善回應，都可以讓人們忽略這種集體洗腦思想的負面效應。

  人性都有弱點，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抗的了唯我獨尊的感覺。

  只要賦予足夠的權利，統治者就會選擇用精神力、宗教等手段控制其他人。

  即使真的有能抵擋唯我獨尊的聖人，歷史和周圍人群的追捧以及利用，也一樣會將他推上不由自主的漩渦，無法自拔。

  聖城的統治者顯然深諳此道，讓聖城的所有人都陷入那種狂熱的崇拜中。

  沒有神，他們就自己造，造不出來就利用現成的，不管什麽神。

  “唔，這些事確實難以置信……然後呢，你們是怎麽一起並肩戰鬥的？”喬伊娜又問。

  “別急，先聽我說完。”

  白王長歎一口氣道，“那片大陸上，有一個漆黑的浸水之地，沉沒於海底，名叫霧之城。那座城非常古老，遠在我們龍族誕生之前就已存在了無數個世紀。”

  龍怨天眉頭一皺，淡淡道，“霧之城？這件事我也有印象，當初本來是要派我去那裡執行任務的。”

  “哼——幸好你沒去，不然早死了。”

  “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消息，說沉沒的霧之城本來是個寶庫，藏有諸多秘密。”白王搖搖頭，繼續道，“所以，經過幾次接觸，聖城的大祭司和長老們向我提出條件，要我告訴他們霧之城的確切位置……

  不用問也知道，他們是想拿走裡面的寶物。

  但很可惜，因為霧之城會漂移，沒有固定位置，所以，就連我也無法知道它的確切方位，只是偶爾能感應到它的存在。

  據龍族的古老傳承記載，霧之城有奇妙的能量波動，那是墮天使遺留的古老城市所散發的。”

  喬伊娜問道，“你也不清楚那地方？”

  白王點頭道，“完全不清楚，其實，就算我知道，也不會將那地方的秘密告訴他們，也許黑暗之物就在其中盤桓。

  總之，禁忌就是禁忌，我不會讓他們動歪腦筋的。那裡被列為龍族的禁地，但龍族其它更年長者，也許知道那地方的來歷吧。”

  “哦，你們龍族是靠記憶傳承知識的嗎？”喬伊娜問道。

  “算是吧，我們龍族每一代都會將知識化為精神載體，用龍族的秘法傳給下一代。”

  “好吧，既然是秘法，我就不問了。還有個問題……那些計都人祭司們，知道你是龍族嗎？”

  白王搖搖頭，歎氣道，“我不知道，但他們當時應該看不出來的！

  雖然那時我剛成年，但在體內積蓄的靈源，卻足夠我使用龍族特有的變化能力了。就像現在，如果不告訴你的話，你能從人群裡認出我是龍族嗎？”

  喬伊娜略一遲疑，點頭道，“那倒是。”

  她接著道，“後來怎樣了？就因為你無法告知霧之城的方位，所以你們的私下交易告吹了？”

  “不會，我有那麽笨嗎？我會再考慮其它的辦法。而且，很快我就發覺了另一些事。”

  “是什麽呢？”

  “當時我近乎著了魔，隻一心想要建立功業，完成使命，恢復那些人的信仰和往昔對古老諸神的崇拜。”

  “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做？”

  白王的表情非常誠摯，看著喬伊娜說，“為什麽？也許你不了解我們守護者的感受。無數個歲月中，強烈的願望存在於我們體內，每當我沉睡的時候，就不斷有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我知道，那是龍族體內流淌的上古之血，在呼喚原神潰散的精神。

  所以，我這麽做當然是為了恢復原初的秩序，對神的信仰！

  你們不理解，但龍族人知道——對神祇的恭敬就是對神的敵人最大的鞭撻！

  而信仰來自於精神力量。原神的火焰可以溫暖人心，也可以為人們烹煮，更可以驅散黑暗中的恐怖之物。

  我的理念很簡單，神是需要精神供奉的。至於信徒嘛，當然是越多越好。所以，為了終極目的，我提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無法拒絕的條件？”

  “呵，好一個無法拒絕！”龍怨天許久未開口，這時卻忍不住嘲諷道，“你不過是看到了聖城內部的權利傾軋，玩了一個政治權謀小把戲，利用幾派流氓間的明爭暗鬥，將自己的利益放大了而已！”

  白王目光一凝，頗為不屑地說，“那又怎樣？就算這幫政客吃的是人血饅頭，我也隻為自己的利益考量，這有錯嗎？

  他們無法無天，相互瘋狂奪權，在穿上祭祀的長袍前他們就已經是流氓了，再險惡的想法又與我何乾？

  就連妓女和乞丐都懂得保護自己的地盤，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又怎麽會不知道愛護自己的羽翼？

  你們計都人當權者的派系不是我搞出來的，聖城大祭司一個個野心勃勃，不是我教的，你們的權力之爭我也沒參與，反而還幫你們對付異族的戰爭，你當時不也得聽命於他們嗎！”

  “哼——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教？”

  聽著這番話，龍怨天只是嘿嘿冷笑，並不反駁。

  畢竟，對方說的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