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或善良似乎都跟她沾點邊，但她很清楚，人類的世界裡只有利益相關，沒有善惡之分。

  喬伊娜對這個問題有些不解，也難以回答，緩緩搖了搖頭。

  “那麽……”

  朧夜的語速忽然加快，“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讓我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明白，你不想在混沌與秩序兩方勢力間做選擇，隻想做好自己的工作，對麽？”

  “是的。”

  “但你沒法逃避秩序與混沌的衝突，你承認麽？”

  喬伊娜眉頭慢慢皺起，躊躇道，“也許吧，這個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的，至於道德因素……我很少考慮，因為這裡面關系複雜，也許摻雜了我個人的因素，也許有時代的原因。”

  “那麽，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喬伊娜的余光掃向白王，對方正看向別處，有些事情逃不過她超強的感知力，他的表情顯示，一直在聆聽她們的對話。

  朧夜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問話，“你瞧，混沌和秩序的界限已經變得模糊了。你也說過，這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但你卻不得不承認已經深陷其中，在必要的時候，也會做出選擇。”

  喬伊娜遲疑了一下，答道，“嗯，也許吧？”

  “那就代表了你還不理解一些真相……關於信仰、宇宙的真理、無可名狀的威脅、混沌的來源，我很難給你描繪那種感覺。

  但說實話，你很令我吃驚，真的！並不是因為在短短幾個月內，你身上產生的變化，而是因為你肩負的責任。”

  喬伊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如果不是主人帶領她走到這一步，也許她現在還在西部荒野裡，率領一群暴徒繼續當她的女王呢！

  “呵，這話題太沉重了，我不適合……”

  “不，沒有人絕對適合。我說過，有時候你會深陷其中，自己做出選擇。”

  朧夜根本沒考慮留給喬伊娜說話和思考的時間，一股腦說了下去，“你知道，我的頭髮顏色變了，對吧？

  喬伊娜看看她的銀灰發色，記起以前她那一頭油亮的黑發，點了點頭。

  “但你知道麽，這並非我的選擇和想要的改變，而是因為我經歷了一些事，才會變成這樣的，有興趣的話，我稍後會跟你說的。

  來談談另一個話題吧。之前我說過，我們遠古者與伊斯帕廷那些人不同，是因為理念上的衝突。現在我告訴你，是什麽樣的理念和為什麽。”

  “唔，洗耳恭聽。”喬伊娜誠懇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朧夜點了點頭道，“那是因為我們的信仰……很久以前就有分歧了。不管怎樣，你一定好奇是什麽樣的事情會被搞成這樣，對嗎？很簡單，是我們對待神明的態度。”

  “神明？你之前說的秩序與混亂，跟神明有關系？”

  “是的，你聽我說完再做判斷吧。讓我舉個例子給你：在很多年以前，那時還沒發生大災變，人類的時代是輝煌而令人羨慕的。你經歷過前文明那個時代，應該懂的。

  也許那時的人覺得，科技的力量是強大的，世界在人類眼中不再神秘莫測，人類也不會再因無知，而對那些無法理解的事物心生恐懼。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無罪者和有罪者都一樣，有大批不信神的信徒追隨著他們，並為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和無厘頭的言論洗白。

  那時，人類已經不再相信神明與惡魔，只有科學才是值得崇拜的力量。

  但未知的東西還有更多，遠遠沒有盡頭。人類在發現了分子後又發現了原子、中子、質子、誇克……技術的進步在短短百年就超越了過去數千年的積累。其實，就像所有難以理解的終極構想，人類的無窮求知欲也無法填滿現實。

  現在這種災難級的事情，自然也有它發生的道理，所有的一切才剛剛開始，只不過你們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罷了。”

  朧夜說完這番話，平靜地看著喬伊娜，好像很樂意看到她有些震驚的表情。

  盡管她臉上有所掩飾，而且詫異的神色稍縱即逝，但這種內心情緒的顯露，並沒有逃過朧夜的雙眸。

  這也很符合朧夜的預期。

  “你、你是在為我洗腦或是暗示什麽嗎？還有……”

  喬伊娜眉頭一皺問道，“這些事情跟你說的神明，難道有什麽關系？”

  “嗯哼，當然有關系了。”朧夜鼻中輕輕哼了一聲，腳步緩慢輕移，向喬伊娜靠近了一點，淡淡地道，“不然，你以為獸潮是怎麽出現的？”

  “嘶——獸潮？”

  喬伊娜冷不丁顫了一下，她聽過這個詞，主人和龍怨天都說過。

  朧夜繼續說道，“其實，我看到你的樣子就明白了。你的能力很強大，但有時候主宰力量的精神卻會迷失方向。

  在你與那些怪物戰鬥時，在看到天空的異象時，在血腥殺戮的瘋狂戰場上，在那些與你體內有著一樣基因的野獸搏鬥時……你的心中一定存有很多迷惑和不解，對麽？”

  喬伊娜的眼神忽然冰寒，顫聲道，“等一下，我沒搞明白，你剛才說的單單是指我嗎？野獸的基因？”

  朧夜點點頭，“是的。”

  “啊！”喬伊娜的動作一僵，對方確實說道點上了！

  為什麽對方會知道這些事？

  喬伊娜想起了在戰場上顧飛妍說的話，獸潮果然是與自己有某種聯系的。

  按喬伊娜的理解，龍怨天曾說過，獸潮的發生似乎並不只在這個時代，遠古時期也曾發生過。

  只是發生的原因是什麽，還有後來獸潮的影響和結果如何，她不知道。

  天空中落下的火流星，砸在地面變為怪物，還有無數像野獸般進攻人類的異界生物，它們才是獸潮。

  那些與她戰鬥過的變異者，不應該是黑曜會的爪牙麽？難道那也是獸潮的一部分？

  朧夜現在提這個事情，是想說明什麽？

  隱藏於浮冰下的真相到底如何？

  這些長久以來困惑著喬伊娜的問題，立刻又從心底湧起，讓她呼吸艱難起來。

  “看來，你的確聽說過一些東西，那我現在，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吧！”

  朧夜沉思了一下，像是在琢磨著，如何能讓喬伊娜更準確的理解她說的話，“在很古老的時期，這顆星球上曾發生過像今天這樣的危機……對，就像現在這樣，是獸潮。

  只不過沒有現在這麽大的規模，原因也並不清楚。有人說是因為另一個種族使用了禁忌之力，有人說是輪回的異界到開門的時候了，還有人說這是墮天使的詛咒……

  但是很顯然，獸潮後在這顆星球上留下了痕跡，還有神跡的啟示，也就是我下面要跟你講的東西。”

  喬伊娜的嘴唇開始顫抖，聽得有些不敢相信，大腦一片空白，屏住呼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等著朧夜繼續。

  “獸潮並非你相像的那樣，全都是些無腦的異界野獸。還有更加稀奇古怪的異界文明，沒人知道他們是什麽，從哪裡來，或者要做什麽。但很明確的一點是，這些異界生物大多數是有智慧的，而且非常高。

  我們的祖先很惶然失措，也跟你現在一樣。

  他們懷著無比的恐懼心理，面對從未出現過的種族與野獸。除了發動大戰，血腥殺戮、斬盡異族，盡可能保衛自己的領地不受侵犯，沒有更好的方法應對。

  遠古年代，盡管我們無法推測當時發生了什麽，也無法得知異族的具體情況，但我們很幸運。

  因為，當時他們留下了一些記錄。

  比如，在遠古文獻裡記載的晦澀難懂的字句，我現在還能記得一些。

  翻譯過來的意思大概是，一滴水不會知道潮流的去向，我們能做的所有只是跟從……當人們站在潮頭之時，未曾想到低頭的瞬間，眼前盡是布滿荊棘的下坡路，不知何方是盡頭。

  戰爭、殺戮！

  就這樣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不知過了多少歲月……驅趕和佔領，滅族和屠殺，這個時候，終於有智者出現了，仿佛受到神明的啟示一般。

  面對滿目瘡痍的大地、焦黑的山脈與蒸發了水分的河川、大海，無時無刻都在空中騰起的烈焰，將死之人和野獸恐怖的哀嚎。智者頓悟了，就像人類的宗教神話和傳說裡那樣。”

  說到這裡，朧夜緩緩吐出一口氣，看了看喬伊娜的反應，對方的眼神中流露出極為複雜的神色。

  喬伊娜的心潮起伏，微微咬著下唇，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麽。

  朧夜停了下來，端莊的站在原地，用手托腮，平靜地看著她，“怎麽，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喬伊娜腦海裡盡是那些恐怖的場面，思維在飛快地轉動，以至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漠然搖了搖頭。

  “你說的那些……的確像是神話。”

  “判斷在你自己，這方面你肯定很清楚——你是個聰明人。”朧夜淡淡一笑道，“可我認為，任何神話，任何傳說，都可能包含一些點滴的真實，讓人無法忽視。”

  喬伊娜用手掠過自己一頭紅發，那樣子絕對明豔不可方物。

  “也許吧，你說的那個智者，悟到了什麽樣的啟示？”她無意識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白王，然後轉頭向朧夜問道。

  白王的臉上仍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他剛進來時一樣，冷漠、傲然、目中無人。

  喬伊娜心中一震，白王這個樣子，竟與當初遇見的主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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