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綠色的光澤似乎很不穩定，偶爾會呈現出虛影。

  這種情況下旁人似乎完全看不到，但在她觸碰晶石後，變得尤其明顯。

  “我的血，真能讓它激發和神主溝通的力量？”杜坦妮蒂蒂疑惑道。

  “您的血是必須的，陛下。”年輕祭司陰晦的臉龐，帶著無比自信，“您的血脈顯然不同於其他人，對神主來說，也許靈魂稀薄了點，但通靈棱鏡會讓它變得更加厚重。”

  杜坦妮蒂蒂的手摩挲著王冠，卻沒有碰那顆綠色晶石。

  “你知道我的血脈？”她漫不經心的問道。

  “當然，陛下。我曾研究過各個鼎盛時期，幾乎所有王脈家族的歷史傳承。相比之下，您，是其中最偉大的血脈，超過所有王族的存在。”古多斯展露了一個笑容，笑得有些難看。

  他的恭維，永遠是這麽生硬和做作，應該是不經常展現的緣故。

  “唔……應該還有別的手段吧？”女帝舉起王冠看了看，又問。

  “當然沒有，陛下。鞏固這種力量很多，也必不可少，手段卻只有這一個。

  接下來，就等祭司們共同獻祭靈魂了，那種精神力量能被魂晶柱轉化，升華為靈魂之力，神主必會響應的。”

  “而且，這是對待‘諸神之主’應該有的態度，您說，是麽？”古多斯急於想得到女帝認可，補充道。

  沉默片刻。

  “既然如此，好吧。”

  女帝並沒在意年輕祭司說話的口吻有變，點點頭，終於橫下心來。

  反正事已至此，退無可退，不試一下又如何能知道答案呢？

  …………

  祭壇外的廣場上，已經按杜坦妮蒂蒂的吩咐，布置了許多祭祀用品。

  這個王家祭壇是在卡拉帝國早期修建的，整個祭壇像座金字塔，灰黃色的，雕有精美的裝飾紋，不完全是錐形，頂端有一個祭神的神殿。

  祭壇三面各有三座階梯，擁有121個台階，加上最頂層的2階，共365個台階，剛好是一年的天數。

  這座王家祭壇規模不大，遠遠小於帝國其它地方的巨型祭壇。

  除了佔星與觀測，那時，帝國各地還盛行諸神崇拜，各個鄰國的神明也有人信仰。

  平時的祭祀是由祭司們發起的，皇家祭壇精致小巧，卻有著不同的用處，特別是血祭儀式。

  所以，古老祭壇時至今日仍發揮著巨大作用。

  在卡拉帝國，血祭向來是統治階層和社會精英才擁有的特權。

  在這裡，痛苦成為極大的榮耀，更是權力的象征。

  一般情況下，祭司們通過血祭祈求帝國福祉，同時將自身的社會政治地位合法化，進一步鞏固統治。

  太陽、火、鮮血是一樣的顏色。

  在卡拉帝國時代的宗教信仰裡，天地之間充斥著一種最為神聖的物質l’uh，類似於一種生命本源的“氣”。

  l’uh無所不在，貫穿了所有生命，連為一體。

  而血液作為生命的載體，則成為l’uh的源泉之一，血祭因此成為一種重要的王家宗教儀式。

  血祭，也是得到神明青睞的方式之一，可以通靈。因此能夠讓祭祀者獲得神明的指引。

  據說，當初杜坦妮蒂蒂得到神力也與此有關，在官方的記載與子民們的認知中，女帝被認為是神明附體的象征，神聖非凡。

  血祭這種痛苦的行為，在女帝過往的戰前動員、鼓舞士氣時尤其重要。

  觀看過祭祀的人都知道，與祭司們不同，女帝的每一次獻祭，都不會在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更為不可思議的是，女帝的祭祀通常伴有異象出現。

  比如：巨型雕塑上閃過的靈光；天空中無端出現的漩渦雲；無數飛鳥在王都上空盤旋；甚至有流星從天際劃過……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目睹種種神跡後，讓所有跟隨她出征的將士們頓時信心爆棚。

  今日的血祭儀式，似乎顯得有點倉促，是在日落時分舉行。

  祭司們本來就是為了血祭儀式而來，但他們不知道，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這場祭祀極為隱秘，人們沒有被告知祭祀的對象，也沒有任何士兵和將軍參與，普通民眾更不可能知曉。

  這些祭司被蒙在鼓裡，還以為是普通的獻祭儀式，但為什麽舉行卻是眾說紛紜。

  “準備妥當了，陛下！”

  古多斯用半跪姿態，肩頭托起杜坦妮蒂蒂的右手。

  “嗯，開始吧。”女帝垂下眼簾，深吸了一口氣。

  古多斯的建議起了關鍵作用，這次血祭與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各種法器陳列在祭壇正中早已畫下的陣法內，祭司們按照法陣圖，圍繞在祭壇下。

  法陣，依據日月星辰的運行軌跡和複雜規則布置，每一道線條都被深深鐫刻在岩石上，用金線勾勒，有明確含義。

  實際上，只有古多斯才知道，這些法器、法陣只不過是擺設罷了，對儀式沒有絲毫作用。

  古多斯緩緩彎腰、起身，與杜坦妮蒂蒂一起拾階上行。

  表面雖鎮定如常，內心卻在暗自狂喜。

  自己的前半生，實際上都在為一件事而奮鬥，那就是——毀滅杜坦妮蒂蒂和她的神聖帝國。

  當年，女帝率大軍，兵臨坤廷王都城下時，他還只是個孩子，被秘密送出宮外，寄養在朱庇特家族，才得以活命。

  而後來，長大成人的古多斯發現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實際上，他正是坤廷帝國王族的唯一子嗣。

  這個毀滅了他的國家，還強行霸佔了坤廷王族所有資產的女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個發現頓時讓他有了人生目標。

  毀滅這個女帝，就是他的願望。

  但在之後的幾年裡，他卻有了另一個終極目標。

  因為，他無意中得到了一枚通靈棱鏡，用靈魂作為交換，窺見了更偉大的造物，並奉其為主人。

  他要讓這個虛空中的主人，提前來到世界上。那樣，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統治所有生靈的永生者，超越一切凡人之神。

  與阿蒙達成的靈魂交易，深深刻印在他心臟上。

  靈魂刻印。

  此刻，古多斯小心翼翼掩飾著內心的激動。

  只要再過片刻，那個終極願望就達成了。

  他知道，真正的法器只有四樣：通靈棱鏡、女帝的身體、魂晶柱，還有無數祭司的靈魂。

  如今，法器已齊備，儀式準備就緒，而他，將會得到“神主”的嘉獎。

  登上最後一級台階，杜坦妮蒂蒂站立在神廟頂端。

  伸出手臂，緩緩舉過頭頂，直指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