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的要害
“掠奪?”晏衡出聲。
林夫人默了下。“憑她對你父親的付出,對晏家的付出,她要當正妃,讓嫡長子當世子,原本都沒錯。
“可她也該知道,我也不是手無寸功,你父親幾番生死攸關,是我陪著他過來的。
“她生兒養兒艱難,我也不容易,我懷著你的十個月裡,同樣在戰火裡輾轉奔波,我月子隻坐了半個月,就抱著你連夜隨他轉移陣地,傷了元氣,以至後來這麽多年我再也沒有懷過身孕……”
她深吸氣,再道:“你是我與你父親明媒正娶後的嫡出子嗣,往大了說也是為朝廷出過力的,你的存在明正言順,足以堪當這個宗子。
“她的兩個兒子雖是沒有受過你父親的教養栽培,但這不是我們沒給機會,當初她不答應來,如今卻又要跟咱們爭——
“她拚著性命保住了丈夫的兩個骨肉,結果等來的是丈夫再娶,對一個女人來說,這無異於天大的打擊,若換成遇到這種事的是咱們,我確實也不一定能做得比她更好。這些心情我都能理解。
“可這些錯誤不是我造成的,我願意與他一道照顧她,並與他們和睦相處,相互照應,但她卻要搶你的宗子之位,這我們怎麽能答應呢?”
晏衡需要調動所有的心智來分辯與接受這席話。
他從來沒想過她讓位的背後不是因為靖王,而是來自於沈氏……
他才十三歲,前世裡這些父輩的糾葛,母親當然不會主動跟他提及。
他一直以為她是害怕,是不戰而降,因而對她的心情,除去追思,也還有埋怨,他總想,如果她不是這麽懦弱,甚至是這樣傻氣,他前世定然不會過的那樣艱難!
沒想到竟然不是……
那前世的結果,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那後來……”
“後來你父親就直接派了秦述去了,直言告訴她這不可能。他讓秦述還是盡量接他們進京,因為總歸是要盡到他做丈夫與父親的責任,不管沈氏做不做側妃,他都有責任照顧她後半生。
“但沈氏卻有她的殺手鐧。
“你祖父過世得早,你父親十五歲就子承父業,入營掌了兵。府裡都是你祖母操持。
“你祖母是個極強乾的人,四個兒子個個出息。沈氏是你祖母看著長大的,後來就相中做了長媳。
“那年周皇將老夫人哄騙進宮,臨行前她料到不好,便喚來兒子兒媳們,將你曾祖父的遺物——也就是與李家曾老太爺結下深仇的那位。
“你曾祖父生前曾刀劈蠻夷首領,替前周保住了千裡江山,他留下的一副殘破頭鍪,有敵軍投降時,首領在上方刻下的一個‘威’字,這成了他的榮耀,也成了整個家族的榮耀。
“這副頭鍪就成了隻傳宗子宗婦的傳家寶。”
晏衡驟然抬目。
“老夫人進宮之前把頭鍪交了給沈氏,同時囑咐了她後事。後來進宮,果然周皇便以晏家的存亡來要挾她,讓她騙回你父親,你祖母知道你父親回去之後必然凶多吉少,自然不從,他便又以你祖母之性命來要挾你父親。
“後來的事情你就都聽說了。
“而在秦述去到沈家表達過我們的意思之後,沈氏便焚香敬告皇天后土,當著晏家族譜的面,把頭鍪與族譜一道傳給了晏弘。
“她申明她是原配發妻,而晏弘是長子嫡孫,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把宗子身份讓給繼室的兒子。
“若你父親不能答應她,那她就是自盡也決不會進京做這個側室,她也會放下遺言,絕不許晏弘晏馳認他這個父親!
“她的偏激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因為在你父親的轉述裡,她少時雖然也驕傲,但終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那頭鍪是整個晏家的榮耀,自曾祖下來的這幾支,自然是遵從祖訓的。
“老夫人以宗婦身份將頭鍪給了沈氏,沈氏又直接傳給了晏弘,她不過是想倚借這個表示,晏家這一代的繼承人是晏弘,也是借此告知所有人,嫡長子出身的晏弘才是合乎禮法的繼承人。”
林夫人抻了抻身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一個人官做得再大都好,哪怕是為人君者,也無法罔顧祖宗家法。晏弘的確是嫡長子,這點無法否認。
“沈氏捏住了要害,你父親如果一意孤行,那麽他就是‘不孝’,這也罷了,關鍵是,這種情況下我們執意上位,並不見得會太平。
“晏弘若遵從母命拒不進京認父,那他們父子成仇,我必然得被世人指脊梁骨,你也會逃不過——旁人才不會有耐心聽你訴苦呢,他們只會理直氣壯地批判你,畢竟唾沫又不用本錢。
“當然你父親也可以開宗立派另立門戶,然而,在沈氏母子沒有過錯的情況下,執意決裂,對我們又有什麽好處呢?
“到那時落得四分五裂的境地,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仇視,在外還要面對唾沫星子,你父親即便再愛護我們,時日一長,是人都不能保證心裡不會生出一點怨言吧?”
晏衡全程屏息,到此時方整理出話語來:“阿娘說的頭鍪,是什麽模樣?”
林夫人望著他:“你覺得我會見過嗎?”
晏衡噎住。想了下,又道:“然後呢?”
“然後還能怎麽樣?自然是雙方各佔一樣,她不肯當側妃,那就我來,反正你的世子之位我無論如何要幫你保住。”
林夫人長吸氣,“世間原配發妻在堂,但嫡長子不任宗子的也有不少,也不算不符禮數,至少這點她沒法理論。
“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原打算她若不答應就算了的,不進京就不進京,我亦破罐子破摔。
“誰料最後她答應了我的條件,這才有了這一樁。”
晏衡默半晌,道:“那阿娘可甘心?”
“想開了也沒什麽不甘的。”林夫人道,“時間又不能倒退到十四年前。想想她這麽多年帶著孩子也不容易,又承受了那麽些打擊傷痛,只要你的地位無恙,我便是敬著她些也不算什麽。
“就是真要怨,就怨前朝皇帝暴虐不仁罷,若不是他猜忌晏家,又如何會有如今這尷尬局面。”
這本其實沒有那麽多深重的仇恨,主溫馨輕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