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大長公主神情一凝，此時再看向院中瘋癲無狀的俞筱，長公主眼中有了些許深色。

  別人不知道，大長公主身居高位多年，又在宮廷當中浸淫，哪裡會不清楚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一旁的俞敏見長公主臉色變了，頓時嚇得臉色慘白。

  閨閣女兒一損俱損，俞筱這般瘋狂無狀，已經讓俞家在京中權貴面前丟了大臉了。若是再傳出些什麽俞家女兒有瘋病的風言風語，那以後她們姐妹都不用做人了！

  此時徐夫人不在，老太太跟舊友敘舊去了也沒在這個院子裡。俞家除了俞玫俞敏就只有柳夫人在場，可三房一向不顯，柳夫人若不是因為沾了俞家的光這種場合更是擠都擠不進來，更不要說出來擔事。

  即便是柳夫人此時嗓子都喊得有些嘶啞了，可俞筱身邊的下人還是跟沒頭蒼蠅一樣，根本控制不住人。

  俞敏愈發絕望，忍不住腳下一軟，半靠在長姐俞玫的身上，死死拽住俞玫的胳膊，滿是惶恐！俞玫到底癡長幾歲，俞敏能軟，她不能，為了俞家的名聲，為了眾位姐妹，為了她自己，俞玫陡然生出一股巨力，奪過丫鬟手裡的披風衝上前去眼明手快地將俞筱給裹住，雙手環抱將俞筱死死地摟在自己的懷裡。然後深吸一口氣，盡量語氣平穩的埋頭對台階上的大長公主請罪道：“公主殿下息怒，家妹突發急症，言行無狀，衝撞了公主殿下和諸位夫人小姐，是我俞家失禮。還請公主殿下看在家妹年幼的份上，原諒她一回，許民女帶她下去看診。”

  俞玫這邊在為了俞家上下的名聲絞盡腦汁周全，可俞筱卻絲毫不領情。因為藥性上頭，俞筱原本也沒了常人的理智。此時被俞玫束縛住，拚了命的想掙開。

  俞玫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力氣，硬是將俞筱這個吃藥吃瘋了的人死死按壓住了。俞筱掙脫不開，神情恍惚間張口就要往俞玫裸露的脖頸間咬過去。

  “快攔住她！”大長公主的臉色在俞玫的請罪之下原本好了不少，誰知自己還未說話，竟見俞筱不顧體面不顧親情，連自己的姐姐都不認，脖頸那種地方哪裡是能隨意對待的？若是被俞筱咬錯了地方傷到了血脈，那俞玫可沒什麽好結果！

  俞家老太太與自己是手帕交，不看僧面看佛面，大長公主怎麽著也不能讓俞玫在自己面前受傷。

  大長公主話音才落，俞玫身邊的下人就衝上去了。不知是誰急中生智直接把手中的繡帕團成一團，直接就塞到俞筱嘴裡去了。

  “姐姐！”人群一擁而上，有了大長公主坐鎮，這滿院子的下人才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七手八腳地將俞筱給按住了。俞敏紅著眼眶將俞玫從人群中搶出來，擔心地問道：“姐姐，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俞玫垂著頭，聞言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咬著下唇一句話說不出來。趁著人群混亂，穆晴泠才從後面擠到了俞玫跟俞敏身邊，她扶住俞玫的雙肩，感覺到俞玫雙臂正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穆晴泠微皺了眉頭說道：“玫姐姐怕是傷了手，得讓大夫看看才行。”

  俞敏又急又恨，看著人群中還在掙扎的俞筱恨不得老天立時降道雷劈死她，“玫姐姐這裡倒還好，就不知道那個煞星是撞了什麽邪！這大庭廣眾地一鬧，咱們，咱們可怎麽辦啊！”俞敏欲哭無淚！

  穆晴泠也看向院子中央，一面無奈蕭嵐洺為了給她出氣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卻對俞筱沒有絲毫同情之意。俞筱不過是自食惡果，若是今天當真被她和她身後的人得手，誰又會替她慕晴泠聲張正義？

  “不能再讓她鬧下去了。”慕晴泠看了看四周，輕聲說道。俞筱再不好，可她也姓俞。若是今天真被她鬧出個好歹來，一來俞玫才議親，對她影響不好。二來俞家還未出閣的姑娘不少，萬不能被俞筱連累，壞了名聲。

  “咱們能怎麽辦！總不能一棍子上前敲暈了她！”俞敏扶著俞玫，急得眼淚直掉。慕晴泠頓了一下，她倒真想上去一棍子敲暈俞筱，免得到時候她在藥力的作用下再說出些什麽不該說的東西。

  柳夫人一面張羅著讓下人們將俞筱壓住了，一面回頭低聲對幾個年輕丫頭說道：“若是萬不得已，敏丫頭那個主意也不是不行！今日京中名門貴婦盡皆到場，咱們俞家丟不起這個人。”

  “你們放開我！”俞筱在人群正中奮力掙扎，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們這群肮髒下賤的蛆蟲！竟然敢碰本小姐！”

  “我姐姐是勇王妃！我母親是靖勇公家的掌家太太！你們放開我！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俞筱生怕別人聽不見一樣，喊得撕心裂肺。

  “好，好得很！本宮倒是不知，一個小小的五品官員之女，竟然這麽大的威風！”大長公主尊榮多年，連宮中皇帝和太后都對她禮讓三分，如今乍然聽到俞筱呵斥，原本已經熄滅的火氣被俞筱兩三句話又挑了起來。

  院門處，得知俞筱突然大發癔症的俞斐匆匆趕來救場，誰知一隻腳剛跨進院門，就聽見大長公主怒氣衝衝地說道：“來人，將這個瘋瘋癲癲的丫頭給本宮關起來，讓她醒了神再出來回話！”

  俞斐隻覺得自己一口氣喘不上來，眼前頓時黑了一片。大長公主地位斐然，這些年京中的貴婦、宗婦大多是唯她馬首是瞻，若是俞筱今日被她發落下去，別的不說，京中便再沒有俞筱的立足之地了！更何況，這是她第一次以王妃的尊位款待京中貴胄，若是在今日當著眾人的面自己嫡親的妹妹被發落了，那自己以後更難立足了！

  “娘娘息怒！”俞斐顧不得自己頗重的身子，連忙掙開攙扶的丫鬟衝了進去。許氏跟在俞斐身後，也是一臉惶急。

  俞斐走上前，看著站在台階上遠高自己一籌的長公主，扯了扯嘴角，說道：“公主殿下息怒，我妹妹年輕不懂事，又犯了急症，若是有衝撞了的地方，您千萬別跟她一般計較。回頭我一定狠狠教訓她。“

  論輩分，俞斐該算是大長公主的嫂子，可當年俞斐嫁進勇王府實在不怎麽光彩，整個皇室也沒幾個人正兒八經把俞斐這個勇王妃當回事，大長公主這麽多年身居高位，更是給不了俞斐幾分面子。

  若不是看在她如今身懷有孕的份上，大長公主怕是連這點跟她回話的工夫都不惜得騰出來。

  “王妃，今日乃是勇王兄設宴，按理合該你操持裡外，接洽賓客。”大長公主冷冷地看著俞斐，“可如今你身懷有孕，不方便，勇王兄這才叫了本宮來替你掌掌眼。”

  “既然應了這份請，本宮自然應當擔了這個責。今日你妹妹若是犯了什麽尋常過錯也就算了，小孩子家家地，沒人教不懂事，壞了規矩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可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大長公主伸手指著神情癲狂恍惚的俞筱，氣得手都舉不穩。

  “這麽小的年紀，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學來的歪風邪氣！什麽東西都敢往嘴裡塞！今日本宮若不好好正正這京城的風氣，怕是來日這天子腳下都要群魔亂舞了！”

  大長公主這話說得嚴重，落在俞斐的耳朵裡就更是不異於晴天霹靂。大長公主話裡話外說俞筱服了不該服的東西，似乎是已經對俞筱的情況了若指掌。

  俞斐聽得這話，原本的三分嘀咕也變成了五分確信，大長公主不是信口開河之人，她敢這樣說，只怕是十拿九穩，若是大長公主發了狠要嚴查，她跟許氏可沒一個人脫得了乾系！

  不行，絕對不能讓大長公主查下去！俞斐心緒急轉間，狠下心做了決定。俞筱不能是吃了禁藥發瘋的，絕對不能！她在勇王府的日子才剛剛好起來，絕對不能因為一個俞筱功虧一簣！

  “公主殿下！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今日我妹妹……我妹妹神志失常，並非外因所致，乃是另有緣由啊！“俞斐眼淚連連地看著大長公主，淒聲說道。

  “什麽？”大長公主一愣，同時愣住的，還有俞家眾人和跟在俞斐身邊的二太太許氏。許氏頓了一下，驚疑不定地看向俞斐，偷偷地扯了扯俞斐的袖子。可惜俞斐心中主意已定，根本不理會許氏，徑直說道：“大長公主有所不知，我這妹妹命苦。小時候身子弱，險些養不大。”

  “那時我母親什麽都緊著她，護得如珠如寶，可就算是這樣，這孩子還是沒抗住，生了一場大病，高燒數日不退。”俞斐泣不成聲，簡直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許氏木著一張臉，直勾勾地看著俞斐，像是認不出眼前這個鎮定自若給自己妹妹潑髒水的人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女兒一般。

  “自從那次生病之後，筱兒便……便時不時的發狂發瘋。家裡請了不知道多少名醫，可是都沒有講壇治好。這事兒又關系到我俞家上下的顏面，不能大肆宣揚。這才死死地壓了下來……”

  “筱兒何時得了瘋病，我這個做祖母的怎麽不知？！”

  俞斐算盤打得叮當響，不顧身後許氏一個勁兒地扯她的衣衫也一定要將俞筱今日的癲狂失常定在她自己得了瘋病上面。可惜今日來勇王府赴宴的不止她們二房，大房、三房還有老太太都來了。

  俞老太太與自己幾個久未見面的老姐妹相遇，興致一上來便避開了眾人去園子裡說話去了。臨近開席，幾位老夫人結伴往回走，可誰知半道上就遇到了來搬救兵的徐夫人。

  徐夫人扶著老太太一路著急忙慌地往回趕，剛剛到場就聽見俞斐顛倒黑白，三言兩語就將俞筱給說成了個自小就神志失常的瘋子，老太太還不知前事，更沒看見俞筱發瘋的模樣，只知道俞筱在院裡闖了禍惹怒了大長公主，何至於讓自己的親姐姐汙蔑自己是個瘋子？

  要知道這事兒一旦被人當真，俞筱的下半輩子可就毀了！

  老太太黑沉著臉，走到俞斐面前，“王妃慎言！你妹妹自小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怎麽就自小得了瘋病了？我老婆子還沒眼瞎耳聾到這個地步！“

  俞老太太這麽一插手，滿院子的人都屏氣凝神，就怕自己錯過一言半語。俞老太太來了，俞家這場好戲才算是正式拉開序幕。

  一個親姐姐，一個親祖母，兩人各執一詞，正主還如中了邪一般嘶喊咒罵，勇王府今日這場宴會，當真算得上是別開生面了。

  場面一時有些凝滯，俞斐被老太太搶白兩句，當眾拆台，頓時也有些站不穩了，“自，自然是母親怕祖母傷心……瞞著祖母的……”

  俞斐說這話自己都覺得站不住腳，可她現在也只能睜著眼睛說瞎話。五石散是絕對不能公開的，她便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種種謊言也是為了圓慕晴泠被下藥這件事。如今服藥的變成了俞筱，那些盡心布置下的陷阱便哪哪兒都是漏洞。

  俞老太太一聽俞斐還咬死了俞筱是個瘋子這件事不放，頓時火冒三丈，手上的拐杖重重一杵就要發火，台階之上的大長公主卻發了話：“時候不早了，再不開席前面王爺怕是要派人來問了。”

  “俞筱之事本宮自有決斷，王妃，先安排諸位夫人赴宴吧。”大長公主突然轉換了口風，讓眾人都愣了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

  慕晴泠趕緊上前扶住俞老夫人，衝著俞斐說道：“王妃，公主殿下說的是。今日王妃請諸位夫人小姐是來赴宴的，哪能因為咱們俞家的私事兒壞了各位的興致。筱姐姐不過是突發急症，請個大夫過來看看便好。就不耽誤各位夫人小姐們宴飲了！王妃，您說呢？”

  俞斐此時看見慕晴泠，當真是恨不得食肉寢皮，可她非但不能發作，還得繃緊了面上那副悲痛哀泣的模樣，牙關咬緊了說道：“是，公主殿下說的是……我，我這就去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