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東宮

  朝廷開海禁，要在天津建港，這是舉國大事，撥付的巨額銀兩，一個天津港多出來的官位，以及建港後來往貿易的巨額利潤，無不讓人心動。

  建港途中的銀兩花費，官宦人家乘機替自家還沒有差事的子弟求個一官半職，以及想要做海貿生意的天下商賈，無不為之四處走動鑽營。

  東宮自然也不意外，此事一開，來來往往的人就沒斷了的時候。太子自然也是對此事極為上心，此時正召集東宮詹事府屬官商談此事。

  “殿下，臣以為，天津港一旦建立，必定會建榷場，設通政司、市舶司，其中任職的官員名單，殿下當早做打算。”說話的是東宮少詹事李維斯。

  左諭德陸直聞言皺了皺眉，不讚同的說道:“如今陛下春秋正盛，萬事自有陛下乾綱決斷。殿下身為儲君，此時當不得冒進為宜，若是跳得太高，引起陛下忌憚豈不是得不償失？殿下如今地位穩固，當不必冒此等風險。”

  李維斯一聽這話，極不服氣，“左諭德此話何意？我讓殿下冒什麽險了？天津建港，乃是國朝盛事，朝廷上下無不為之忙碌，殿下為臣為子，為君解憂，為父解勞，有何不可！”

  陸直還想在辯，太子先受不了了，“兩位愛卿都是為孤分憂，何必如此劍拔弩張。”兩人都是他的屬官，各有道理，太子也只能各自安撫。

  “更何況，如今天津港還未建成，通政司、市舶司任職官員一事如今尚且不急，當務之急還是天津港建港一事，此事萬萬不能有所差池。”

  “左諭德，朝廷籌措的兩百萬兩建港銀子如今已經在戶部了，你也參與其中，定要好好盯著這筆銀子，萬萬不能出差池，一定要好好運至天津。還有，因為朝廷先籌建港銀子，其他諸如各地賑災銀子、各地軍餉糧草，總要晚一晚的，左諭德定要好生安撫各處，不要徒生事端。”左諭德陸直為人，優點是謹慎，缺點則是謹慎過頭，太子將他安排去看管這批銀兩，倒也是知人善任。

  “少詹事，如今天津建港，天下商賈、工匠定是大量湧進天津，天津的安穩至關重要，我記得如今的天津巡撫是你的堂兄，你寫信給他，令他務必盯緊了。”

  “因為建港佔了地皮房屋的百姓定要妥善安置，天津人員驟增，務必要保證地面上的平穩，但凡有生事的一律嚴懲不貸。建港銀子一到，務必用在建港之上，嚴禁經手的官員中飽私囊。”

  少詹事李維斯也是大家出身，家族之中不乏官高位尊的，不然他也不能成為太子嫡系。這次一個餡餅砸在他堂兄頭上，因為天津建港，他的堂兄從眾多的巡撫中脫穎而出成為了第一人，只要諸事順利，他這個天津巡撫憑此政績，入閣拜相指日可待。

  “好了，諸位先散吧，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吧。”太子安排好一切，就叫散了，眾人魚貫而出。正撞上信步走來的逍遙王蕭嵐洺。

  “喲，這我怎麽剛來，你們就走了啊。”蕭嵐洺玩笑道。眾位東宮屬官不知如何回答，隻得行禮之後退下，把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留給太子殿下。

  太子瞧著這位皇叔也有些頭疼，“皇叔，我昨兒命人請你一早過來，你怎麽現在才來啊。”太子今日議事，也召了蕭嵐洺前來，但是很明顯，這位姍姍來遲。

  “自然是有正事了。”蕭嵐洺煞有介事的說道。太子將信將疑，“什麽正事？”

  畢竟這位小皇叔並沒有正式的入朝為官，照理來說，應當很清閑才是。

  “今兒我一早起來，發現逍遙王府之內百花盛開，爭奇鬥豔，十分好看，特意剪了幾枝，送去靖勇公府給你未來嬸嬸賞玩，所以耽擱到現在了。”

  太子無語道:“就這也算正事？”

  “人倫大事，自然是正事。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東宮妻妾無數，哪裡知道我們這些還未成家的光棍的苦。”蕭嵐洺一番唱念做打，端的是十分逼真。

  太子在婚戀觀上完全無法理解這位小皇叔，當初不娶妻的是他，現在說自己光棍苦的又是他。太子也不欲在此事上糾纏。

  “今日請皇叔來，是因為天津港一事。事關重大，諸事紛擾，如今只怕需要皇叔出面了。”太子恭敬道。

  蕭嵐洺心知果然如此，只是他並不十分想摻和此事，“朝中俊才無數，東宮也是人才倍出，喏，剛剛才出去一群呢，何必一定要我出面呢。”

  “朝臣是朝臣，皇叔是皇叔，不一樣的。此事乃是國朝盛事，其中產生的巨大好處，父皇是不可能不念著咱們蕭家人的。”太子正色道。

  “前不久，父皇才打發了一批宗室子弟前去天津。皇叔身為皇弟，此等好事，父皇是不會略過皇叔的。”太子解釋道。

  身為諸君，不能太能乾，也不能太無能，其中的分寸不好拿捏。比如這次天津港的事，通政司市舶司一旦建立，如果他插手其中的官員任免，可以說是為父分憂、為君解勞，也可以說是其心可誅，端看父皇怎麽理解了。

  但是要他什麽都不做，那他也做不到。所以他想到了他這位好皇叔。於私，他們倆人有自幼一同長大的情分；於公，他相信他這位小皇叔也是屬意他登位的，否則，也就不會把他那位未過門的準王妃的表兄俞文遠力薦入東宮詹事府了。

  他這個太子不方便太過插手的事，他逍遙王正適合。而他逍遙王出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他太子出手。

  “麻煩！”蕭嵐洺嘖麽了一下，其實他明白太子所想。從他來說，他也的確屬意太子登位。太子是儲君，德才兼備，並無不是之處。除非他自己運道不好，死在他爹之前了。否則的話，太子登基，是於國於家都好的事。

  他蕭嵐洺又沒有什麽大逆不道的想法，自然希望國家平穩過渡。不過他雖然是這麽想的，這些年卻並沒有附庸太子，一來無這必要，二來也不符合他的性子。

  只是如今，太子這一番話，他也明白。天津港，皇家之人鮮少不想參與其中的，陛下也必定會命人參與。

  陛下有時候會防備太子，卻有時候又會一葉障目，不太防備其他兒子，要是這事兒被某個皇子拿到了，那就麻煩了。

  太子屬意蕭嵐洺來做這個宗室在天津港一事上的領頭羊，確保大頭不會落入弟弟們嘴裡。這是太子對蕭嵐洺最赤誠的信任，饒是蕭嵐洺這個一向信奉君子和而不黨的，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太子瞅著蕭嵐洺的臉色，又加了一句，“再說了，皇叔這也是要娶妻的人了，要養家糊口，可不得努力辦差，要是繼續這樣浪蕩下去，沒娶妻嘛，還能說是年少輕狂，娶妻之後嘛，那就是遊手好閑。新嬸嬸進門之後，出去見人都臉上無光啊。還有啊，若是新嬸嬸給我添了弟弟妹妹，你這個當爹的不賺錢的話，弟弟妹妹總不能花新嬸嬸的嫁妝長大吧。我倒是聽說新嬸嬸嫁妝豐厚，想來也是養得起的。”太子半開玩笑道。

  蕭嵐洺一捂胸口，“你好狠。”太子好整以暇，“好說好說。那此事就偏勞皇叔了。”

  蕭嵐洺沒好氣兒的揮了揮手，示意他會看著辦的。

  “快中午了，皇叔留下來吃飯吧！”太子說罷，就命人置備酒席，要和蕭嵐洺好好喝一杯。

  “殿下，崔孺人命人來請殿下，說是小郡主病了，請殿下過去瞧瞧。”一個宮人來報。

  “得了，看樣子這飯我是不方便吃了，既然如此，那我先回了。”蕭嵐洺起身告辭。

  太子命人送蕭嵐洺出去，轉身去了內宮，心裡卻很是煩躁，因為天津港一事，他這些妃妾也是上躥下跳想給娘家謀些好處，一個個花樣百出的。這崔孺人原是皇商之女，因為生了他的長女，破例封了孺人。

  這天津建港，從營建到海貿，就沒有他們皇商插不上手的，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大一塊肥肉。連帶的崔孺人也是花樣百出，這會兒說女兒生病，指不定是真病還是假病呢。

  若不是他實在疼愛女兒，才懶得搭理崔孺人呢。

  靖勇公府

  福壽堂

  慕晴泠正挨在俞老夫人身邊給她繡一個抹額，“外祖母，如今雖然是春天了，但是早晚仍然有些涼，泠兒給您做個抹額，用透氣一些的緞子做，既能防止風吹了頭，又不會悶熱。”

  俞老夫人一臉複雜，“你這孩子，不好好備嫁，分心給我做這個作甚，外祖母還能少了這些東西。”

  慕晴泠抿嘴一笑，“少不少的，總歸是泠兒心意。至於備嫁，外祖母萬事都幫泠兒辦妥了，連嫁衣也由禮部按製籌備，泠兒沒什麽要準備的了。還是多給外祖母做些小玩意吧。”以後就沒有那麽方便了。

  俞老夫人看著身邊孝順懂事的外孫女，有些話，終究沒能說出口，只能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倒是慕晴泠，察覺到了俞老夫人情緒不高，放下手中的繡活兒。定睛看了看俞老夫人，“外祖母是不是有話要對泠兒說？”

  俞老夫人終究只是搖了搖頭，“還囑咐的都囑咐過了，外祖母相信泠兒會平安順遂的。”

  慕晴泠眨了眨眼，“那泠兒有話對外祖母說呢。”

  “什麽話？”

  “泠兒想請外祖母將俞筱放出來。”慕晴泠平靜的說道。

  俞老夫人吃了一驚，“你怎麽會這麽想？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麽嗎？”

  慕晴泠搖了搖頭，“外祖母，俞筱害我，這一點我是永遠都不會原諒她的。但是外祖母，泠兒自幼來到您身邊，在這府裡長大，您就是泠兒最親近的人，泠兒不想您難過。”

  “敏妹妹她們，我也是當成親姐妹看待的，我總要為她們的終身著想。所以，就把俞筱放出來吧，是好是歹，對外總該有個說法了。”

  俞老夫人仔細摩挲著這張與她母親極為相似的臉蛋兒，“是外祖母沒有照顧好泠兒，是外祖母不好。”

  慕晴泠搖了搖頭，“泠兒現在很好，真的很好！”您也很好，所以泠兒希望曾經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夢醒之後，您老人家能安度晚年，幸福到老。

  俞老夫人終究沒有說出拒絕的話，“我會盡快給俞筱找個婆家，以後就不要讓她回京城來了。”這就是要把俞筱遠嫁甚至是低嫁的意思了。

  慕晴泠點點頭，她倒是希望一切都如同老太太所想的那樣。將俞筱遠遠嫁出去，從此不再相見，也算是給了大家最後一個體面。

  只是，二房還有許氏……會甘心這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