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慕晴泠就醒了，她睜開眼睛，看見環抱著自己的丈夫，從揚州初見到現在，幾年時間，他已經由初見時的青蔥少年變成了現在這般成熟可靠的男子。

  慕晴泠伸出左手，輕輕描畫著蕭嵐洺的眉眼，劍眉星目，面容俊朗。沉睡中的蕭嵐洺興許是覺得有些癢，動了動鼻子，又皺了皺眉毛，慕晴泠輕笑一聲，也就睡著的時候有點成熟可靠的樣子，一睜開眼，還是那個跳脫的性子。

  慕晴泠又看了會兒丈夫，還是決定叫醒他，她推了推蕭嵐洺，“起床了。”話中不乏溫柔繾綣之意。蕭嵐洺嗯了一聲，就沒有動靜了，慕晴泠好氣又好笑，伸手捏住了蕭嵐洺直挺的鼻梁，“懶豬，起床了，今日我們要入宮給母后請安的。”

  照理來說，晨昏定省應該每日不斷的，但是誰叫蕭嵐洺慕晴泠的親娘婆婆高居慈寧宮，宮禁森嚴，哪怕是太后親子，也不好多去的，一不留神就碰上個小嫂嫂，還是避嫌為妙。

  況且若是要進宮，禮儀繁瑣，若是每天都去，那只怕兒子兒媳一天到晚，不是在進宮的路上，就是在出宮的路上，小兩口就不用過自己的日子了。所以蕭嵐洺慕晴泠小兩口向來是每五日進宮請安。

  今日恰是進宮請安的日子，“快起吧，時辰也不早了。”慕晴泠自己先起了，然後招呼已經等在外間的丫鬟們進到房裡來，兩列以雲橋、雲溪為首的丫鬟或端盆、或捧巾，進到屋裡，服侍慕晴泠洗漱。

  逍遙王府是蕭嵐洺成年後敕造賜住的，王府人員也是宗人府配置采買的，當時蕭嵐洺都是一個大小夥子了，身邊當然不用丫鬟服侍，所以王府中大都是男仆。倒是太后送了倆宮女給兒子做通房，不過蕭嵐洺沒有收用，轉手讓這倆人去服侍隨自己出宮榮養的奶娘曲嬤嬤。所以現在倆人房裡服侍的丫鬟都是慕晴泠帶過來的陪嫁，原本就是服侍她的，倒也方便。

  蕭嵐洺、慕晴泠倆人沒成婚以前，王府攏共就一個正經主子蕭嵐洺，這還是位天南地北到處跑的主，除此之外，就只有算是半個主子的曲嬤嬤。王府事物都是由王府長史司打理。現在多了慕晴泠這位女主人，慕晴泠也並沒有要掐尖攬權的意思。

  一來王府長史司都是朝廷正經官員，其中兩位左右長史的官職俱是正五品，比她的二舅舅俞恩祥的品級都高，長史司都由朝廷任命，便是她這個王妃也奈何不得。

  二來王府自有儀製，一切依禮而行，也沒有非要慕晴泠這位新王妃插手的道理。

  三來蕭嵐洺慕晴泠夫妻心意相通，慕晴泠早知過幾個月倆人就要啟程前往天津之事，何苦在這時非要擾亂王府的運作。所以逍遙王府多了女主人，一切都好像不一樣了，一切又好像沒什麽不一樣。

  倒是慕晴泠，自從嫁入逍遙王府，倒是享受了久違的簡單寧靜生活，王府色色上佳、下人恭敬有禮，貼身服侍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夫妻恩愛纏綿，說是神仙日子也不為過了。

  “曲嬤嬤來了。”墜兒打簾子請進來一位年約四十左右的夫人。“請王妃安。”曲嬤嬤屈身說道，曲嬤嬤皮膚白皙，眉眼和善，她榮養多年，瞧著倒是不顯年紀。

  “嬤嬤來了啊，雲橋，給嬤嬤搬個座兒。”慕晴泠正在梳頭，此時並沒有回頭。雲橋搬來繡凳，曲嬤嬤隻坐了一小半，可見是個守禮的，並不因為奶過王爺所以對著新王妃拿喬。

  “王妃，剛剛王府左長史趙雲趙大人來報，說典膳司已經備好了早飯，良醫正也在侯著了，正等著給王爺王妃請平安脈。還有就是，問王妃今日進宮是坐車還是乘轎，典儀官好安排儀仗。”今日當值的是左長史，奈何不好進到裡間來，所以讓曲嬤嬤進來稟報。

  “有勞嬤嬤了！”慕晴泠笑了笑，定下了坐車，這時蕭嵐洺還沒起身，曲嬤嬤也隻當看不到，由著王妃去收拾這個憊懶貨，得了王妃的吩咐也就出去了。

  慕晴泠梳好頭髮，來到床邊坐下，纖細的手指一伸，撚住一層皮肉，蕭嵐洺立馬齜牙咧嘴的睜開了眼，“還不快起，曲嬤嬤都來過了，叫人看了笑話。”蕭嵐洺討饒的笑笑，握住慕晴泠作怪的手湊到嘴邊一吻，“好王妃，你婆婆要先見一大群別的兒媳呢，且不用急。”慕晴泠臉頰緋紅，縮回手，撇了一眼雲橋等人，就見眾人很懂的低頭，隻當自己看不見聽不見！

  “想要我起也行，你親一親我。”蕭嵐洺單手撐起自己的腦袋，右手還一點自己的右臉頰。慕晴泠又氣又惱，最終還是輕輕在蕭嵐洺臉頰上一親。

  “行了，趕緊起來。多大個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慕晴泠親完人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

  蕭嵐洺眼見得逞，也就不作妖了，適當作一作是夫妻閨房情趣，再作，惹惱了夫人，就是自討苦吃了。兩人收拾停當，用過早飯，便乘著馬車往宮裡去。

  等慕晴泠和蕭嵐洺進到慈寧宮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個時辰過去。趕巧今日也是秦熙雯和蕭隸進宮請安的日子，兩邊在慈寧宮遇上了，好生一番熱鬧。

  蕭隸也算是太后看著長大的，他跟蕭嵐洺關系又好，太后對他多少有些愛屋及烏的意思。如今這兩個小子前後腳成親，媳婦兒又是手帕交，出了名的感情好，太后看著坐下這兩對郎才女貌的小夫妻，嘴角的笑意都攏不住。

  秦熙雯嫁了蕭隸之後也沒有改變以往的利落作風，慕晴泠仔細看了看她，見秦熙雯面色紅潤，神情舒展，偶爾跟蕭隸說說悄悄話，兩人一顰一笑間都是輕松自在，慕晴泠那顆心也算是徹底放下。

  眾人正說著閑話，門外宮女又通傳說三皇子帶著俞側妃來給太后請安了。這屋子裡坐的都是人精，聽見俞筱來了臉色動都沒動，太后樂呵呵地揮手，讓宮女傳他們進來。

  俞筱如今已經顯懷了，若不是肚子裡揣著這個孩子，她連宮門都進不了。說來也奇怪，蕭懷憫一個正妃兩個側妃，他宿在王若芬和劉玉燕房裡的日子也不少，可偏偏這兩人都沒個動靜。

  如此一來，俞筱肚子裡這個孩子就變得金貴了起來。俞筱也得以有機會進宮給德妃還有太后請安。蕭懷憫跟俞筱倒沒有在慈寧宮多逗留，請過安說了兩句話之後，蕭懷憫就帶著俞筱去了德妃那裡。等俞筱一走，蕭隸突然看著蕭嵐洺問道：“小王爺，天津港前期準備眼看差不多了，你這裡怕是也快要動身了吧？”

  蕭嵐洺端著茶杯漫不經心地點頭，說道：“跟皇兄商量了一下，兩個月後動身。”說起蕭嵐洺要前往天津的事情，太后來了興致，“你這一去，又是帶著泠兒，上下可得好生打點。在外面不比在京城，準備周全一些總是好的。千萬不能學從前那樣，帶著常林一個人就敢天遠地遠地跑。”

  蕭嵐洺還沒回話，蕭隸就笑道：“太后，您老人家可放心吧。小王爺這次出去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夫人，若不是天津港地方小裝不下，小王爺只怕恨不得把整個逍遙王府搬到天津港去。”

  面對蕭隸，蕭嵐洺是從來都不知道忍是什麽意思的。他從手邊的碟子裡拿起一個果子就朝蕭隸扔了過去，說道：“就你明白，還好意思說我，我怎麽聽著蕭世子如今連戲園子都不去了，每日下了朝就往家裡鑽。該，早該有個人管管你了！”

  秦熙雯跟慕晴泠一臉黑線地看著這兩個一見面就幼稚了好幾歲的人，若不是太后還在看著，她們都想各自拎著這兩人的耳朵趕緊把人帶回去，放出去不夠丟人的。

  太后高高在上，將下面幾個人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被蕭嵐洺和蕭隸逗得不行，“行了，多大的人了，從小就這樣，湊在一起就打，分開了又念叨。隸兒，哀家聽著，你也在這其中任了個差事？“

  蕭隸轉身朝太后說道：“回太后，是求個了差事做著，不過不是什麽要緊的職位。”太后半靠在軟枕上，目光殷殷地看向蕭隸，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從前你志不在此，哀家也不好多說什麽。如今既然你自己悟了過來，那就好好乾。身份尊貴雖然是靠父母給的，可也能靠自己掙。自己給自己的，那才扎實。你明白嗎？”

  蕭隸面上有些動容，看著太后鄭重地說道：“太后放心，蕭隸明白。”

  宮裡請安都是有時辰的，蕭隸他們先來，眼看著也該走了，太后索性就讓他們四個一起告退了。出了慈寧宮，蕭嵐洺跟蕭隸走在前面說正事去了，好不容易見面的慕晴泠和秦熙雯就緩緩地墜在後面，說說體己話。

  “熙雯，你在勇王府一切可還好？”慕晴泠看著秦熙雯問道，這些時日她聽的看的也夠多了，可她不得到秦熙雯親口回答，總還是不放心。秦熙雯朝她笑了笑，說道：“好，一切都好。蕭隸那個人，看著吊兒郎當沒個正型。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他也不是那種擔不起事兒的人，有他在我後面撐著，我在勇王府受了不什麽委屈。”

  “話是這樣說，可他也不可能時時都在王府。”慕晴泠眉頭微微皺起，“老王爺的後院可亂著呢，你成日在王府裡住著，可千萬小心，別著了別人的道。”

  “再亂又怎麽樣呢？左不過都是些爭風吃醋的伎倆。我跟她們輩分不一樣，怎麽鬧也鬧不到我頭上來。”秦熙雯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擔心你那大姐姐磋磨我，對不對？”

  慕晴泠無奈道：“你也知道，我跟俞筱頭兩年鬧得有多厲害，你自幼跟俞筱又不對付，如今她名義上是你的婆母，要對付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別不當回事兒！”

  眼看著慕晴泠都有些急了，秦熙雯趕緊說道：“當當當，怎麽不當回事兒了？只是你真的過慮了，她如今可沒心思來拿捏我，老王爺後院又進了個嬌滴滴的美人，如今正受寵呢。王妃一門心思都衝著那人去了，我自然樂得悠閑。”

  慕晴泠對勇王爺的老當益壯也是一言難盡，走了一會兒，秦熙雯突然說道：“晴泠，你對你這大姐姐是怎麽看的？”慕晴泠想了想，說道：“我們年紀上差了許多，我進俞家沒兩年，她就出嫁了。我跟她其實接觸得也不怎麽多，對她我說不上了解，不過從我回京之後的幾次接觸來看，她可不是什麽善茬。”

  秦熙雯點點頭，沒有作聲，慕晴泠看了看她，問道:“怎麽了？”秦熙雯笑著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沒什麽，隨便問問。”慕晴泠察覺到秦熙雯心中有事，可她不說，慕晴泠也沒奈何。

  三皇子府。

  俞筱跟著蕭懷憫從宮裡出來，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眼見著進了府，蕭懷憫還是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俞筱想了想，上前一步泫然欲泣地看著蕭懷憫說道：“殿下，這幾日夜裡妾身總是做夢，孩子又鬧騰。殿下今晚也不陪陪妾身嗎？您都好久沒有來過妾身這裡了。”

  蕭懷憫看向俞筱，瞧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有了幾分惜弱之意，他正要順著俞筱的意思，去她那裡的時候，斜刺裡就聽見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殿下，您可回來了！”

  俞筱垂下眼，擋住了自己眸中一閃而過的厭惡，另一邊劉玉燕帶著丫鬟幾步走到蕭懷憫身邊，半靠在蕭懷憫身上挽住了蕭懷憫的手臂。

  “殿下，上次您跟妾身說的那支舞，妾身學會了。妾身還特意讓小廚房備了酒水，請殿下移步可好？”劉玉燕撒嬌道，蕭懷憫看了看俞筱，臉上有幾分猶豫，劉玉燕不依不饒地說道：“殿下，為了等您回來，妾身給正妃請過安就候在這裡了，站的腳都痛了。殿下，走嘛。”

  劉玉燕這幅癡纏模樣，俞筱是一百個做不來的，偏偏蕭懷憫就吃劉玉燕這一套，被劉玉燕拽著袖子搖了幾下，就對俞筱說道：“你先回去吧，若有不舒服就讓人去宮裡請太醫來。我過兩日去看你。”

  “殿下！”俞筱眼睜睜看著蕭懷憫攬著劉玉燕的腰，走向了劉玉燕的院子，扶著肚子站在原地恨得眼眶都紅了。“側妃，別看了，小心氣壞身子。咱們回去吧。”翠兒上前扶住俞筱，輕聲勸道。

  翠兒原本是俞斐手底下的丫鬟，之前在宮裡她摻和了俞筱跟三皇子的事情之後，俞斐乾脆就將她給了俞筱。俞筱本來就不喜歡府上新派給她的貼身丫鬟，出嫁之時便隻帶了翠兒過來。

  “狐媚子，好歹也算是官家出身，一點臉面都不要！”俞筱恨恨地罵了一句，扶著翠兒往回走。翠兒勸道：“側妃不必生氣，她如今便是被殿下寵上了天，可生不出孩子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您現在關鍵地是養好身子，早日生下三皇子的第一個孩子。日後您用得著將她放在眼裡？”

  俞筱聽得舒爽，一邊走一邊撫著自己的肚子，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現在所有人都看著她懷的這個孩子，因著這個肚子，她還能像正妃一樣進宮給各宮娘娘請安。等這個孩子生下來，何愁收拾不了一個劉玉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