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蕭嵐洺既然是到天津公乾來的，自然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所以他還是應了天津府上下給他準備的接風宴。

  宴席擺在天津巡撫李維明的官邸，本來蕭嵐洺攜眷來到天津，李維明為表鄭重，表示要將官邸收拾出來請王爺王妃下榻，不過蕭嵐洺拒絕了，巡撫官邸前面是巡撫衙門，後宅供巡撫及其家眷居住。

  且不說若是蕭嵐洺慕晴泠要居住在此，李維明一家老小就得另擇新居，李維明能官居巡撫，年紀自然不輕，家中人口可不是蕭嵐洺慕晴泠年輕夫妻能比的，這一大家子要搬到何處去。

  況且，李維明若是搬了，巡撫衙門又不能搬，日後李維明辦公就不方便了。天津現在因為建港一事，事情千頭萬緒，忙的人飛起，李維明這個天津巡撫是重中之重，蕭嵐洺哪裡能自找麻煩。

  再說，蕭嵐洺與李維明的公事一樣又不一樣，蕭嵐洺隻管天津港，李維明卻權在整個天津府，若是住在巡撫官邸，前面就是衙門，豈不是就在整個天津府官吏的眼皮子底下了，到時候人多眼雜，難說會發生什麽事。

  蕭嵐洺推拒李維明的謙讓，李維明心裡也痛快，由此可見這位王爺雖然年輕，卻並不是什麽眼高於頂的人，他還正等著靠天津港飛黃騰達入閣拜相呢，可不能來個桀驁不馴的公子哥。

  話雖如此，李維明還是給蕭嵐洺另外安排了一處園子作為王爺王妃的下榻之處。巡撫官邸畢竟在內城中心，這處園子確是遠離城中心，反而離沿海更近，去港口更加方便。

  能被天津巡撫拿出來接待逍遙王夫妻，這園子自然也頗拿得出手，修葺的富麗堂皇，奇珍異寶、古董字畫、名貴花卉，應有盡有，原是一個當地富商進行修建的，聽說巡撫大人在逍遙王擇居，想盡辦法才獻上的。

  李維明不客氣，蕭嵐洺也不矯情，現在天下商賈齊聚天津，要是表現的太過清高，就會曲高和寡的。蕭嵐洺遊歷多年，從不輕視任何人的力量，尤其是當這些人手裡有錢的時候，財能通神，若是他表現的太過清高，這些人以為他這裡沒法鑽營，就會想法子換個好鑽營的來，這些人聚在一起，哪怕他是親王，也夠喝一壺的。

  他得留下點空子給這些商賈鑽，當有了空子，這些人就會一門心思來鑽這個空子，那他們就會彼此競爭、防備，甚至互相下絆子，這樣他們就會是一盤散沙，而決定權卻在他手裡，所以天津港只會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裡。

  所以當蕭嵐洺得知這園子的來歷的時候，不禁感歎李維明不愧是官精，然後愉快的笑納了。

  此時夕陽已經西下，雖然蕭嵐洺來頭頗大，但是天津官吏也有正事，所以接風洗塵宴安排在晚上。慕晴泠逆著光在池邊喂魚，蕭嵐洺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件披風，從後面披在了慕晴泠的身上，然後順勢將慕晴泠擁入懷中。“天津靠海，這裡晚上風大，咱們今日只怕回來的晚，你披著披風，免得吹著了。”

  慕晴泠微微一笑，低聲應好，又問：“咱們要出發了嗎？”蕭嵐洺深吸一口氣，“是啊，咱們得去應付那些人精呢。真麻煩。”蕭嵐洺嘟囔了一句。慕晴泠安撫了蕭嵐洺兩句。蕭嵐洺也不是真抱怨，沒一會兒就好了。

  慕晴泠轉過身子，和蕭嵐洺面對面，蕭嵐洺右手牽起慕晴泠的左手，“請吧，王妃殿下。”慕晴泠笑了笑，沒理他，只是由著蕭嵐洺牽著走出去。

  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蕭嵐洺不喜歡講究排場，但是有時候不得不講究排場。不同於之前微服私訪的低調，今日他們乘坐的馬車是親王規製的，前有儀衛開路，後有兩百精兵隨行，個個都是精兵強將，裝備精良，高頭大馬，有種凜然不可逼視的肅殺之感。

  此次出來，陛下特地調撥了一千精兵作為蕭嵐洺的親兵，每人配雙馬，全新甲胄，全部新刀，專門護衛蕭嵐洺的安全，於公，天津港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於私，蕭嵐洺是他的親弟，若是蕭嵐洺有事，不說他自己難過，光是他老娘就得先哭死。

  蕭嵐洺帶著浩浩蕩蕩的車馬穿城而過，用最簡潔有力的語言昭告眾人他的威勢。

  很快就到巡撫衙門大門口，早有一堆官員在此等候，待馬車停住，蕭嵐洺一馬當先搶先下了馬車，又轉身扶慕晴泠下馬車，待夫婦兩人站定，才有一年約五旬的男子上前請安。

  “下官天津巡撫李維明率天津官吏給逍遙王、王妃請安。”李維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美不醜，打眼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在他身後，眾人都隨著他一起行禮。

  蕭嵐洺免了眾人的禮，李維明又將左右的官員介紹給蕭嵐洺，“王爺，這位是天津衛指揮使司的指揮使俞恩正。”巡撫總攬地方軍政大權，政事上不消說，當仁不讓的一把手，軍事上，巡撫還管著都指揮使司。而除了都指揮使司之外，地方上實際還有另一支軍隊——衛指揮使司。

  蕭嵐洺此來，免不了地方軍隊的協助。再加上俞恩正和京城靖勇公府的關系也不是秘密，而新任逍遙王妃正是出自靖勇公府，所以李維明特意把俞恩正提出來，介紹給逍遙王夫妻。

  蕭嵐洺慕晴泠也知道俞恩正的事，慕晴泠打量了一下俞恩正，和俞家她那三位舅舅不同，這位一看就是練家子，皮膚黝黑，有一道疤從額頭過眼皮貫穿至臉頰，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常年軍旅之人。

  慕晴泠不動聲色，屈身行了個晚輩禮，“見過舅舅。”

  俞恩正趕緊避開，他並不是俞家子，因為無父無母無名無姓而蒙老國公賜姓，但是依照禮法“同姓不婚、異姓不養”，所以他並沒有入俞家族譜，算不得慕晴泠舅舅。況且就算是慕晴泠親舅舅，尊卑有別，也受不得禮。

  蕭嵐洺暗歎此人倒是面粗心細，不是一般莽夫，明面上卻是沒說什麽，只是示意大家進去說話。

  其他官吏就沒有讓逍遙王站在大門口聽人介紹的榮幸了。一大群人立刻轉戰院內。男女有別，今日也有女眷招待慕晴泠，只是在更裡面的內院，李巡撫早就準備好了軟轎送慕晴泠進內院。

  待眾人入席，絲竹管樂奏起，就有眾人輪番上前敬酒，李巡撫在一旁介紹此人姓甚名誰官居何位，蕭嵐洺早就得知天津官場中人的履歷，此時在心裡一一對應，倒也記得很快。

  除了天津原本的官吏之外，席間還有一波人，是先前打發過來的宗室子弟。天津千頭萬緒，正是用人之際，就將他們打發過來歷練，算是給宗室的甜頭。這些人大都年少，不似天津官吏，都是中老年人，又和蕭嵐洺是親戚，活潑的多，好幾個人甚至壯著膽子來灌蕭嵐洺的酒。

  “王爺，想不到咱們竟然能在天津相逢，有道是人生四道喜，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咱們不但是故知，更是親戚，這喜上加喜，是不是得喝一杯。”蕭治腳踩椅子，手執酒壺，作勢要養蕭嵐洺杯子裡倒。

  蕭嵐洺一手護杯，一手推開酒壺，嘴裡還說道:“去，遇見你算什麽喜。”蕭治也是宗室近支，自小和蕭嵐洺一起混禦書房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主，所以還算熟悉。

  蕭嵐洺伸手一指，“遇見蕭肅這樣的，叫喜事。遇見你，那叫倒霉。”一旁的蕭肅抿嘴一笑，並沒有說話。

  蕭肅算是個乖孩子，話不多，蕭嵐洺對他映像挺好，所以拿他埋汰蕭治。不過話雖這樣說，但是很明顯，蕭嵐洺和蕭治關系更親近。

  蕭治被埋汰也不惱，而是跟著蕭嵐洺的話說道:“既然王爺也承認是喜事，那就廢話少說，喝一杯吧。”然後把酒壺塞進蕭肅手裡，“蕭肅，王爺見了你高興，你定要好好敬他幾杯啊。”

  另一桌，俞恩正看著年輕俊美的親王被一群同樣年輕的宗室子弟圍著笑鬧成一團。這些人，只因為會投胎，只因為會投胎……燭火幽幽，投射出俞恩正晦暗不明的臉。

  後院裡，慕晴泠就輕松多了，她的地位擺在那兒，只需要等著被奉承討好罷了，席間就是四五十歲的誥命，沒有什麽半含酸的小姑娘，這群誥命說話做事都很有分寸，女眷之間又不流行勸酒灌酒，所以慕晴泠這一晚過得很愉快。

  宴罷還家，李維明帶著一眾官員將蕭嵐洺夫婦送出了巡撫衙門，看著他們上車走遠，李維明才轉身跟其余官員告別。

  俞恩正一晚上神情都是淡淡的，不過他面相本就嚴肅，再加上臉上那道疤，看著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所以也沒人看出來俞恩正今夜興致缺缺。

  俞恩正跟李維明辭別之後上馬離開，還沒有遠，就聽見他身後有人叫他。

  “俞大人！俞大人！”蕭肅騎著馬追了上來，俞恩正看了蕭肅一眼，說道：“蕭公子，有事？”

  蕭肅喘了一會兒，俞恩正眼中流露淡淡的不屑。蕭肅沒有發現，等自己的氣息不那麽急之後，蕭肅才說道：“俞大人，殿下的書信您可收到快一個月了。這遲遲不給回復，我在殿下那裡也不好交差。”

  俞恩正不耐煩搭理蕭肅，在他看來，蕭肅不過是一個只會投胎沒別的本事的公子哥，不，連公子哥都算不上。畢竟整個勇王府把他這個三公子當回事兒的也沒幾個人。

  “我已回過信給殿下，就不勞蕭公子費心了。”俞恩正硬邦邦地說道，說完也不給蕭肅說話的機會，調轉馬頭就走了。

  蕭肅被晾在原地，望著俞恩正離開的背影呆了一會兒，才萬分不甘心地低聲罵了一句：“莽夫！粗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