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觀音誕，盛京城可以說是從天剛擦亮就開始熱鬧，一直要持續到第二日凌晨。

  白天是廟會還有遊行，巨大的觀音像會從內城出發，在整個盛京繞一圈，最後抬進城外的鎮國寺。鎮國寺內會舉行盛大法會，到時候十裡八鄉的信眾都會聚集到鎮國寺。

  晚間是燈會還有夜市，也是京中百姓最期待最喜歡的活動。各色花燈四處懸掛，鉚足了勁兒要在今夜大賺一番的商販都將自己壓箱底的好貨擺了出來。玩雜耍的，賣各種小吃的，還有客棧茶樓，到處都是人，走在路上稍不注意，就能被人群擠走。

  俞府的小姐們都是用過晚飯之後才出的門，因為這日京中人潮太多，而且世家的小姐們都會出門遊玩，所以京中早就戒嚴，主路上幾乎三步一個崗哨。所以這次姑娘們身邊也沒有浩浩蕩蕩跟著一長串的人，各自帶著兩三個貼身的丫鬟，還有幾個機靈的嬤嬤了事。

  俞家的姑娘不少，除了大房的俞玫、俞敏、二房的俞筱、俞敉還有三房的俞孜，再加上一個慕晴泠，一群鮮衣俏麗的少女兩三成群，結伴出了靖勇公府的大門，沒走幾步，俞筱看見前方等著的人不由得冷哼一聲，慕晴泠則是驚喜叫道：“熙雯！”

  等在靖勇公府附近的正是秦熙雯，秦熙雯今日也是一身深藍的劍袖長衫，烏木一般的長發高高束成馬尾，看上去幹淨利落。俞家的小姐見到秦熙雯，也都迎上去招呼。

  慕晴泠走到秦熙雯身邊，秦熙雯先跟俞玫等人見了禮，瞥了一眼滿臉不樂意的俞筱，沒有理會她，而是對著俞玫說道：“我與晴泠久未相見，今兒說好了要一起去逛一逛，諸位姐妹呢？”

  還未等俞玫發話，俞筱一個白眼翻上了天，輕聲嘀咕道：“誰跟你是姐妹，打扮得這麽男不男女不女的樣，跟你走一起還不知道會被別人誤會成什麽呢。”

  雖說是輕聲念叨，可眾人畢竟站的太近，別人不知道，可俞玫，秦熙雯還有慕晴泠是把這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俞玫是個和善人，素來不跟人急眼，如今聽見俞筱這樣說，不免對秦熙雯有些歉意。

  “喲，我剛才都沒看見，這不是俞筱嗎？怎麽，今兒不學著在家吃齋念佛，反倒要出來晃蕩了？”秦熙雯跟俞筱不對付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了，秦熙雯也就不給俞筱留什麽面子了。當場就懟了回去。

  學誰吃齋念佛，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許夫人雖然借著照顧俞斐的借口去了勇王府，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許夫人被奪權懲罰的事到底還是傳開了。

  “你！”俞筱眼睛一瞪就要跟秦熙雯吵起來，俞敏趕緊拉住俞筱，這還在自家門口呢，若真吵起來，秦熙雯大大咧咧慣了，她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久仰熙雯姐姐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見，熙雯姐姐跟泠姐姐多日不見，想來有話要聊，咱們姐妹自去尋樂，晚點在靈犀茶樓前見，可好？”俞敏與秦熙雯見了禮，說道。

  秦熙雯自然是沒有意見，俞玫更是打定主意要將俞筱跟秦熙雯分開，也同意了。

  剩下的姑娘要麽年紀小一味只聽長姐的，剩下個俞筱就算有天大的不樂意，出了門也只能聽俞玫這個老大的話。

  可俞筱今兒身負重任，斷不能讓慕晴泠就這樣跟秦熙雯走了，“玫姐姐，這怕是不好吧？出來的時候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讓咱們別走散了，若是一個不注意，出點什麽差池可就不好了。”

  俞玫聽見俞筱這樣說，倒也有些猶豫。秦熙雯看了一眼俞筱，心道這丫頭一天不找事兒就渾身難受。

  慕晴泠也不想家中姐妹高高興興地出來，反倒在這些小事上糾纏，玩兒不高興，便道：“無妨，我與熙雯就順著主街逛一逛，晚間不是還有煙火嗎？煙火開始之前，我在靈犀茶館二樓佔好位置，等各位姐妹過來。”

  慕晴泠這樣說了，俞玫放下心來，又囑咐了幾句，才帶著俞家眾小姐先一步走了。

  俞筱故意落後兩步，她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走到她身邊，俞筱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對那小丫鬟說道：“記清楚剛才慕晴泠的話了嗎？靈犀茶館，告訴姐姐，就在那兒動手。一旦得手，趕緊過來報信，我馬上帶著人過去。”

  那小丫鬟點點頭，俞筱快步走到前面，拉著俞敏去一個賣面具的攤子上挑東西，那小丫鬟趁著周圍的人不注意，漸漸退到隊伍最後面，然後一個閃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另一邊，慕晴泠跟秦雯目送著俞家姐妹先走，待她們走遠，秦熙雯才憋嘴道：“我還以為那俞筱是真轉性了，沒成想還是這麽個性子。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慕晴泠也不好說俞筱什麽，隻笑道：“行了，不是說要帶我好好逛逛嗎？還不走？”秦熙雯一聽慕晴泠這話，瞬間就講什麽俞筱徹底拋諸腦後，拉著慕晴泠就往主街上走，一邊走還一邊滔滔不絕，什麽這裡好玩兒，那裡好吃，那哪兒又有遠近聞名的戲班子。那架勢，倒真像是要帶著慕晴泠一晚上玩兒遍整個京城。

  “小王爺，我說你這辦法也真夠絕的啊？不知道人家姑娘什麽時候出門，就從白天起蹲在這個茶樓裡望著人家上街必經的路口。這一手守株待兔夠熟練的啊……”臨街的茶樓二樓，蕭隸坐在桌邊，托著下巴看著站在窗口的蕭嵐洺調侃道。蕭嵐洺回頭瞪了蕭隸一眼，“你說誰是傻兔子呢！”

  蕭隸被蕭嵐洺堵得沒話說，萬分佩服道：“行行行，你厲害。這才剛剛黃昏，我看你要等到什麽……喂！你去哪兒啊！”蕭隸話還沒說道一半，就見蕭嵐洺突然眼睛一亮，然後轉身就往外走，理都不理他這個陪了他一整天的人。

  “不會吧，還真被他等到了？”蕭隸自言自語地站起身，走到剛才蕭嵐洺站著的窗子邊往下一看，就見對街的小攤子前，兩個身型窈窕的姑娘正湊在一起，拿著小攤上的貨物說說笑笑，蕭隸摸著下巴打量那兩個背影，一個高一點，一身深藍色衣裙，看著乾脆利落卻少了幾分姑娘家的嬌俏，應該不是。

  另一個從背影看，稍微清瘦了一點，身上穿著素白的衣裙，頭上也少見釵環。那慕家小姐尚在孝中，應該是這個了？蕭隸暗自猜測，還沒等他得出結論，就見蕭嵐洺這廝走到人家姑娘身後，似乎還騰手理了理跑亂的衣衫，才對人家姑娘打了聲招呼。

  “師妹。”蕭嵐洺看著還好無察覺的慕晴泠，輕聲喊到。慕晴泠正在跟秦熙雯說笑，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慕晴泠自己沒有察覺，在聽到那聲輕喚的時候，自己的雙眼有多亮，臉上的表情有多高興。

  “師兄！你怎麽在這裡？”慕晴泠回頭，驚喜地看著蕭嵐洺。自從杭州一別，她就再也沒有見過蕭嵐洺，她一個身上有孝的閨閣女子，也不好冒然去打聽當朝王爺的消息，一日厚重過一日的思念只能死死地按在心底。如今乍一想見，那些思念和牽掛便如出閘的洪水一般洶湧而來，可真到了嘴邊，千言萬語又只能匯成一句，“你最近好嗎？”

  蕭嵐洺看著慕晴泠的眼神十分溫柔，就連回話的語氣都輕柔得仿佛害怕驚擾了什麽一樣。這兩人你問我一句，我回你一句，自顧自聊得開心，仿佛身處另外一個世界，這周圍的嘈雜熱鬧都與他們不相乾一樣。

  秦熙雯一會兒看看慕晴泠，一會兒看看蕭嵐洺，見這兩人大有當街聊個地老天荒的架勢，不由得咳了兩聲，衝慕晴泠說道：“晴泠？”

  慕晴泠反應過來，臉驀地一紅。秦熙雯陪她閑逛這麽久，她居然一見蕭嵐洺，就將自己的好姐妹忘在了一邊！

  “熙雯，這是，逍遙王爺。”慕晴泠紅著臉給秦熙雯介紹，秦熙雯衝蕭嵐洺行禮，眉頭卻詫異地挑高。逍遙王爺，剛才慕晴泠叫他什麽？師兄？

  “這位相必是秦大人的掌上明珠，本王剛才失禮了。”蕭嵐洺衝秦熙雯回了個禮，然後左右看看，說道：“夜市正是熱鬧的時候，兩位姑娘若不介意，就讓本王當一回護花使者，陪兩位姑娘好好逛一逛，可好？”

  秦熙雯似笑非笑地看著蕭嵐洺，心說難道我說不行你還能走不成？瞧瞧蕭嵐洺那落在慕晴泠身上的眼神兒，都快能掐出水兒了。秦熙雯暗自搖頭，接過一看慕晴泠，好麽，也沒好到哪兒去。

  於是最終變成慕晴泠跟蕭嵐洺走在前面，邊走邊說最近這些時日彼此的情況。聊的十分熱絡，秦熙雯走在兩人側後方，面無表情，甚至有幾分想找蕭嵐洺這個大尾巴狼打架。

  二樓上的蕭隸，親眼目睹了蕭嵐洺一著連番的動作，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蕭嵐洺陪著兩個姑娘漸漸走遠，連個回頭的意思都沒有。蕭隸靠在窗邊，看著蕭嵐洺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語：“好你個蕭嵐洺啊，見色忘義，我這麽大個人你就這樣忘了是吧？”

  蕭隸掏出一錠銀子扔在桌子上，也不走正門，翻身就從二樓窗子跳了下去。然後偷偷摸摸跟在了慕晴泠一行人身後。

  蕭嵐洺跟慕晴泠兩人有說有笑地順著主街往前走，秦熙雯跟在後面百無聊賴。眼見著兩人都走到護城河附近了，還商量著要買兩盞河燈來放，秦熙雯謝絕了慕晴泠關於河燈的盛情邀請。

  人家兩人放個河燈，男才女貌，芝蘭玉樹。她在旁邊橫插一杠子算什麽，什麽熱鬧不好湊非要湊這個？秦大小姐非常有眼色地退到了一邊，這一退就退出問題來了，秦熙雯看到她們身後閃過一道人影，那人躲在樹後，還偷偷摸摸伸個腦袋往他們這邊張望，可疑，十分可疑。

  秦熙雯無聊了一整晚，這個鬼祟小賊可正好撞在她的槍口上。秦熙雯趁那人注意力全在前面，悄悄繞到一邊，靠近了那個人影。

  “哪裡來的無恥小賊，偷偷摸摸看什麽呢？！”待靠近了，秦熙雯出其不意地出拳攻了上去，嘴裡一聲低喝。那人影像是被嚇了一跳，連忙閃身躲過秦熙雯的拳頭。

  秦熙雯心中一驚，這人身手竟然不錯！秦熙雯那是自小被她爹養在軍中的，小時候純粹是當個男孩兒養。拳腳功夫在軍中都排得上號，見那人身手靈活，秦熙雯也被激起了鬥興。上前就跟那人纏鬥了起來。

  護城河邊上正式熱鬧的時候，這兩人打起來動靜也不小，慕晴泠跟蕭嵐洺被身後的喧鬧吸引，轉回身一看，就見周圍人群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圍著中間一大片空地，空地中，一藍一紫兩個身影你來我往，過招過得好不熱鬧。

  蕭嵐洺看見那個跟秦熙雯打起來的人，頓時額頭一跳，連忙上前將兩人拉開，“誤會誤會，你們倆怎麽打起來了？”

  “這小賊鬼鬼祟祟跟在咱們身後！”秦熙雯指著那個一身紫衣的人說道。

  “這女的先動的手！”一身紫衣的蕭隸蕭世子無限委屈，平白無故被人打，他容易麽！

  被人群擠在老遠，好不容易趕過來的護衛左右看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了原地。

  “咱們……換個地方吧？”一旁的慕晴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示意那三個人看看周圍無數雙好奇的眼睛。蕭嵐洺一頓，拉著蕭隸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數落他：“能耐了你，這麽大個世子，哪兒學的偷摸行徑，還被一個姑娘追著打。我看你這臉往哪兒擱！”

  身後，慕晴泠拉著秦熙雯，也忍不住說道：“熙雯，你到底是個姑娘家，怎麽隨隨便便就跟人動手？秦伯母知道了你又得挨罰！”

  秦熙雯：“……”

  蕭隸：“……”

  (本章完)